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遮盖生死的霓裳>第39章 光头世界(8)
  但是,六号监舍因为蒋志威的到来,格局有了微妙的改变,虽然严枫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老大”,可是却多出了蒋志威这个不受约束的角色。不光严枫,其他所有的光头都知道,这是因为蒋志威实在太特殊了,他的家族能量可以随随便便拉上个“大关系”,要比看守所的管教员大N倍的关系。所以,严枫只能遵照朱所长和孟管教的指示,把蒋志威像供太上皇一样供起来,宁可严枫自己受点委屈,也要尽最大可能让蒋志威待舒服。这还是因为有被害人魏乾坤家族势力的制约,否则,蒋志威享受到的可不止这个待遇。

  不用问,相信羁押在另一个监区的黄柏也和蒋志威一样,虽然比普通光头们优越得多,但这中间必然掺杂着大家族间的暗自争斗在里面,所以,蒋志威和黄柏也只能享受着领导们暗暗的关怀。

  不过,在这里还是体现了某些制度和权利的伸缩性,某些掌权者为了满足自己的意志,微调了一些制度,蒋志威和黄柏等人押进看守所之后,所里对生活用品和食品的购买规定做了些调整,数量放宽了一倍。现在蒋志威的食品和日用品用度足以达到了他的满意,盒饭、肉食、水果、饮料、洗漱用品,都有一定的富余。严枫的家人基本不用破费了,连傻膘等小弟都告别了“改造饭”。有了蒋志威,六号监舍好像瞬间走完了改革开放的历程,全民都富裕起来,与其他监舍相比,六号如果是韩国,而别处依然是北朝鲜。

  但是,有一样东西还是紧张的要命,那就是香烟。

  平时无论谁提审或律师会见,只要躲过监控和协警还有安全门的检查,偷偷带回来半截或几支香烟,都是要“交公”的。因为只有老大严枫藏有一个打火机,就算不交公也没机会抽,交公了还可以得到几口烟屁的奖赏,不交公或许还有挨揍的危险,所以“香烟管制”是看守所最强有力的控制手段。在这一点上,足以看出极具诱惑力的奖赏对人有多大的束缚力,赤裸裸的,很直白,就像原始社会野人们对食物的崇拜一样,具有神佛般的魔力。

  这天傍晚吃完饭,蒋志威开始一个一个地让光头们讲述他们的人生和犯罪经过。每个人讲完,都可以躲在傻膘的身影里“挂个屁”。结果这一讲不要紧,可把远离平民百姓生活的蒋志威给震撼了。让他明白,唯有处身卑微的人,才有机缘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无论他们罪大罪小,哪一个光头讲述的,都是一部滴滴答答的血泪史。

  举几个例子,傻膘从小无父无母,是孤儿院长大的苦孩子。由于脑子比正常人慢半拍,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到处受欺辱、受冷落,八岁就在火车站和一帮乞丐抢暖气片,挨打、挨饿、受侮、受冻、都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由于他又呆又笨,打工都干不明白,没办法,又跟一帮坏小子去混。他个头大,脑子笨,倒霉事全是他的。去偷去抢他向来被聪明些的孩子推上前线,结果屡次被抓。虽然都是小案子,但教养、判刑加在一起超过八回了,总刑期才十一年。上次释放的第一天,又因为填不饱他那巨型的胃肠,结果被不法份子用一只烧鸡骗了去,怎么迷糊过去的就不知道了,醒来时躺在荒郊野外,只觉得腰疼。没办法,又去抢。在天桥底下把烤地瓜的老太太一板砖砸晕,自顾自地啃起了烤地瓜。被抓住之后,临送看守所前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少了一个肾,伤口还没愈合呢!这次进来和上次释放,间隔了八天,是他这十一年来在外面待的最长一次。

