整个建筑群古朴厚重,充满底蕴。
斋前两侧林立十二座高直石碑,左右各六块,碑文所载皆是圣贤史记。
正中太学门,偌大朱漆木门,九行九列三百浮沤钉,钉钉赤金,门扣呈狮口形状,探出圆形门环。
朱漆木门顶端悬一牌匾,红酸枝的牌匾上‘無逸斋’三个字乃大周朝帝王亲笔提写,笔锋犀利,字势乾坤。
此时位于無逸斋西北的百川居内,一股飘香酒气溢满整个居室,令人闻之即醉。
萧臣盘膝端坐在矮桌前,瞧着眼前这位昔日恩师,话到嘴边却未开口。
“想劝为师少喝酒?”
对面,一袭青色宽袖教服的郁玺良单膝曲起,左臂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里握着酒壶,壶里美酒是至少尘封五十年的竹叶青。
郁玺良年过三旬,墨黑长发以木簪随意挽起,青丝垂落间,额前那绺银发尤其显眼。
“学生没说。”萧臣只是想过而已。
未知他人苦,莫劝人向善。
若非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又难以释怀的经历,谁又能叫当年大周朝三大名捕之一,素有黄金手之称的郁玺良,变成一个酒鬼。
“没事,为师只在中午喝酒。”
郁玺良喝酒无须下酒菜,酒入肺腑,灼烧的感觉一路向下流入心里,“因为早晚会喝死。”
萧臣不禁抿唇,“学生盼着师傅百年安好。”
严格说,郁玺良并没有收萧臣这个徒弟,但却把一身本事都教给眼前这位王爷了,原因无他,看着顺眼。
萧臣则是将郁玺良视作恩师,无人时称其为师傅,而非夫子。
值得一提的是,郁玺良在無逸斋所教为礼学。
当年郁玺良文考第一却入武行,曾经是坊间最热衷的话题,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当年风云已淡,如今还有几人记得無逸斋的郁夫子,也曾是大周朝文武双全的奇才。
“说吧,为何要替温少行那臭小子求情?”
卯正,無逸斋早课钟声才敲响,萧臣便提着酒等在外面。
那会儿郁玺良刚对温少行下毒手,才踢了没两脚。
这会儿温少行还在经室与百川居中间的敬贤亭里趴着呢。
“学生在边陲历练时偶与御南侯府温初然相识,吾熟与同,引为知已,温少行是他侄儿,总觉得能帮,便帮一帮。”
“温初然……”
郁玺良似有印象,仔细回想,“好像是你下一届的学生,出类拔萃,是个好苗子。”
萧臣认同,“此人对排兵布阵十分精通,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话聊到此处,郁玺良忽然抬头,眉目深幽,“我听老秦说,兵部这一批派到边陲历练的名单上,没有你。”
萧臣恭敬点头,“学生不打算离开皇城。”
“是非之地啊!”郁玺良瞧了眼自己的得意门生,片刻抬手又朝嘴里灌一口酒,“温少行的事……”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御南侯府温县主前来拜望昔日恩师……
無逸斋前,温宛得允许后带着紫玉走进太学门,匆匆绕过门前影壁,经东侧殿房到礼室又穿过两个井亭,就要临近百川居时,在敬贤亭内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大姑娘,那个……那个好像是三少爷,怎么趴到地上了?”紫玉不知来龙去脉,眼中尽是担忧。
温宛看到眼前场景,莫名竟有一种庆幸!
若是弟弟遭完罪,她就没有必要去见郁玺良,不用看其脸色也不用把祖父珍藏的纯酿送出去。
待二人走进凉亭,温少行果然趴在那里,姿势十分别扭。
“阿姐?”温少行战战兢兢趴在那儿,没等到回来的郁玺良,却看见果真来救他的温宛,一时热泪盈眶。
温宛蹲过去,狐疑开口,“打完了?”
“才刚开始。”温少行指着自己屁股上两个大脚印,“阿姐,救命!”
“郁夫子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是没打完,温宛总不致于看着自己弟弟被打,只是想到再见郁玺良,她身子也忍不住有些发抖。
“在百川居,好像有人找他。”温少行边开口,边有模有样趴在那儿,尽量保持姿势。
“郁夫子都不在这儿,你倒是起来,地上凉!”
温宛正想拉起温少行时,被其拒绝,“郁夫子离开之前没叫我起来,再说我起来干嘛,一会儿夫子来了还不得把我踹到地上,同样的人生,我不想经历两次。”
“……”
温宛,“你等我!”
离开敬贤亭,温宛靠着一股血性一路来到百川居,随后叫紫玉候在外面,她拎过紫玉手里那坛酒,径直而入。
“郁夫子可在?学生温宛拜望夫子。”房门前,温宛尽量把气喘匀,高声道。
隔着门板,萧臣仍然盘膝坐在矮桌对面,身姿挺直,呼吸没有一丝紊乱。
他刚刚想要离开,郁玺良没让。
“进来。”
听到里面有声音,温宛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恭敬推门。
房门开启,温宛入眼便见厅内还有一人,熟悉的衣着跟面容,不是萧臣又是哪个。
只是此刻温宛也顾不上与萧臣打招呼,浅步行至郁玺良身侧,“学生温宛,拜见夫子。”
温宛行过礼后将手中那坛竹叶青不动声色搁到矮桌上,推到郁玺良面前,“学生前几日偶得五十年的竹叶青,知道夫子喜欢,特来孝敬。”
瞧着被温宛推过来的酒坛,郁玺良搭眼扫过昔日高徒,抬手示其坐下来。
郁玺良教的是礼学,温宛便不敢在礼数上有丝毫怠慢,当即转身行至对面落座。
矮桌配矮凳,温宛依着礼数坐稳,与萧臣的距离不过半臂,“魏王也在?”wWW.ΧìǔΜЬ.CǒΜ
萧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温宛,神情看似镇定,可心里那份抗拒丝毫未减。
于是对于温宛主动打招呼这件事,他只抬手端起桌前茶杯,浅抿一口敷衍过去。
温宛发愣,在郁玺良面前居然敢用一只手端茶杯?
像这种有杯耳的茶杯,要一只手端,一只手托。
“咳……”
温宛生怕郁玺良会生气,当即伸手去握萧臣左腕,硬生把他左手拽到茶杯底端,“小心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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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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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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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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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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