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漠北漠南的积雪渐渐融化,受到雪水滋润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新绿。
在大定府休整的一个多月,罗幼度可不是什么也没干,而是与卢多逊、耶律贤、耶律贤适一起远程连线汴京的赵普、窦仪等人,商议治理漠北的办法。
这既然要在肯特山附近建城,那理所当然地得将漠北之地纳入实际统治。
如何统治就是他们面临的一大难题。毕竟华夏还没有正式实际统治漠北。
唐朝的那种名义上的统治经验,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很多政策制度都需要尝试,通过实践来定真知。
首先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将漠北所有土地都归为国有。
为此罗幼度在萧胡辇的霸道上更进一步,特地下旨诏告漠北、漠南所有族部:从今以后,漠北所有部落都必须接受中原天子的册封。未得天子册封的部落,不得拥有漠南、漠北的草场,所有得到册封的部落,可以随意进攻吞食。同样的,得到册封的部落一律视为大虞百姓,不得相互攻讦,必须和平共处。
若有纠纷,寻求官府调解处理。
这要是寻常,漠北的族部百分之百不予理会,现在却由不得他们。
与汉唐朝都曾饮马漠北,最后也都放弃退回了草原。
原因显而易见,汉唐之兵确实远胜匈奴、突厥,但是他们不适应漠北气候,只能退让。
与他们相比,罗幼度手上最大的优势就是萧胡辇统帅的契丹人,他们拥有草原人的游牧特性,能够直接威胁到漠北的所有部族。
这也是漠北诸部不敢反抗的原因,之前他们遇到中原北征,他们可以躲可以藏。
中原大军在草原上消耗不起,现在萧胡辇就在肯特山放牧。
他们又能躲多久,又能藏多久?
只要罗幼度能够完全掌控萧家,漠北的制度政策就能顺利实施。
「今日,我们再来谈谈如何征税的问题。这成为大虞臣民,这纳税是必不可少的。不论是哪族人,只要接受朝廷的统治,都得纳税。」
罗幼度看着下手的卢多逊、耶律贤、耶律贤适以及张雍、邢抱朴两人,继续说道:「草原大多部落的财产都是共有的,只有个别少部分为私人所有。依照中原的人头税,来征收应该行不通。」
耶律贤说道:「可以采用我们契丹的办法,依照族部来征收。依照族部的大小,牛羊的多寡,每个族部半年上缴一次固定物资。」
张雍轻哼道:「此法过于粗糙。漠北不比漠南,那里的人习惯了自给自足,他们几乎用不着交涉,跟不会有往来。无法以户籍、路引之类的手段控制。族部的大小如何判定?谁能保证不会从中做鬼?契丹对于漠北的治理,可谓是一塌糊涂。效仿之,也只能是一塌糊涂。
老家伙年纪大,嘴巴不饶人,说话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
耶律贤脾气甚好,轻笑道:「难得糊涂,贵在糊涂。草原人散漫惯了,管得太紧,反而误事。」
张雍道:「想要长治久安,必须从严而行。唯有如此,才能算是真正的掌控,不至于风向一变,立刻改变立场。老臣以为最好是能够在诸部落间展开人口普查,最好是大索貌阅。得摸一下底,才便于政策实行。」
耶律贤适说道:「此法其实昔年,契丹世宗也动过此念。只是他们族部之间相互包庇,有的甚至于得到消息,远行十天半月,再多的人力物力也无法同他们消耗。」
张雍不再言语。
罗幼度听得却是心中一动,说道:「帐篷可以谎报,人可以藏,牛羊也可以藏。草场土地藏不了吧?漠南、漠北的草地都是朕的,他们想要在朕的草地上放牧就
得交税。不以人口的多寡,不以帐篷的数量,更不以牛羊来计算税收。直接以草地来统计,申领多少草地,上缴多少税。有本事养数十百万头牛,就领多少草场。不服?可以,离开漠南、漠北,往西去,跑到西方,朕暂时顾不到的地方。反正想要在漠北、漠南生活,就得按照朕的规矩来。」
耶律贤、耶律贤适互望一眼,齐声道:「陛下圣明!」
卢多逊此刻却一脸骇然,他联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如果说可以凭借草场来收税,那是不是可以凭借田地来收税?
