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范家三房的丫环快步跑了进来,等进了屋中就说道,“夫人,老太太那边的叶妈妈来了。”
范三夫人连忙道:“快请进来。”
片刻门外进来个穿着深绿褂裙头发花白的老人,进到房中就朝着二人行礼:“三夫人,大姑奶奶。”
“叶妈妈怎么来了?”范三夫人笑着道。
叶妈妈说道:“府里来客了,老太太请二位过去呢。”
范三夫人疑惑:“谁的客?”
“四姑奶奶那边的。”
萧大夫人?
范三夫人和范姨母都是惊愕,没想到他们刚才提起萧大夫人,这边居然就来人了。
范姨母连忙问道:“这不逢年逢节的,萧家那边向来不怎么走动,四妹怎么突然派了人过来,可有说是为着什么事?”
叶妈妈说道:“说是为着萧家要收义女的事情,四姑奶奶说,咱们也算是娘家人,到时候因为要大摆宴席,请了老太太和府里几位夫人过去帮着见礼。”
范三夫人张大嘴:“收义女?”
她有些懵,萧大夫人自己有儿子,有媳妇,如今又有孙儿做了祖母,她收哪门子的义女?
叶妈妈也是有些茫然:“说起来这事儿还稀奇呢,四姑奶奶身边的人说,萧家要收的那位姑娘,就是萧家之前那位大少夫人,四姑奶奶的那个大儿媳妇。”
“萧家老夫人亲自下的帖子,宴请京中各府的人过去观礼,咱们老太太听说这事都惊呆了。”
“什么?收苏锦沅?!”
范三夫人身子一歪,惊得险些没栽倒。
“三夫人!”叶妈妈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范姨母连忙搀着范三夫人:“没事,兴许是没站稳。”她拉着范三夫人坐稳之后,这才朝着叶妈妈说道,“您先回去吧,我跟弟妹收拾一下就过去。”
叶妈妈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范三夫人,只当她太过惊讶也没多想,点点头就直接先告退。
等人走后,范三夫人就扯着范姨母的手惊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收了义女了?这天下哪有把儿媳妇收了当女儿的事情?”
范姨母脸色微沉,她比范三夫人要更沉稳一些,心中微转之下,就沉声说道:“萧家,怕是要认了谢云宴跟苏锦沅的事情了。”
“认了?”范三夫人惊愕。
范姨母说道:“如若不是认了,好端端的长媳,怎么就认成了府里姑娘,要不是为了替着他们铺路,也不会这么突然。”
“可是,这一个是萧家女儿,一个萧家儿子,这不也是丑事吗?”范三夫人条件反射。
“你也说了,谢云宴不是萧家亲子,他姓谢不姓萧,萧家若是将苏锦沅收为义女成了府里的姑娘,谢云宴想要名正言顺……”
范姨母顿了顿,
“他怕是要离开萧家,认祖归宗,单独开府了。”
范三夫人听着这话,顿时脸色微变。
萧家如今的殷荣可几乎全都是靠着谢云宴,他一旦认回了谢家,单独开府,那就是谢家子嗣,跟萧家可就不是一家人了。
他还能像是以前那样时时照拂着萧家吗?
范三夫人原本觉得萧家的事情跟她关系不大,可这若是影响了萧家的前程,就等于是影响了范家的富贵,她忍不住说道:“婉君该不会是被强逼着的吧?”
