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朝廷的政治场是不断变化的,继承后周的大虞朝廷,武将依旧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随着罗幼度南征北讨,平定江南、吴越、巴蜀、凉陇、北汉、南汉以后,天下归一,需要大量的治世之臣来治理这些广袤的土地。
武将的刀能够打天下,却坐不得天下。
罗幼度无可避的免提拔了大量的中下级别的降臣,又通过科举获得了大量的人材,填补空缺。
大量的提拔重用文臣,无可避免的导致文人的地位大幅度上升。
尤其是后周遗留下来的那批备受武臣欺凌抱团取暖极为团结的士大夫集团,他们是大虞朝廷文官的核心力量,遍布各个岗位。
而军方这边,不管是韩令坤、高怀德、还是韩通、石守信这些人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让他们砍人,没得说,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真要让他们跟文臣比脑子玩手段,真就不够格。
那个阶段要不是罗幼度帮衬着,还有赵普背后捅着刀子,就这武将阵容,早让一群面善心黑的文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可随着此番灭辽平高丽以后,情况完全不同了。
士大夫集团在罗幼度、赵普的配合下一举覆灭,宋琪实力暴涨动了歪心思,让赵普不动声色地摆了一道,迅速消亡,文臣实力大衰。
潘美在罗幼度的操作下因功接管枢密院入相,武将的地位一下子就起来了。
别看现在军方三大佬依旧是韩令坤、高怀德、韩通,但真正的话语权已经向潘美身上倾斜。
韩令坤、高怀德、韩通、石守信这类人未来将会负责禁军内部的管理训练,在朝堂上真正拥有话语权的是潘美。
潘美兼之文武,可不是韩令坤、石守信这类人可以让文臣随意拿捏的。
现在的武臣已经不需要罗幼度特地腾出手去照拂,他们自己就能与文官叫板对着干。
庙堂上的文臣那个不是眼高通天,哪能甘心让一群武夫再度爬到头上?
反击是必然的。
这也是罗幼度特地叮嘱潘美的原因。
李继隆领着一群将官二代,还未抵达汴京。
陈沟的村长就将事情传到了洛阳,然后弹劾的奏疏在议事厅转了一圈,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罗幼度的案几上。
"混蛋!"
罗幼度气得重重地将手中的奏疏丢在了案几上,然后又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的态度将奏疏重新拿起,认真一个字一个字揉碎了细看。
他早在胜利归朝的时候已经听过一些风言风语。
随着天下大定,经济复苏,一部分的将二代官二代面对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开始倚仗父辈累积下来财富地位,彰显自己的优越性。他们自觉得高高在上,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形成了一套无形的鄙视链。
或许他们没有五代时期礼崩乐坏,道德沦丧那种敢当街杀人,视人命如草芥的野兽行径。但却在不触犯道德底线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优越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开封有一个寇判官,那就去洛阳,去商丘、去大名府这些离汴京不远,又脱离开封府管制的地方,尽可能在不远离中枢的情况下,获取最大的自由。
很多事情罗幼度就算不去查,心底也有几分了解。
在后世他做生意的时候虽然没有经历过官场,但却通过一双眼睛见识过其中的弯弯绕绕。很多时候就为了一个上面人随手一盖的公章,要疏通整个部门,请客送礼吃饭都是常事。
连后世都难以平等,何况是古时封建社会?
罗幼度现在自己当了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还指望下面的人做得到?
他不是白莲花,更不是圣人,他能做的唯有以帝王之尊,引领这个时代进步,而不是向前一跳就搞自由民主。琇書蛧
很多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毕竟都是跟着他打天下的人,是他身旁最可靠的倚仗,不偏心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手处理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这样会让人寒心。
只要不是太过,他便当作没见到。
不过罗幼度更清楚一味的纵容换来的永远不是理解,而是得寸进尺。
赵匡胤为了收兵权,给予武臣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了避免武将乱政,授予了文臣无与伦比的权力。
结果呢?
换来的是武臣无尽的贪婪,祸害百姓,以及文臣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副皇帝垂拱,士大夫治天下的态度。
这也是罗幼度一门心思维护庙堂平衡的原因所在……
看着手中的奏疏,罗幼度暗自庆幸自己走制衡之路是对的。
他不愿不能做的事情,需要有人去做。
就如这一次,李继隆的态度明确,同样身为武臣集团的存在,即便他正义感爆炸,也会为自己的父亲考虑,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朝堂之上如果任何一方势大,都有可能导致此事受到刻意隐瞒,唯有现在这种双方都想抓彼此小辫子的时候,才能让这种事情,无所遁形,真正传入深宫,出现在御桌之上。
他早就料到会有事发生,但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如此离谱。
一群吃喝无忧的毛孩子竟然深更半夜跑到人家村里去打猎?袭扰无辜百姓生计……
这算什么?
将整个村子视为他们嬉戏的场所?
百姓辛辛苦苦养的鸡鸭牛羊,成为他们嬉闹的玩具?
