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啦!警察来啦!快跑!”蒋志威蹿起身来大喊了一声。
一切都来不及解释,跑路要紧。今晚这场大祸可不比平常的小打小闹,面对两具逐渐变凉的尸体,听见警笛响比听见阎王爷的笑声都恐怖。虽然行凶的只是黄柏一个人,但是谁也不想在杀人现场落到警察手里。以往的经验证明,只要人别被逮住,事情办起来要顺利得多。几个人的动作都十分灵敏,一转身就钻进自己车里。但等他们发动着车子才发现,前路已经被三辆宽大的猛禽给堵死了,退路又被呼啸的警车给封了。无奈,四个人慌忙下车,跳着脚回了一下头,直接跨过死尸,绕到猛禽背后,夺路而逃……
“等一下!”
跑了五六十米后,最前面的蒋志威一回头,猛地拽住乱了方寸的黄柏,急促地说:“枪!枪在哪儿?”
“让我扔路边草沟里啦!”黄柏说完愣愣地看着蒋志威,等他拿主意。
“操!得拿回来,落警察手里更完了!”蒋志威说着就要往回跑。
“别回去啦!来不及了!”
回身跑了几步的蒋志威一下刹住脚步,黄柏说得没错,的确来不及了。几辆闪着警灯的车子已经向这边扑了过来,再有百十米就到杀人现场了,他赶紧转身往回跑……
这时,路边只剩下咧着大嘴不住喘息的黄柏,杜野和韩铮铮早已没了踪影。
“他俩呢?”蒋志威一边问一边拉着黄柏冲下公路,钻进芦苇丛……
“他俩说人多目标大,钻那片苇子里去了。”
黄柏吭哧憋肚地边跑边说,脚下松软的泥土陷没了他的大牌休闲鞋,越发跑得慢了。
蒋志威心里明白,杜野和韩铮铮一看出了人命,肯定不愿意往里面搀和。平常啥都好,口号喊的比圣教徒都响亮,但面对人命关天的大祸,人人都很清醒。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硬道理。这俩孙子择路尥了,就算被警察抓到,他俩也可以把自己摘出来,两人确实啥也不知道啊!还没下车就被人打晕了,杀人的事当然一概不知了。杀人的人此时都想撇清干系呢!何况没杀人的人了!谁都怕被连累,躲还躲不及呢!他俩怎么会愿意和杀人犯一起逃命呢!
蒋志威和黄柏顺着芦苇丛钻到了废弃厂房的围墙根上,探头往公路上一望,对射的车灯将厂房门口的路面照得通亮,一帮人在哪里忙活着。人影被车灯拉得老长,如鬼魅一般……
刚刚的一切都太过情急,竟然没看清黄柏杀人的现场竟然正是废弃厂房的大门口。此时破旧的大铁门在灯影下露出一角,斑驳颓败。
黑灯瞎火的芦苇丛有些瘆人,还伴着腥臊的恶臭,好像什么动物的尸体腐烂了。蒋志威拉着黄柏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芦苇丛里钻,别说找不着路,这个时候,就算有路也不敢走啊!
两个人的心情可想而知,杀人不是杀鸡,谁有杀人放火的特权呢?这可是滔天大祸。而且现在四个人的跑车都在杀人现场停着呢!包括那两把作案的枪支。没出大事的时候,这些无法无天的二代们总觉得自己是上天入地的孙悟空,天老大,他就是老二。可是,一旦惹了滔天大祸,他们立马麻爪,这才突然意识到,天最大,他不是第二,还有个法力无边的“如来佛祖”……
又跑了三四百米远,蒋志威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也是不能忽视的问题,那就是身上的手机。这个现代化的高科技产品,极大地方便了人们的生活,但同时也方便了警方的追捕。对犯罪分子而言,带着常用的手机逃亡,就等于带了个高音喇叭,随时随地向警方高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想到这一点,蒋志威猛地顿住脚步,显些没和紧追不舍的黄柏“追尾”。
“等一下。”
蒋志威扶住累的浑身直突突的黄柏,急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气喘吁吁地继续说:“快……快给你爹打个电话,然后把手机扔了!”
