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封名取自数千载前,丘天师那首梨花词中‘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的烂霞道,才是整个东荒道宗信仰最为灼热之地。
同样也是而今的道门首宗玉虚宫的盘亘之地。
道宗将要在近日举行天下最大的武道交易会。
那一日也是中元节。
自冲虚道向着烂霞道一边练剑一边前进的方尘,每每收剑盘坐之时,脑海里便会不可避免地响起聂刀音在其离开时说出的话。
“当年那场方家惨案,其实方家根本不可能灭族,因为当年的方家六人之中,枪甲与画甲早已跟随你的父母离开了这座天下。”
这是青山小师叔从记事起第一次听到有关父母的消息,也是为何大夏降罪剑王城时,方家反抗能力远远不足的原因。
只是,除了这个消息,即便是号称天下刀甲的聂刀音,对天外天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众生楼和实力强大两个层面。
更遑论修行岁月尚还不及聂刀音半数的邢仞,即便身处青山,但也只是对天外天有所耳闻。
所以,方尘不得不放下心中思量。
握剑走剑。
传自邢仞的那套练剑之法,其实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完全是从青山剑修练剑的根基出发。
不停地练习握剑与出剑。
只求一个熟能生巧。
没有动用丝毫的剑元流转,仅仅是重复着拔剑,出剑,以及基础剑势中的剑道十三。
方尘的手臂在如此单一的动作重复下,不免格为酸胀。
但年轻剑客,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器。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按照邢仞的判断,方尘的三座剑楼中,剑术一楼最有可能率先达到第二层。
剑术入微。
所以,这些日子当中,邢仞不间断的为小师弟讲述着那些剑招的中的精妙变化,以及监督着方尘的走剑练剑。
握住沉渊的方尘,每一次挥剑之时都会带起一连串沉闷的破风声。
而每一次手臂酸麻无法使力时,便会吞服一枚青山两仪峰所制的丹药。
无法消磨手臂上的痛意,但却能防止经脉因为劳损过度受到损伤。
如邢仞所言,虽然青山有可以减缓痛意的丹药,但练剑之人若连这点小痛都承受不了,往后又何来一剑西来那般的剑仙美谈。
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年轻剑客的剑道进境极快,阳珠的不断供养之下,境界也缓缓增长。
至于那方蛰伏已久的镇界珠,在近乎掠夺的吞噬了阳珠溢出的大半灵气后,也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已然渐近烂霞道。
“道子与你定下的那方约定,在阳珠的供给下原本应当不难。
毕竟剑元之体最适合剑元滋生流淌,而你又已然登上剑楼,上三境的登楼破境于你而言更是绝非难事。
但这一段时间的修行中,我却发现你的剑元积累即便是在阳珠的助力下,仍旧算不上当世罕见。
也就是说道子以他的修炼速度给你定下的修炼要求,一年之后你仍是很难达到。”
从方尘开始问剑时便一直督促其修行的邢仞,在见得少年以阳珠修行足足一年仍是中三境,不由得眉头微微皱起,摇头叹息道。
那个道子与方尘定下的约定,要求方尘在大夏天下大评之前踏九境登四楼。
如今大夏诏令传遍天下,已然确定了天下大评便是来年七月初八。m.xiumb.com
而今已是六月十五。
距离天下大比还剩下约莫一年。
闻言收剑的方尘,在听得师兄所言后,不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如阴阳珠这等奇物,即便是在诸方上宗之中也是极为上乘的宝物。
一位生前乃是半尊的阴修,以大阵凝练数千年的东西,理论上对中三境的武者而言,其灵气滋补远甚于身体吸纳。
但方尘却不是寻常中境武者。
那枚至今品秩不明的镇界珠,镇压过刘苍之后便一直沉睡在元海当中。
直至当日方尘开始吸纳阳珠,这枚同样雪白的珠子才又随之苏醒,大肆掠夺阳珠产生的灵气。
本着这珠子连着帮自己度过数次困境的感激,方尘便只能接纳了镇界珠的举动。
所以,只能吸收一些镇界珠放过的残余灵气的年轻剑客,才会至今仍是中三境。
“不过,道子和佛子的修行路,与天下其余天骄都不同。
一位天生近道,上三境悟道登楼如吃饭喝水。
一位如佛陀再世,菩提心聚天下万灵,所以破境才会如此之快。
想来,你虽修出了后天的剑元之体,但与先天终归是有些区别的。
修行慢一点便慢一点吧,青山的剑从来都不缺逆伐。”
紧接着,邢仞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转头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颇有些同情的安慰道。
人族这百年来,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大世。
陈剑声和邢仞这两代,虽然也是天骄辈出,接连有闯出呵呵威名的武道大修涌出,但年轻时候也还能彼此争锋,百舸争流。
但到了方尘这一辈,却是大世迎来了真正的高峰。
早早踏入九境的道子与佛子,几乎是横亘于所以年轻武修之前的大山。
即便山下的人再如何追赶,仍是瞠乎后矣。
所以,道子以自己的修行速度给方尘定下的约定,在邢仞看来,哪怕对自己的小师弟登顶剑道再有信心,这个约定也很难完成。
因为修行速度当世罕见的罕见,在而今的天下独独指的便是佛子与道子。
……
两人继续向东而行。
脚步即将踏入烂霞道的刹那,一道如墨剑气凌然落下。
堪堪斩在方尘身前。
年轻剑客微微凝眉,邢仞眼中更是难得地泛起几分怒火。
“拓跋老前辈,青山与你一向交好,今日出剑是何用意?”