隐户、逃户即便是太平盛世的大虞朝廷都存在的陋习……
如果改为田地收税,这一弊政将会消失。不过此令一出,将会令天下都为之动荡。
陛下能够想到以草场收税,八成已经想过以田地入税,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
如果?
卢多逊眼中炽热,大有擦拳磨掌,大干一场的冲动。
接下来一行人又针对漠北的治理,提出了诸多建议,最后归纳起来,命人传给了汴京。
这天,耶律贤适提出了举办春猎的建议,担心罗幼度对于草原习俗的不了解,他说得特别详细:「陛下,这春猎在草原是必须举办的活动,等同于中原的祭春。草原上的野兽以豺、狼、豹居多,经过漫长的冬季,这些野兽都空着肚子结束了休眠。这个时期的它们进攻性最强,如果不组织狩猎,将野兽们的数量灭杀下去,牧民的生命以及牛羊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损失。」
罗幼度道:「如此说来,举办春猎还能收一波民心?既是如此,那就办吧。估计朕这里一直没有消息,不少牧民百姓都急坏了,让他们放心。这种必要的节日,朕不会废除的。相反还会大力推行。今年就这样了,明年朕组织我燕赵豪杰北上,一同参与进来。或者可以在这里定时举办盛大的运动会,赛马、狩猎,比试马球,足球等等活动。」
他这一开口,思绪就大开,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们可以先自己内部办着玩,有了经验,邀请周边邻国一同参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到时候指不定能够成为漠南的特色······」Χiυmъ.cοΜ
耶律贤、耶律贤适经过这个把月的相处,已经有些适应罗幼度天马行空的想象,见罗幼度举一反三,通过这种手段促进彼此的交流往来,感慨之余附和笑道:届时必然是一段盛况佳话。」
罗幼度道:「只要我们的计划顺利实施,这一日,必将到来。」
耶律贤适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了耶律贤的判断,有罗幼度在,契丹人会过上好的日子,也许过个数十年,连契丹人这个说法都没有了。
春猎活动,草原上几乎年年举办,漠南百姓都是轻车熟路。
在大定府王宫里猫了一个多月的冬,罗幼度也忍不住出来透气,亲自参与其中,还射出了第一箭,为此次春猎开了一个头彩。
一只打晕了的大肥兔,罗幼度瞄着它的脑袋,一箭射穿了它的肚子,赢得了满堂喝彩。
最后拔得头筹的人物毫无悬念,高怀德以碾压的优势,依仗着超于常人的马术、箭术与狩猎技巧收获最丰。
即便有契丹人在狩猎技巧上略胜高怀德,但马术、箭术方面却相差太多了。
春猎只是小小的彩头,这一结束,对于契丹最后的征伐随即展开。
三路大军一起北上······
————
契丹上京临潢府。
自从耶律必摄逃回上京以后,整个临潢府便陷入了动荡。
面对越发恶劣的局势,临潢府的契丹百姓无不人心惶惶,至于汉人百姓隐隐却有着几分雀跃。
不管契丹的官员怎么丑化南朝,
汉人百姓都相信中原的罗天子是一个盖世明君,他的到来对于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临潢府分为南北两城。
契丹人居住在北城,而汉人居住在南城。
一座巨大的都城,呈现两种不同的气象,不得不说是一件奇事。
契丹上京皇宫,大殿。
耶律必摄居于上首,然后是耶律海思、耶律道隐、乙室王撒合、萧干、萧讨古一系列的契丹贵族成员,以及高勋、韩匡美、韩德枢、康延寿这些汉人大臣,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有四十余人。
但此刻殿内一片死寂,除了沉重的呼吸声以外,听不到别的声响。
最终还是耶律必摄打破了这份沉静:「韩图育氏,你来说说情况吧!」
韩图育氏是韩知古的第十个儿子,作为汉人第一家族,韩家的政治地位在契丹内部是脱俗的,包含军政两个方面。
韩图育氏道:「根据可靠消息,南朝天子以米信为先锋,已经进入了上京地界,现在位于丰州。他们行军速度不快,应该是再等潘美、林仁肇两路军队。潘美与半个月动身,他从辽阳府一路北上,沿途渭州、壕州、遂州、龙化州皆无抵抗,已经到了横河下游。至于林仁肇部,他已经攻取了渤海之地,现在往黄龙府方向去了,最终目的暂无头绪。」