说完,蒋志威没管黄柏的反应,自顾自地给二猛拨了过去……
电话的忙音此时显得苍茫而诡异,蒋志威皱眉挤眼,表情焦急,直到单调可憎的忙音盘旋到最后一秒钟才被接通,传来二猛接近呐喊的声音:“少爷,您在哪儿啊?”xǐυmь.℃òm
“你们在哪儿?”
蒋志威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急切地反问。
“我们被警车冲散了,连车都倒不出去,都扔公路上了!一大帮子人全跑进苇丛里,警察来了好几辆车,抓了几个跑得慢的,就没再追。现在我们四个躲在一个村子外面,正等您电话呢!”二猛有点喜极而泣的意思。
蒋志威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没被抓而高兴,急忙问:“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嗨!别提了,挡住车队那帮孙子都是一水水的功夫衫,手里不光掐着钢管、片刀,还有几个端着五连发的。枪一响大伙全蒙了,没一个敢吱声的!少爷,我们听见您们那边也放枪了,您没事吧?”
“呃……没事儿,你们赶紧准备过来接我。”
蒋志威揣了个心眼,没敢把出人命的事跟手下们说,他怕这个噩耗变成军心动摇的导火索,到时候于己不利。
“少爷,您在哪儿啊?”
“我……我和柏子在一起,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反正是从公路左边钻进苇子里的。”蒋志威抻脖子看看方位,对着话筒说。
“嗨!我们是从公路右边下去的,正拧!这么着,您待在原地别动,我们过去找您。”
“别!现在公路上全是警察,你们千万别在附近瞎溜达了。我们约个地儿,在那儿会合。”
“行,您说个地儿吧。”
“嗯……”蒋志威想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接着说:“记不记得傍晚儿我和欧阳若娴约会那家西餐厅?”
“记得,记得。”
“我现在就想办法往那儿赶,你们也赶紧过去。”
“得嘞!”
二猛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又被蒋志威叫住:“等等,我一会儿就把电话扔了,你们也把电话扔了。”
“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约个架吗?”二猛疑惑不解。
蒋志威沉声喝到:“让你扔你就扔,哪儿那么多废话!”
“得,得,我们扔,我们扔!还有啥指示没?”
“你们车上有啥东西没?”蒋志威不放心地问。
“只有四把枪,我们都带在身上了!”
“那好,你马上用别的电话安排咱们出境,越快越好!”
二猛有些迷糊,急忙问:“少爷!有那么严重吗?您们那边出事儿了是咋的?”
“这么多事儿呢?让你安排你就赶快安排得了!”
“行,行!”临挂断电话,二猛还嘟哝一句:“要是没啥大事儿,明天打个电话把车要回来就结了。”
蒋志威懒得再废话,关掉手机,连眼睛都没眨,几十万元一部的名贵手机就扔了出去。
一回身,蒋志威才觉得不对,黄柏耷拉个脖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连下垂的肚子都好像更加沉重了。
“什么情况?”蒋志威犹疑着问。
“我……我给我们家老爷子打电话了。他……他……他被我气得犯心脏病了。”
黄柏带着哭腔,手像打尿颤一样抖个不停,两股战战,心头发凉,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蒋志威担忧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尽量放平声调问:“柏子,你告诉他们人死了吗?”
“我说有两个人要害我,被我不小心开枪打死了。”黄柏脸上有泪光闪烁,在月色下一片晶莹。
苇荡里不时传来蛙虫的鸣叫,如此温婉的夏夜是很迷人的,但在两个心惊胆战的逃犯眼里,却是那么的不近人情,那么的烦乱聒噪。他们弄不明白,这样美好的夜晚怎么就惹出滔天大祸了呢?再迷人的景色,也禁不住糟糕的心情去糟践,蒋志威使劲咬了咬牙,把手轻轻放在黄柏耸动的肩膀上,叹了口气,平静地说:“柏子,你说,现在怎么办?”