大夏这座天下,上宗拒北,皇朝鬼魅,所以江湖中真正活跃的还是那些所谓的侠士。
其中高居九境之上的武修,更是在江湖中闯出了许多还胜过上宗诸多长老的威名。
鲜少踏出西土的拓跋一族中,曾经剑斩佛国叛僧龙云的拓跋宏硕,便是此中一员。
“青山与拓跋一族交好?邢仞,确定你不是屁话连天?”
脚踩一柄漆黑剑器的拓跋宏硕,落地之后全无御剑而行的剑仙风姿。
这位在江湖中有着“剑狂”称呼的半百老人,握剑傲立方尘之前。
横眉冷对。
张嘴便骂。
邢仞的面色逐渐阴冷。
“拓跋宏硕,老子叫你前辈是给你几分与青山前辈认识的颜面,你一个而今仍旧困在生灭境前的废物,还真以为自己是可比青山长老的大拿了?
还是说,你觉得西土那个半吊子水平的拓跋一族,有了几个江湖中吹捧的刀痴剑狂,便能够与十数年前的方家并肩,有跟上宗叫板的资格?”
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要犯人,人若犯我一剑斩之的邢仞,偏偏是整座青山最负盛名的暴脾气剑修。
听得拓跋宏硕嚣张的话语,邢仞将方尘缓缓挡在身后,提着酒壶冷眼骂道。
“邢仞,你也不用跟本座叫嚣,青山是比拓跋一族强大,但西土可是佛国的地盘,难道青山真就敢从冥海抽出人手,万里提剑杀向八万里延绵佛土?”
这位年岁要超出邢仞近乎一辈的老人,却是全然没有前辈气度,见得邢仞作势便要拔剑,却是眯着眼冷冷一笑,同样抽剑叫嚣道。
“本座今日来此,也不是为了和青山结怨。
只是当年老夫的嫡孙,那般才气,七岁便能赋诗舞剑,但因为体质问题无法修行,特来青山修习剑元诀,却反而落得一个剑气碎脉的下场。
而这小子,看起来一副资质凡凡的模样,却偏偏修成了剑元诀,还得到了青山四柄至高剑器的认可。
老夫倒想看看,这小子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抽剑而立的拓跋宏硕,与邢仞叫嚣两句之后,却是转头看向被其护在身后的方尘,眯着眼阴冷笑道。
“小娃儿,你且让本座看看,你究竟有何等过人之处,为何我拓跋家嫡孙无法修成的剑元诀,你小子却偏偏能够成功。”
“混账,拓跋宏硕,你若是敢对小师弟出手,你真以为你能活着走出东荒?”
已然放下酒壶的邢仞,右手缓缓抚上剑柄,在听得拓跋宏硕满是嘲讽好奇对着方尘开口后,右手缓缓转动。
剑身出鞘三分。
“呵,世人都惧青山,我拓跋宏硕既有剑狂之名,今日便偏要试试你青山的剑!”
见得邢仞的举动,拓跋宏硕似是更坚信方尘身上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特殊之处。
那柄如墨剑器陡然一扬,便是一步闪身至邢仞身前,朝着方尘出剑。
于是,邢仞猛地将方尘向身后一扔,腰间那边剑器随之出鞘,拦下拓跋宏硕这一剑。
九境之上剑修的对拼,几乎是一剑一剑都牵涉到自身所行的大道。
于是,两柄剑器的相交也意味着两条剑道的碰撞。
一时间,山河呼啸,风声四起,滚滚剑气卷起漫天黄沙。
遮天蔽日。
而黄沙之外,背负着沉渊剑器的方尘,身前同样出现了另一位剑客。
他的胸前,黑色细线勾勒出了一枚与拓跋宏硕衣袍上完全相同的花纹。
黑色雏菊。
西土拓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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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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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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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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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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