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听到脚步声,她忽然停下背后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走过来的脚步声。
依旧不是。
依旧不是她那晚听到的节奏,落地的重量也完全不同。
还有可怕的压迫感,没再出现。
“姑娘,吃饭了。”
轻芜将食盒搁到桌边,拿出里面饭菜,端过来走到温宛面前半蹲,说话时刻意变了声调。
那晚轻芜进来时温宛没有说话,也没有吃饭。
第二日一整天,不管轻芜说什么温宛都不开口,饭没吃,水没喝,就那么坐在那里,不声不响,以示反抗。
轻芜不语,扭头看向角落里的苏玄璟。
密室正中间悬着一颗极亮的夜明珠,苏玄璟所站的角落光线相对暗沉。
见其没有表情,轻芜只得回头,“姑娘若还不吃,只怕坚持不到明日,若是姑娘晕倒了,我便什么都能做,譬如……”
“苏玄璟在哪里?”
温宛一直被蒙着眼睛,她用了很长时间才确定这不是上一世,她四肢健全,眼睛虽然看不到,那也只是因为蒙上一层黑纱,而不是被利剑所划。
如果不是上一世,苏玄璟为什么要抓她?
她反复思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仿佛没有一件事与苏玄璟相关。
听到名字,轻芜猛然回头,震惊无比。
苏玄璟依旧没有表情,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温宛为何会猜到是他?
“姑娘现在是阶下囚,实在没道理想见谁就见谁,更何况就算那位吏部尚书来,他也救不了你。”
轻芜暗自压下震惊,淡然开口,“我还奉劝姑娘一句,该吃吃,该喝喝,莫到想吃的时候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人活下去才有希望,否则就只能是一地尘埃。”
烈火灼烧的痛侵袭而至,温宛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每一根汗毛被烈火烤到焦糊的味道!ωωω.χΙυΜЬ.Cǒm
太疼了!
可她又不能发出声音,浓烟呛进嗓子,直入肺腑,她看不到眼前熊熊烈火,只觉身在其中,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最终,她就是那一地尘埃啊!
饭到唇边,温宛忽然张嘴,任由轻芜喂她,一口一口往下咽。
轻芜没敢多喂,怕温宛一时吃太多伤到胃。
就在她起身把盘子搁回食盒一刻,温宛噎下嘴里米饭,“告诉苏玄璟,他若敢伤我御南侯府一人,我便是死,化作厉鬼也要找他报仇,生生世世缠着他,诅咒他不得好死!”
轻芜闻声,下意识看向角落。
暗处,苏玄璟身形微微颤抖,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轻芜暗暗叹息,转回头看向温宛,“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最清楚!”温宛知道前夜她的感觉不会错,那一阵她听了几百遍的脚步声还有那可怕的压迫感已经深深刻在她骨子里,哪怕重生都无法忘记分毫。
就是苏玄璟!
就是!
轻芜没再开口,而是提着食盒走向暗门。
行到台阶处,她看向自家少主。
苏玄璟沉默数息,转身走向木梯。
“告诉苏玄璟!我温宛不怕他!再也不会怕他——”
背后传来温宛声嘶力竭的叫嚣跟挑衅,轻芜再次皱眉。
直到暗门闭阖,轻芜看到苏玄璟坐到桌边,一时忍不住,“少主,温县主知道是你?”
“不知道。”苏玄璟无比肯定他并没有在温宛面前说过一个字,碰都没碰过她。
“那她……何以笃定是少主抓了她?”
轻芜蹙紧眉头,“就算她知道是少主抓她,难道她不该问一问原因,就这样毫无理由谩骂诅咒,丝毫不顾少主是不是遇到难处了,为免过分!”
“少主平日对她百依百顺,她遇到难处少主总是不遗余力帮她,这个温县主,好没有良心!”轻芜知道的事情多,便替苏玄璟不值。
“你下去罢。”
见苏玄璟抬手,轻芜自是不再多言,转身退离。
房间里只剩下苏玄璟一人。
他孤独无依坐在桌边,脑海里全都是温宛刚刚的样子。
虽然蒙着眼睛,然而苏玄璟可以想象黑色薄纱背后,那双好似繁星闪亮的眼睛里,迸射着怎么的怨毒。
难以形容的压抑感压迫在胸口,他忽然承受不住,大口呼吸,胸前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委屈跟不甘混杂着涌上心头。
啪嗒。
苏玄璟看到桌面那滴温凉,急促喘息了一下。
唇角随之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子时已过。
御南侯府,墨园。
墨园主卧的攒尖屋顶上,萧臣一袭锦蓝色长衣坐在烟囱旁边,手里握着一个酒壶。
已经是温宛失踪的第四天。
黑色厚重的夜幕,无星无月。
夜,显得格外漫长。
萧臣仰头,将最后一口酒粗暴灌进嘴里,酒水急涌,顺着嘴角汩汩流淌,湿了衣襟。
温宛失踪的太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如今他使尽浑身解数却连一点点线索都找不到,仿佛这个人是凭空消失的,人间蒸发一样。
烈酒入腹,萧臣唇齿打颤,眼泪在眼中翻滚,无数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他甚至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如果他从一开始没有决定回皇城,就在朔城重复前一世的人生轨迹,那么温宛……
他的宛宛不会遭受这样多的苦难,更不会失踪,生死不明!
萧臣这几日消瘦的厉害,胡茬疯长,眼眶凹陷,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
没有哪一刻会让他觉得这样无助。
他找不到他的宛宛了……
啪嗒!
酒壶脱手,从攒尖屋顶滚下去,被屋檐一处碎瓦挡住。
眼泪倏然划落,萧臣只感肺腑有千军万马碾过,疼的他无以复加。
这种感觉熟悉啊,上一世万箭穿心,就是这般!
失去挚爱,犹如死了一般!
没有温宛,他所有的抱负如同镜花水月,都变得毫无意义,曾经被温宛点亮的心骤然变得空荡荡的,黑暗,孤寂,如同这夜。
萧臣看着被卡在碎瓦上的酒壶,想去把它捡起来。
酒太烈,也太醉人。
他无法直起身躯,却执意要去捡那酒壶,脚下不稳,整个人倒栽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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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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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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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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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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