范姨母摇摇头:“应该不至于。”
萧家老夫人她是见过的,睿智宽容,待人和气,从不曾苛待府中女眷,萧家上下也都是有风骨的,若非是萧大夫人自己同意,这事情断然不可能成。
范姨母心里疑惑,不明白自家妹妹怎么会改了性子,不仅没闹起来反而还答应了此事,只眼下就算想再多也都只能是空想。
她起身说道:
“先去母亲那儿看看吧,四妹不是派了人过来,去问问怎么回事再说。”
范三夫人闻言连忙站起来,朝着身旁的人吩咐着,让她们取了外衫过来换上,连忙就跟着范姨母去了正厅。
……
范家惊疑尚且不说,这一天,凡是接到萧家送去帖子,邀请前往凌王府参加认亲宴的人家,也都震惊极了。
谁也没有想到萧家突然会闹了这么一出事来,竟是要将萧家长媳收为义女。
左右打听了许久,才从萧家人的嘴里探出一些口风来。
据说原萧家大少夫人,萧家长媳苏锦沅,于两年多年就已与萧家长子萧云熙退婚。
萧云熙前往临川之前,曾亲笔写过退婚书,也禀明两家长辈退了这婚事,只因临川战败之后,萧家倾塌。
苏锦沅见萧家为奸人所害,朝不保夕,为保萧家,也为了名正言顺以萧家人的身份替萧缙等人平反,所以才跟萧家一起隐瞒了退婚之事,以萧家长媳身份留了下来。
她多番奔走,替萧家平冤,又救了谢云宴和萧家血脉,保住了萧家没因临川牵连。
如今萧家事情已平,苏锦沅年岁已长,早过了婚配之龄。
萧老夫人和萧大夫人都不忍见她再在萧家蹉跎,所以才将此事公诸出来,且萧家大夫人感念苏锦沅这几年为萧家所做,与其感情深厚,将其收为义女。
这消息一出,满京城哗然。
那苏锦沅,居然不是萧家的媳妇?!
苏锦沅此女京中之人知晓者众多,而这位萧家少夫人的本事更是许多人都知道。
当初她替萧家奔走的事情,虽然藏于暗处,可后来宫乱那一次,但凡见过她手持萧家私印,后来又知道她竟是丞相薄膺膝下弟子的人,几乎都能猜得出来两年多年,萧家能死里逃生是因为谁。
当初萧家翻身,多番周折。
谢云宴踏足仕途,西北赈灾,再到后来淮安兵变,一路走到今日,哪一件事中都没少了这位萧少夫人的身影。
如此手段,这般心性,丝毫不输于男儿。
谢云宴待她格外看重,萧家大权也几乎在她手中,京中原本就有不少人对这位萧家大少夫人存了结交之心,
如今突然知道,她居然并非萧家媳,更被收为萧家义女之后,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萧家突然这番动作,显然是想替此女正名,也估摸着是惦记着她的婚事。
这若是能娶了此女,不仅能得一个堪比诸葛手段厉害的当家主母,更是能攀上萧家,得了凌王和大将军王的看重,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是没有人疑心萧家这事真假,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苏锦沅未必是“清白之身”,可比起娶她之后能得来的利益,比起如日中天的萧家姻亲,那所有的怀疑都算不得什么。
比起白得一个这么大好处的亲家,就算是已婚再嫁之人,那也值得!
……
萧家认亲宴这天,京中所有权贵几乎尽皆到场,亲眼见证了萧家认亲之事。
萧大夫人将其记在膝下,充作萧缙长女,萧老夫人和凌王更是亲自请了萧家族老到场,将苏锦沅入了萧家族谱,与凌王互成兄妹,成了萧家姑娘。
萧家私印依旧留在这位新鲜出炉的萧家姑娘手中,凌王、大将军王,乃至萧家上下都是替苏锦沅正名,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苏锦沅有多得萧家看重。
从长媳变成了长女,疼爱丝毫不减,地位反倒是更高。
那日之后,苏锦沅几乎成了京中最大的香饽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官宦世家,几乎大半都在打着她婚事的主意。
邀她过府赴宴的帖子堆满了桌案,而与她“偶遇”,或是变着法将府中子侄消息递到萧家的人,或者是她手中的,更是不知凡几。
苏锦沅厌烦应酬之事,一律未接。
直到一个月后,另一个平地惊雷,几乎炸傻了所有人。
谢云宴虽为萧家养子,生父膝下却只有他一条血脉。
他与萧家商议之后,请旨新帝,回归谢氏宗祠,归于谢家子嗣,于萧家隔街之上辟出大将军府,单独立府,供奉谢氏先祖。
所有人听到这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谢云宴和萧家闹崩了。
可谁知道随即而来就听说谢云宴带着人前往萧家,请了久不露面荣宪大长公主出门保媒,求娶萧家长女苏锦沅。
这消息如同沸水落入油锅之中,炸得所有人都是人仰马翻。
整个京中更都是闹的沸沸扬扬,猜测之人有,怀疑之人更多,那各种议论更是不断。
“这个小王八蛋,他是不是早就有这打算了?”