  “必死欧巴”更惨,从小生在农村,家庭贫困,父母和姐姐偷渡去韩国打工,结果被蛇头不小心把他们一行十几人全部闷死在船底仓里。小欧巴那时才九岁,跟着七十岁的瞎眼奶奶生活,小学没上完就出去打工,结果没有工地敢要,没办法,只能连拾废品带小偷小摸地瞎混,城郊的水泥管子成了他遮风避雨的家。奶奶出来找他时被摩托车撞断了腿,车主逃逸,被好心人送回家后,下不了床。等小欧巴偷废铁卖了点钱回到家,满屋都是腐尸的味道,奶奶已经死去一个多月了,他从此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后来在邻居的主持下,卖了两间破房,十四岁的孩子揣着几千块钱来到城市,一顿胡吃海喝、上网打游戏,身无分文就开始抢,在少年管教所呆了五年。刚释放,没到一个月,就重操旧业,在一个小区门口把开宝马的女司机两刀捅死,结果车没开走就被民警抓获。眼看着再有一段时间,就会彻底结束他这误闯到人间的生命。

  神腿阿栽相对于傻膘和必死欧巴来说,要幸福得多。童年、少年过得都蛮幸福,哪知当了两年兵复原回来,做生意的父母都染上了毒瘾,比较殷实的家业败光了,夫妻两个一天到晚就躲在家里飘飘欲仙地做瘾君子。阿栽当即如五雷轰顶,一气之下,破罐子破摔,也加入瘾君子行列。实在买不起毒品,就以贩养吸。结果越做越大,这次一家三口从广东运回五公斤冰毒,刚出手一半就被警方一锅端。除了他父亲能够以植物人的方式苟延残喘之外,这一家人是不可能再出现于世人面前了!琇書蛧

  五十八岁的老甘头是因为猥亵弱智妇女被抓进来的,他一生没娶上妻子,一辈子没吃过一顿百元以上的饭菜。现在他每天只干一件事,就是坐在铺板上不停地抠那双因干枯蜕皮而处处斑驳的老脚……

  “李瘪三”前些年卖血染上了艾滋病,绝望之际拦路抢劫。进来之后,一天到晚都在翻来覆去地看着一张不知从哪里弄到的有几处黄色内容的书页,搭眼一看,就是一个过度手淫犯。

  “德生卓玛”好不容易盼到好收成,进城给儿子送学费结果被偷,无奈,他入室盗窃。等等等等……

  听了几个人的故事,蒋志威很是感慨,没想到芸芸众生之间竟然藏着那么多平凡的秘密,正因为这些故事过于平凡,所以常常不为人所知。夜已经深了,他的内心震荡之后,莫名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慰感。他手把监栏窥望着这个黑暗中的世界,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个世界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里都流淌着苦难吧!与自己相比,绝大多数人的人生都那么的不如意,他们的过去那么悲惨,那么可怜,简直就是在苦难中摸爬滚打长大的。可是,自己现在也毫无征兆地从凤毛麟角的人上人坠入了这个悲惨世界,被他们正式接纳了,甚至已经发展成会员了。或许自己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更惨,连生命的权利都会被剥夺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用自己的一切身外之物去交换,不换别的,换个普通人的人生就好,没病没灾,粗茶淡饭,亲人间和和睦睦,一家人平平安安地活一生不好吗?

  可是,这个最基本的愿望都望尘莫及了,上天已经紧紧关闭了供人们选择的大门。此刻,他的心里像裂变的癌细胞一样充满了毒素,简直有些变态。他是如此需要这个世界上的苦难,像被饿坏了一样,任何一点别人的苦难都能慰籍他、满足他。如果有人正在死去或已经死去,他立马能从这种无与伦比的苦难中汲取养分,生出一点力量,继续与明天的痛苦厮杀。

  打这以后,他把经过几次转手才弄到监号里的香烟加工了一下,截成若干小段,作为那些倾诉苦难者的奖赏。他不时地通过严枫向朱所长要刚进来的“新兵”,不为别的,要的就是这些“新鲜血液”苦难的故事。时间长了,新人、老人的苦难都讲完了,他就逗引着这些人喋喋不休千篇一律地重复倾诉,似乎他们每重复一次,都能起到吗啡和酒精的作用,都能减缓他的痛苦。甚至,他迷恋上了所有灾难和战争的故事,无论电视连续剧还是小说,只要关于苦难,他就爱不释手、乐此不疲。他希望故事越惨烈越好,似乎这个黑暗世界越惨烈就越能翘起天平另一端上冤出大天的自己。