黄柏一脸的茫然,失魂落魄的样子失去了以往外憨内奸的油滑形象,只剩下傻了。他迈动几下浮软的脚步,颓丧地说:“怎么办?没别的办法,赶紧想办法安排人去顶罪。”
蒋志威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看来这个不可一世的二世祖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是找人顶罪顶习惯了,以为啥事儿都可以找人顶呢!以往的轻伤害也好,重伤害也罢,都可以官方和私方一起疏通运作,许以重金找人顶罪。因为再严重都是坐牢,被剥夺的只是人身自由而已。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钱出到位了,物有所值,自然会有人心甘情愿地用几年的人身自由去换取一生也赚不到的荣华富贵。可是这次不同了,那可是两条血淋淋的人命啊!谁背上这个罪名都是等着吃枪子儿,脑袋掉了吃啥都不香啦!给座金山也没命花啊!
“你打算找谁去顶呢?”蒋志威审视地看着黄柏问。
“哼!不管找谁,反正家里人不能让咱俩去死吧?”
“咱俩?”
蒋志威莫名其妙地挠挠脑袋,用惊愕的眼睛看着黄柏。看了足有十秒钟,颧骨上的肌肉开始抽动,眼角挤了起来,嘴唇也开始用力,上前一把薅住黄柏的衣领,歪着头,咬牙切齿地问:“你丫说啥?”
黄柏先是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但是,这丝愧疚还没凝固成形,随即扭身化作了无赖的凶光,“老三,事到如今,也别怪哥们儿不仗义,你得帮我,全力以赴地帮我,如果我家和你家的力量加起来,相信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如果你不帮我,开枪杀人的现场就咱俩人,而且用的还是两把枪,谁知道是不是咱俩一起开的枪?”
“你大爷!”
“啪”的一声,蒋志威抡起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黄柏的脑袋上。黄柏一栽歪,险些扑倒在芦苇丛中,一只脚深陷在软泥里。
黄柏平时仗着财势吆五喝六、说一不二,飞扬跋扈惯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微型冲锋枪都敢整天带在车上,谁要敢动他,那可真是找死。但是今天,面对蒋志威凶狠的拳头他却没敢作声。理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了解蒋志威的,这个平时沉稳多谋的蒋老三在圈子里虽然不那么强势,但谁要是真把他惹急了,这小子的脾气可不是装出来的。
“你……”
黄柏呲牙咧嘴地揉着被打疼的脑袋,忍气吞声地指着蒋志威,气急败坏地嚷嚷:“你丫疯啦?开玩笑看不出来吗?你大爷的!”
蒋志威余怒未消,冷冷地盯着黄柏的眼睛说:“柏子,我告诉你,如果你是开玩笑,我不和你计较。但是,这样的话如果再让我听见,那可别怪咱们做不了哥们儿!”
“你丫脑袋有病吧你?我是啥样人你不知道吗?啥时候捅篓子赖过别人?不全是我找人顶雷吗?今天这是弄死人了,以前没经历过。但是以咱哥们儿的实力,再弄死两个又如何?还能掉脑袋不成?你丫耗子胆儿!”
黄柏说完,一扬手,使劲把电话甩了出去。
蒋志威哼了一声,他虽然认为黄柏说得有些太轻松了,但他总觉得以黄柏家族的能力,应该还不至于掉脑袋。运作得好的话,没准都不用去坐牢。想到这儿,一直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怎么摆平这件事是黄柏的问题,就算警察真有找到自己的那一天,自己也是制止事件发生的人,跟自己又没啥大关系,不会有啥牵连的。
这样一想,他甚至觉得刚刚把手机扔了都很多余,自己犯得着吗?
“走,到路边截车去。”蒋志威带头向芦苇丛对面的公路走去。
这片芦苇洼地至少有两公里宽,从案发现场到对面的公路,两个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这还亏得洼地里有一些开发商筑起的堤坝,走起来不陷脚,否则在软泥里走到对岸,累也得累个好歹的。
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离郊区城镇不远,否则警察也不能因为几声枪响赶来的那么快。两个人怕碰上巡逻的警车,走到公路边也不敢露面,喘着粗气躲在路边几棵老榆树后面,等着路过的出租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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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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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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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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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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