建安侯鼻子都快气歪了,难怪萧家突然收了义女,又难怪谢云宴突然大肆宣扬非得离开萧家,单独立府回了谢氏宗祠,他先前还以为萧家是出了什么事,跟谢云宴起了嫌隙。
感情这臭小子就是为了苏锦沅!
薄膺和汪光中早就知情,两人看着满脸震惊的梁德逑,还有旁边气地团团转的建安侯,心中淡定得很。
汪光中拉了建安侯一把:“你先坐着。”
“我怎么坐得住?”建安侯瞪眼。
“那你坐不住想要干什么?这事儿已成定局,他们婚事都定了,难不成还想冲上去打了谢云宴一顿,还是抗旨不尊搅合了这桩婚事?”
汪光中挑眉看着建安侯,说话扎心得很,
“莫说你打不过谢云宴,就说能打过,你以什么由头?”
“人家萧家都心甘情愿地收了阿沅当女儿,就代表他们是默认了此事,更何况现在陛下更是下旨赐婚,连婚期都定了。”
“你要是真去搅和了,你信不信谢六能翻脸不认人直接跟你拼命?”
“我!”
建安侯被这话说得一噎,想起谢云宴那混不吝的样子,再想起萧家对于此事的缄默甚至是配合,他那冲了脑子的怒气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散了个干净。m.xiumb.com
他只是心性耿直,不是傻子。
谢云宴这事要不是已经让萧家答应,甚至是默许,事情哪能办得这么顺利,苏锦沅更不可能入了萧家族谱。
他气冲冲地朝着蒲团上一坐,端着桌上的茶杯就仰头一饮而尽。
旁边梁德逑虽然惊愕,可到底要比建安侯稳得住些,更何况这事情说来说去也是萧家私事,跟梁家没多大关系。
他只是看着薄膺二人:“你们早就知道了?”
汪光中哼了声:“何止是知道,我本打算将阿沅带回汪家当闺女的,可谁知道萧家不肯放人,至于相爷吗,他可比我惨多了。”
见梁德逑疑惑看他。
薄相横了汪光中一眼,这才淡声解释:“我原是想替我家孙儿聘了阿沅为妇,谁料晚了一步。”
梁德逑惊讶:“你家小五?”
薄家的那些孩子之中,没成亲的倒是有几个,可是他是知道薄膺对苏锦沅的看重的,那可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弟子,要是不够好的他恐怕也不会提亲,能让他提的,又能配得上苏锦沅的,怕也只有薄家那位五公子。
薄相本也没想瞒着,就点点头说道:“是他。”
他想起那天从萧家回去之后,就变得格外沉默的孙子,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他原也没想到孙儿会喜欢上了苏锦沅,更没想到两人平日里交集不多,明明看似不过是寻常往来,薄聿也半点未曾显露,可谁知道他却已经用情已深。
薄相喜欢苏锦沅这个徒弟,也看重她聪慧过人,将其当成自家子侄疼爱,可却从未想过要将她聘给自家孙儿,倒不是嫌弃苏锦沅嫁过人。
而是他知道自家孙儿跟苏锦沅并不相配。
苏锦沅的性子不适合薄家,而薄聿也“降不住”苏锦沅。
汪光中坐在一旁,对着梁德逑两人说道:
“薄相家的那位五公子也算人中龙凤,可奈何他没有谢云宴那脸皮,也没他那手段。”
“那天薄相去萧家提亲的时候,薄五公子跟谢云宴就险些打了起来,这段时间但凡登了萧家大门,求娶阿沅的,你们瞧见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前脚刚登了萧家的门,后脚不是凑巧遇上与人争执被打断了胳膊,就是骑马惊马摔断了腿。
还有那更过分的,心思歪一些的,更是“醉酒”掉进夜香桶里泡了半夜,那身上都被腌入味儿了。
虽然没闹出人命,可那手段能有多损有多损。
汪光中看着建安侯:“那小子眼巴巴的等了几年,眼瞅着就能娶着阿沅了,你可别去从中作梗闹什么事儿,要不然他非得跟你急不可。”
建安侯闻言也是想起京中那些传言,想起那一步三千里,据说洗了十道水都没洗掉夜香味儿的徐家公子,忍不住默了默,随即轻啐了声:
“这小王八犊子。”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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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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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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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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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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