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道以那烂陀寺所在的普陀山为最西侧,也为中心,由其余八道呈半弧形拱围在内。
其中最外围的三道,除了由延绵西土整个边沿的望月山脉,与大夏中域隔绝之外,还有一片人际稀少的黄沙,在三道与望月山脉之间,再次设立了一道天然屏障。
老峰主和他的弟子们,用数个时辰的时间,自那片黄沙之中走出,来到了西土与外界接触最为繁多的城池。
这座起于延绵黄沙之中的城池,名唤长宁,并不似传统意义上人族天下当中,中原地带那些雄伟城池一般,以土石砖瓦堆砌,而是由纯粹的青石,以修行者的手段切割为一块块长逾丈许,宽逾三尺的石块,层层搭积而成。
长宁城,是一座完全坐落于黄沙之中的石城。
方尘与师长们踏入城内之时,正是午夜子时。
若是在中域的辽阔大地之上,特别是神都之中,子时这个时候,在修行者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元御使之法,开创出种种取乐手段之后,应当正是繁华人间,年轻子弟的取乐之时。
但在佛门以那烂陀寺修行法旨为至高的西土,那些在中域诸道稀松平常的取乐之地,在西土却几乎绝迹。
那烂陀寺的高僧,崇尚苦修,正如大夏新近评定的十大圣人,其中佛圣苦玄,便是一位常年穿着破烂僧袍,以双足走遍整座天下的苦修者。
子时刚至,长宁城内已然沉寂了大半,穿着各种僧袍的居民,与大夏驻扎西土的兵士,只是偶有踪迹显露于城中。
这座月色之下身披一片朦胧光晕的城池,在此时此刻只能听闻些许自家家户户中传出的诵经声。
城如其名,一片长宁。
站在方尘三人身前的老峰主,双目自城中这些修建极为质朴平常的房屋之上扫过,眸中难得地带起几分唏嘘,人族天下的大势力并不算稀少,但能够做到以一宗或是一道影响整块辖土的,却唯有西土佛国而已。
在佛门之外,哪怕是与其齐名的道宗,或是雄踞北境为人族天下立下赫赫功勋的青山,都未有如此让人难以置信的影响力。
长宁城在地理划分之上,归属于太常道。
太常道内,作为大夏派出,名义上辖制管控西土的都护府,便坐落于此。
所以,长宁城内才会有别于西土更西处那些城池,城中有身着大夏制式官府的修行者盘踞。
老峰主明显不想与大夏这些寻常的兵士有着太多交集,因此,不过在路过的两队兵士,打量了这几位新来此处的外乡人后,许布武袖袍一扬,便带着三位弟子掠行至城内最大的寺庙之中。
西土的九道,每一道都有一座主寺庙,像是那烂陀寺分封的诸王,替佛门坐镇佛国四方,为僧侣传道,也为佛门收集信仰。
太常道内,便是鸿路寺与都护府名义上的共治。
然而,不管是人族天下那座高官权力彼此倾轧的神都,还是其余四方最为边缘的小城,却无不知晓,西土所谓的共治,大夏都护府不过只占有一个名义上的至高。
不说整片万万里延绵佛国,单是都护府坐镇的太常道,大夏驻扎此地的兵士,除了拥有巡查一权,可以在城中四处走动以外,对西土其余一众事物,再无任何参与决断的话语权。
与北岭那座拒北城几乎是等同皇朝统制的西域都护府,在大夏皇朝六千载的岁月更迭之中,却是与那座北望雄关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名为封疆大吏,实为流放。
长宁城的中心,乃是一座仿照鸿路寺规格建造的寺庙,名为灵藏。
西与都护府在初入西土之时,第一任都护的确乃是当时的开国帝皇亲自任命,乃是当初跟随大夏初代帝皇南征北战的一员悍将,在那个大夏太祖尊为人族圣人的时代,都护府自然也想要为皇朝在西土建功立业,将偌大一片佛国的信仰,转为皇朝的官学。
只可惜,初代都护在西土创业未半,便突然暴毙,当时的人族天下,那些团聚在大夏开国太祖身旁的皇朝元老,自然有心探查一番这位老战友的死因,但让人疑惑的是,如此一股堪称人族天下最巅峰的强者的探查,却在将手脚深入西土极深处后,便戛然而止,再无音讯。
再后来,虽然江湖之中有些许传闻,那位初代的西域都护,乃是因为想要颠覆佛门在西土的信仰,葬身于佛门僧侣手中,但在皇朝并无任何表示的情况下,传闻也渐渐消失。
都护府对西土的教化,也在那之后戛然而止。
在那之后,大夏后来前往西土的都护,虽然也有不少心怀壮志的强大修行者,但在西土停驻一段时间之后,明白了佛门信仰在这片黄沙之上,究竟有着崇高地位的都护们,却是只能一个个得意而来,失意而归。
所以,六千载后的今朝,西域都护府的主宰,几乎都是神都之中那些大家族,朝堂显贵之间彼此权力倾轧,最后不得已被流放的失败者。
长宁城中,那座灵藏寺内,便有一位老峰主的故友,也是一位流放者。
“阿弥陀佛,许施主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在老峰主裹挟之下,方尘只觉得脚下屋檐城墙如光阴骤逝,眨眼间便成片自眼中消失,年轻剑客再次回过神来之时,视野之中已然是一方古色古香的寺院主殿。
殿宇中央,摆放着那尊高大白玉菩萨像的前方,并无寻常寺院供奉香火的小僧,而是仅有一位眉须雪白如羽,袈裟漆黑如墨的老僧兀自盘坐。
那老僧背对着老峰主师徒四人,面朝着白玉菩萨像,轻轻敲向木鱼,口中颂念着一些经文,即便身后故人前来,也并未睁开那双兀自闭合着的双眼。
“寒山,你修鸿路寺坐禅,却不修三昧,独独走出一条鉴心之道,想来我师徒四人来此的目的,你已然觉察,西土佛国如何决断,你可有言?”m.χIùmЬ.CǒM
同样须发雪白的老峰主,虽是仅仅比僧人寒山多出了一头长发,但在那佛门于烛火中隐有淡淡铮亮的高僧对比之下,却突然显得玉树临风了起来。
这位在青山久居高位的剑修,显然与眼前的僧人不仅仅是相识那么简单,所以,老峰主迈开步子缓缓走到寒山身侧,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白玉菩萨两旁的侧殿,便转头看向那位老僧,直接问道。
闻言,寒山敲打木鱼的右手微微一滞,掌中犍稚恰好停留在木鱼最中心的浅浅凹痕之上,这位常年在此地修行坐禅的老僧,摇头轻轻一叹,随后将闭着双眸的脸庞转向老峰主,兀自皱着眉头笑了笑。
“许施主啊许施主,多年不见,没想到刚刚相逢,你便为我佛门带来了这样一桩孽缘,此缘牵涉之大,已不是贫僧一人可以决断,缘起缘灭,还在有缘人。”
寒山话落,那方白玉菩萨像之上,突然有道道梵音响起,一片朦胧佛光之中,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形象,缓缓浮现在师徒几人视野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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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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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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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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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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