耶律道隐说道:「这不用想了,南朝天子与潘美分左右一起来攻我临潢府,至于林仁肇,他打算从黄龙府绕过馒头山、兔儿山断绝我们后路,不让我们北逃。」
耶律道隐父亲是耶律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耶律倍原来是契丹的太子,但遭后唐末帝李从珂杀害,当时耶律道隐年幼,洛阳一僧人将他藏匿并养大,因此取名为道隐。
辽太宗耶律德光灭亡后唐,耶律道隐回到上京,受诏赐外罗山地区居住。因身份特殊,一直游离于权力之外。现在这非常时刻,耶律必摄也不管身份不身份的,是个人都拿出来顶上。但别说耶律道隐在中原长大,颇有文武才能,一眼就看穿了南朝三路大军的意图。
不过看穿与否并没有实际意义。
契丹已经无路走,无路可退。
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抵挡任何一路大军,任由地方长官自我发挥,自行招募乡勇,自己抵御。
但毫无效果······
原因无他,契丹统治者对汉人太好了,他们是将内附的汉人百姓当作宝一样照顾的。
在大定府、辽阳府这些边陲之地,契丹人、汉人还是有一定等级划分。契丹人主军事,汉人主政务,契丹人能管汉人,但汉人管不了契丹人。但对于东北腹地,这里很少受到军事威胁,也没有安排多少契丹兵马驻守,契丹人大多随着水草而居,他们并不习惯如汉人一样,聚在一起生活,依照城池而居。
故而沿途遇到的城池里面居住的大多都是汉人。
这在契丹生活的汉人看到汉人的旌旗,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个个投降的比谁都利索,很多地方人还没到,酒席就安排上了。
不过也以为如此,罗幼度、潘美、林仁肇三路大军对于契丹百姓也存有一定的善意,只要不抵抗,大多不予为难。
对此契丹贵族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中原大军会杀到他们的腹心之地。
听着沿途汉人的举动,耶律必摄忽然想到了临潢府的南城,双手撑着脑仁,一阵剧痛。他可没有忘记,整个南城生活着八万汉人百姓……
「要不?」乙室王撒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是一个杀胚,直接动了屠杀的念头。
「算了!」耶律必摄想着都是自己的子民,真要杀,还是下不去手,而且就是杀了,也扭转不了局势
,没有多余的意义,说道:「我们拒北城而守,南城随便他们吧。」
赵匡义道:「陛下仁德,相信城中百姓也会念陛下的好处。臣也觉得固守北城更为妥当,我们兵力不多,整个临潢府太大,全城据守,反而将我们的劣势暴露,不如据守北城。」
耶律必摄起身道:「我契丹历经千难万险才有今日,朕至今都以为,此次大难是天神给我们的考验,只要能够渡过此难,我大辽一定能重现昔日辉煌!」
他强行鼓动士气,让众人做好迎敌的准备。
耶律必摄特地留下了赵匡义商议如何守卫临潢府。
乙凛在这时突然求见。
耶律必摄心下好奇,将他请入大殿。
乙凛行礼过后,看了一眼赵匡义。
耶律必摄毫不犹豫地道:「爱卿放心,赵监救过朕的命,可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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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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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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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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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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