  也许打开话匣子本来就是对光头们的一种奖赏,因为这样可以在气氛上抗衡一下看守所里的压抑,所以,诉说者都是很踊跃的。蒋志威也渴望听他们说话,并不是因为他孤单,孤单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他是需要光头们嘴里不幸的故事,渴望他们用各自的长篇传奇不停的款待自己,他只想掏出别人灵魂深处的悲伤,一点也不想听别人辉煌灿烂的片断。因为这里任何人的辉煌,也无法和他的普通日子相比,所以别人一提起过五关斩六将的事儿,他就立马以自己的优越打击对方,让对方无法继续下去。无奈,整个监舍只能流动惨烈的苦难。仿佛只有对等或更重的苦难,才能和他的冤苦携手。于是,同病相怜的他们才会假装像难兄难弟一样和睦相处。

  严枫人到中年,一眼便能看透蒋志威的心态。于是,在恰当的时候,就会给他一些开导和宽慰,又把自己每日奉读的《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推荐给他,让他以信仰来解读生命的真谛,让他相信因果和轮回,以此消散心中的委屈和怨念,好使他在以后这段凄苦的日子里得以解脱。

  也许真的是有佛缘,读了几段,蒋志威真的看进去了,而且被经文中无边的智慧深深吸引。越读心越静,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或许是佛经中的智慧解开了他心中积怨已久的疙瘩,让他不由自主地去钻研。不知不觉,他就能用自己的心得体会去开导别人:不要抱怨,不要把苦难推诿给别人,一切都是因果,一切都是机缘……福祸相倚,无论我们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我们长寿还是短命,不到最后,谁也参不透此中玄机……当我们不如意的时候,与比我们还不如意的人比一比,心境就平和了……

  每当他给难兄难弟们讲完心得,他自己都更加感慨几分,不亲身经历过生死,人哪里会领略到命运的神奇。人生在世,无论高低贵贱,无论身在何方,都在冥冥之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无论你行善还是作恶,总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终将无可回避地面对自己心中的纽伦堡审判。人生的磨难重重,每一次磨难的降临,都是对我们的警醒和启示。现在自己就身陷磨难,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煎熬,曾经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早已如虚幻的掠影般远离自己,取而代之的是凄绝无望的灾难。等待灾难临头的过程,比灾难本身更令人痛苦,无论怎样宽慰自己,那种向深渊凝视的感觉仍然时刻围绕着他……

  转眼到了2012年9月下旬。一天,协警在监门口喊:“蒋志威,律师会见。”

  咦?怎么又来了呢?蒋志威在疑惑中带上协警递过来的手铐,与严枫对望一眼之后,出门而去。

  在这之前,律师每月都来两趟,带来的无非是父母亲人的安慰,还有那毫无希望的案情进展。今天正值两趟的中间,再来的话就有些不正常了……

  果然,今天事有不同,孔律师身边跟随的不是以前那两位大律师,而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

  未等蒋志威发问,孔律师先行介绍:“少爷,这位是张淼律师。她是一位名叫欧阳若娴的姑娘特意为您聘请的,今天来有话对您说。”

  一听欧阳若娴的名字,蒋志威心中漾起一股暖流,他急忙在铁椅子上象征性的躬身问好:“张律师您好,欧阳小姐她好吗?”

  张律师长了一张十分谦和的面孔,微笑着说:“欧阳小姐很好,不妨告诉您,我不但是她为您聘请的辩护律师,同时,我也是她的表姐。”

  “哦,是这样啊!呵呵,没想到,我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呵呵。”蒋志威无可奈何地自嘲。

  张律师抚弄了一下干练的齐肩短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说:“若娴非常关心您,我去办案单位详细阅过卷宗之后,十分确信您是被陷害的,把这个情况告诉若娴后,她委托我带几句话给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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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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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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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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