罗幼度一直觉得一群衙内二代,最不济也就是争风吃醋,或是年轻气盛,在某个不适宜的地方大闹一场,出个笑话,然后影响了城里百姓的生计……
他一直觉得在大虞律法的约束下,就算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衙内二代就算看不起百姓,也不敢公然欺凌。
却不想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群人跑到远离城镇的小村去闹,这不明摆着欺负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奏疏里写得清楚,一开始只是有人去他们村里策马奔行,渐渐的才发展成驱赶猪羊玩弓马射箭。
胆子越来越大,所干之事也是越发夸张。
"来人!"罗幼度高呼了一声。
内侍应声而入。
罗幼度道:「传旨秦翰,让他领兵去迎李继隆,将他同行之人一并带来见朕。"
秦翰此次北伐立有不小的功绩,现在已经提拔为御前班直指挥使,负责罗幼度的安全,而是皇宫里唯一一支直接隶属罗幼度调配的兵马,不受枢密院管制。他领着骑军出得汴京,顺着官道而行。
李继隆本打算一路急行入汴京,但沿途要照顾八个将官二代,速度不免慢了许多,忽见远处尘土飞扬,神色微变,别是抢人来了,真是如此,可就越闹越大了。
前面可是学都之子学衙内?秦翱高呼一声。
李继隆看着面前的军队,略感震撼,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对面的骑军是百战精锐,比及他们的凉州骑军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对方的军备,战甲光亮,制式新奇,马背上还配有长枪、战锤。
或许凉州骑兵拥有不输于这支军队的战力,可真打起来,多半是不敌的。
这装备这兵卒素质,投入战场,还不所向
无敌?
李继隆在马上抱拳道:「正是在下,不知尊驾拦路何事?"
秦翰抱拳道:「御前班直指挥使秦翰,陛下命我护送衙内一行人入宫觐见!"
李继隆不敢有任何迟疑,道:「遵命!」
到了这一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都传到了天子耳中,那唯有听天由命。
至于后边的那些将官二代闻言直接吓傻了,胆小的甚至号啕大哭起来。
反倒是石守信的儿子石保从一脸的无所谓,反而一脸喜意,恶狠狠地看了李继隆一眼。
罗幼度与石守信的关系太铁,常一起喝酒。
石保从尚在汴京时,不止一次进宫,在他记忆里那个皇帝待他极好,和颜悦色,称呼自己为侄儿。
相比凶狠会揍自己的石守信,石保从听到入宫,反而不怕了,还打着告状的意思,要不是李继隆,他何至于摔下马背?
秦翰一挥手,御前班直从李继隆手上将八位将官二代接过护在队中,一并赶往汴京。
此事闹得很大,开始在汴京上流传开。
韩令坤、石守信最先得到了消息,两人一个殿前司一把手,一个二把手,本就在一起办公,一合计先一步来到汴京西城堵人。
两人自然不敢从秦翰手中抢人,只是希望对方能够网开一面。
"秦兄,给我俩一个方便,就跟我那俩不孝侄儿说上两句话……」
韩令坤大秦翰三十岁,又是军方第一人,这种态度已经很给秦翰面子了。
石守信也忙接话道:「咱不会让兄弟为难,那畜生犯了此事,即便陛下不罚,我也饶不得他。就是怕他年岁小,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嘱咐一两句。」
秦翰看着面前两人,绷着脸道:「陛下有命,令某直接领人入宫。两位大帅所求,恕不能从命!」
他说着一挥手,直接率队前行,竟全然不理会韩令坤、石守信。
石保从是真的怕自己老爹,缩在人群中,一句话都不敢说,还接着兵士的身影遮挡。
李瞻却远远看到了自己的舅舅大叫:「舅舅舅舅,救我!"
韩令坤也是一个网个人,李瞻是他亡要际国大人学氏兄长的儿子,李氏临终前再三托付,托他好生照料,不想竟发生此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石守信目瞪口呆的看着秦翰带人离去,也是无奈地骂了一句:"这小子,还真有胆量。」
他们两人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换作常人早就行个方便,换自己一个大好前程。
韩令坤倒是叹服道:「这就是陛下的厉害了。这小子本是皇宫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太监,赢弱胆小,说话都结巴。谁想陛下授他兵书,让人传授他武艺,短短两年,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此恩情,换作你我,同样得舍命相报。有他在陛下身旁护卫听用,倒也不错。」
石守信一想也对。
早年他就与罗幼度有着过命交情,对方当上了皇帝,免不了有点点疏离,但彼此向来将心比心。罗幼度身旁有一个这样的人物听用,他也跟着高兴。
不过想着自己那个惹事的种,石守信问道:「可那畜生怎么办?」
韩令坤苦笑:「等着受罚吧,还能咋办?"
秦翰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命令,将李继隆与八个衙内二代领入了皇宫。
都是将门官宦子弟,各种礼节十分熟络,十分标准恭敬的行礼作揖。
"见过陛下!"
不过他们终归知道自己犯了事情,神态表情无可避免的忐忑。
唯独石保从带着几分调皮的对着上方的罗幼度眨了眨眼。
罗幼度
回以一个微笑,他是真的将石保从当作自己的子侄看待的。
他先示意李继隆入座,然后看着殿前站着的八人,除了魏仁浦的外孙以外,其余都是将门之后,看他们的年岁,大的也就是十六七岁,小的十一二岁。
这帮年纪就视百姓为无物,长大了还了得?
"果然都是将门之后,这般年纪,弓马娴熟,真了不起!"
石保从完美继承了他父亲的基因,并没有听出反话,而是带着几分自豪的道:「自能走能跑以后,小子就跟着家将习武。九岁那年,父亲送了一片马驹作为礼物,就开始学习骑马射箭了。"
罗幼度和颜悦色地点头说道:「不错,在你们这个年纪,朕都骑不了马。只是你们可知你们玩狩猎游戏的猎物是百姓赖以生活的口粮食物?可知你们嬉戏的场所,是百姓日常生活之地,万一撞着了人,当如何?"
一众人都低下了头,但心安了些许,皆心想着:这个皇帝不凶嘛!
罗幼度笑道:「你们年少贪玩,朕不怪你们。只是跑马狩猎,得去跑马狩猎的地方。朕在长社附近有一个猎场,可供你们尽情玩耍。」他说着,看了秦翰一眼道:「领着他们去玩,吃喝用度,他们自己解决。让他们玩个尽兴,玩个痛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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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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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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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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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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