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和那叫王小五的伙计谈生意，把每份灵气散的价格压到了七块灵石。此番再度前来，陆青山当安然是没有再从头多费口舌的意思。
结果那正低着头伙计却似有片刻失神，张了张嘴。xiumb.com
一时间，竟是怔住了没有回话。
见状，陆青山挑了下眉毛。身后这么多人排队，这伙计倒是不着急的样子。难道是方才离开的那位修士对他用了什么能影响人心智的法术？
他一边想，一边还有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刚离开的那人。
先入眼的，是一个从斜后方都能看个清清楚楚的、走一步就左右晃三晃的肚皮，和外面穿的一身金红大袄。大袄上面，又顶了个与身形极其相配的浑圆大脑袋。
在这清雅之人遍地跑的修仙界里，倒显得俗气到有些脱俗。
不像个坏人。
陆青山虽知道自己这一判断下得很没有道理，但本来也就是随便瞥一眼，不可能上去揪住对方问个分明的。
甚至，他这下意识一眼看过去，对修士来说都多少有点犯了忌讳。
所以陆青山只是随便这么瞧了一眼，又转过头，向那伙计道了声“我找王小五”。
这次对方回过神来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压低了声音。
“他死了，被一位仙师杀了。”
但在这满是修仙者的屋子里，他压低与否其实是一样的。
陆青山神情微微一滞，旋即摸了摸鼻子，顺势微微侧头打量了一下旁人。
倒是一个好奇看过来的都没有。
“我要五十份灵气散的材料。”陆青山没有应他，只淡淡地答道。
这一下倒是有好几道目光和神识聚了过来，但见到他这一身标准的九则宗内门弟子服饰，又各自掂量一下地收了回去。
听到他这冷漠的话语，那伙计明显肩膀颤了颤，却还是听话地抓起了药。只是，一边抓，他还一边不死心地小声说着。
“小五他本来都是要娶亲了的，喜事临近，就想多卖一些，得掌柜多奖一块灵石。谁想得到，平常看着那么闷性子，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说起话来竟也是一套一套的。”
——当时那么竭尽心力揣度自己心思，擅长机变的一个人，原来是个谨言慎行之人？陆青山本不想多探究这话题，却仍是忍不住被带起了点思绪。
但他脸上却未露声色，只不置一词地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灵药，收进储物袋中。
“结果许是该他王小五倒霉，遇上一位性子狠辣的主顾嫌他聒噪，被人当场祭出法器给斩杀了。”
这位初次相见的伙计一边说着该他倒霉，一边瞅了瞅陆青山，显是觉得王小五不该倒霉。
“如今大半年过去，他那到底未能成婚的恋人，因未婚夫君为仙师所杀，连家人亲友都纷纷避嫌，至今仍是孤苦伶仃着。仙师，您既是王小五的朋友，可否……”
他说着说着，甚至忘了把声音压低，本来压低了的脑袋也满怀希冀地抬了起来，望向这位主顾。
然而……
“多少灵石？”陆青山不带感情地截了他的话语。
他已把材料全数收入了储物袋中。有了上次背麻袋的前车之鉴，他这次特意多带了一个储物袋。
对方想说什么，他大抵已猜到。可自己和王小五不过一面之缘，而且是再平常不过的交易往来，“朋友”二字，未免牵强。
更不要说，让他为此去和一位不知底细，连大概修为都不知道的修仙者对上。
被打断的伙计愣了愣，又慢慢低下了头。
“三百五十灵石。”七块灵石一份，一如王小五一年前与陆青山所商定的价格。
他确实是最了解王小五的人之一了。
所以他深深地明白王小五为什么会死，也深深地明白，自己这会的行为也几乎是在自寻死路。所以尽管面前顾客掏灵石掏得很痛快，他清点得却很慢。
慢到，他足以把自己、王小五和翠翠在这修仙界中长大的许多瞬间过了一遍。
足以想到那王小五原是三人中最为沉闷、木讷的，却比自己这个，每每能活跃气氛的人先向翠翠表露了心迹。
慢到，他清楚忆起这段时间里，饱经风霜过后，翠翠的面容逐渐憔悴了、干瘪了，甚至变得有些疯疯癫癫起来，但自己仍是没能把想说的说出口。
如果说了呢？她是不是就能放下小五，打起精神，和他一起搭个伴，走下去？
大概是没有个答案了……
他终于还是点清了灵石，向面前这位仙师屈了下身，恭送对方转身离去。
于是，伙计屈下的身体就再没能起来。
陆青山走到一半，忽听到了那伙计重重倒地的“咚”一声。
他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去看。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等他买完了灵草才下手。
嗯，不打扰其他修士做事，挺有礼貌。
一两息后，陆青山继续往前走，穿过拥挤的人群，离开了百草楼。
离开百草楼后，陆青山站在门外，眸光晦暗不定了一会。
片刻后他才抬了眼，见时辰尚早，自言自语道：“去一趟通北阁吧……”
身上剩余七百多块灵石，应该也够格问一下符宝这种东西的价了吧？
结果他还没走出那写着平良坊三个大字的牌楼，就有一人排开众人地靠了过来。
“仙师，求您留步！”
一边说着，那人就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来拉他衣袖。
那是一个凡人女子，披头散发、形容枯槁，若非其双眼毫无浑浊，陆青山都要以为对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突然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嘴唇微动地传音道：“别说话，跟我来。”
说着，陆青山主动伸手，抓了她的手腕，避着人流，找到一处巷子里。
而后，他又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罩。
只可惜以陆青山炼气期的法力，这隔音法术的效力也只能维持在近身范围内，如刚才在百草楼里那般隔了一层柜台，就鞭长莫及了。而且，如有高阶修士有心窥，他也是挡不住的。
然后他才开口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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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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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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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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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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