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看得出来,这一次,他是真诚的,是忏悔的,不仅是因为他的眼中有泪。
而是因为,他的目光里写满了后悔。
可对我来说,对于雅婷来说,这一切,都来得太晚太晚了,晚到,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好了,华总。”我又恢复了对他往日的称呼,没有冰冷的直呼其名,我对他说道,“我给你看这些,让你知道这些,并不是想要你对我忏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心疼阿姨,但是,我真的帮不了你们,如果我真的能叫她回来,她早就回来了。”
华国天点了点头,擦了一下眼泪,说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孩子,我知道,现在对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对我的看法,说再多的对不起,可能也于事无补了,以前,我总是觉得你的性格太柔软,没有男人的果决,对事业的进取心不足,还因为这事儿,没少批评你,甚至,我也怀疑过你对雅婷的感情,只是因为觊觎我的家产,但是此时此刻,我忽然发现,我有多么的可笑,在你对雅婷的感情面前,我的那些狭隘的想法显得多么的可悲,秦政,我知道,我现在的道歉是廉价的,但是,我还是想跟你再说一句,对不起。”
我一愣,眼眶不知道怎么的,就红了……
虽然,我对眼前这个人,早已经失望透顶,早已经厌恶至极。
他的道歉,确实也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诚恳的为当初的事情向我道歉的时候,我还是颇为感慨,同时心头涌上了更复杂的情感。
对他,一直以来我的情感都是复杂的。
最初,我对他是感激的,我承蒙他的恩情,给了我从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改变人生的机会,又因为,他不嫌弃我的出身和家庭,拿我当女婿来看,甚至对我多加栽培,对我在事业上的深深期许,这一切都让我感激涕零。
那个时候,我不止一次的,甚至我亲口对他说过,我拿他当我另一个父亲一样尊敬。
到后来,我们之间因为对待事物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不同,开始产生矛盾,他开始矫正我的价值观,企图强行把我拉入他的世界观里,让我变成另一个他,我开始怀疑他,自我怀疑,并且试着去融入他的世界观,最后发现不妥,一拍而散。
再就是,他发现了贾泽天的存在,开始千方百计的阻挠我和雅婷的事情,这中间我们的矛盾加剧,甚至好几次都升级为直接的冲突,我甚至还对他动过手。
知道苦肉计真相的我,对他的尊敬和感激彻底土崩瓦解,这些复杂的感情,最后都变成了厌恶和无休止的恨意。
而现在,当他对我说起这些,当他向我诚挚的道歉并未当初的事情忏悔的时候,我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琇書蛧
我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一些冰封的坚硬的东西,渐渐被软化了。
好像心里和他和解了,而且,有一种胜利者的感觉。对于当年他认为错的,而我始终坚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同,我找到了一种坚持的价值和胜利的感觉。
我其实曾经想过,也许若干年后,当一切都烟消云散,归于平静,时间会带走一切成见和恨意,也许我会放下一切,放下对他的仇视,毕竟,对于一个心存善良的人来说,这样的仇恨,也并不是过不去的,我不会把对他的仇恨永远放在心里,打扰我的生活。与其说是和他和解,不如说是,和自己和解了。
可我确实没有想到,我会放下的这么快。
我一时间,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停顿了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别说了,都过去了……”
他点点头,“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我今天来找你,也只是希望你能帮帮我,看在雅婷的面子上,别让她失去妈妈,可以吗?”
“华叔,”我再次改变了对他的称谓,说道,“我已经说了,我真的帮不了你,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而你也看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虽然没有拉黑我,但基本上也跟拉黑没有什么区别了,因为无论我给她发什么,她都无动于衷,我说的再动情,再激动,她也没有任何回应,我的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响,我也给她打过电话,可永远是关机的,也许,她早就换号了,我还能怎么帮你呢?”
“是这样的。”华总说道,“我托人帮忙,利用她最后的手机信号,做了定位,发现她在周宁市。”
我心里咯噔一跳,在从他嘴里听到陆雅婷的确切地址后的一瞬间,我自己居然都听到了我的心跳,尽管,只是一个大概的范围,但我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反应。
“周宁市?在哪儿?”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城市的名字多少有些陌生,我似乎没有怎么听过这个地方。
“离滨海很远,是南方,一个小县级城市,”华总说道。
“那她……具体在哪儿呢?”我问道。
“这个……暂时还没有找到,”华总说道,“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我打算亲自去找,同时我还委托了一些做找人这方面的私家侦探,委托他们帮忙去找,我来找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找到了她,希望你能帮我一起劝她,让她回来,可以吗?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顾虑,毕竟,你和冉羽灵已经……可我也知道,我自己是劝不回她的,也许只有你能劝她回来,秦政,我们现在也都上了年纪,只有这一个女孩,希望她能留在我们身边,看在她妈妈的份儿上,帮帮我们可以吗?”
我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如果你们能找到她,我一定会去的。”
“那太好了!”华总高兴的说道,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来的时候我还怕你会拒绝我呢,你能不计前嫌答应我,这可太好了,太好了,谢谢谢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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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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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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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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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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