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磨得今出川的心底莫名发涩,就像是被狗尾巴草轻轻拂过似的,但又隐隐像是被阳光灼烧着的晨露。
“还没有那么快结束,但是握手会的时候会回来的。”
今出川的话说得很轻,她微微昂头,远远地看着点缀着零零落落的几颗星星的夜幕,以及比夜色更深沉的重重叠叠的山影。
视线乍然停在了一颗明亮的星星上,只思考了片刻,她便辨认出了它的名字。
长庚星。
“虽说是得为升学好好准备一番,但是不要练习过度了,绘梨花……身体最重要。”
她补充了一句。
虽然大家都说生田是天才。
但如果只强调“天才”这一点的话,会让人觉得大家有些忽视了她的努力和付出。
而且,在大家眼里,她还是个单纯的乐天派。
但是,再整日里大大咧咧乐呵呵的乐天派,也会有很多不开心的时候吧。Χiυmъ.cοΜ
即使生田绘梨花并不是会很在意这些的人。
但今出川依旧深知这一点。
沉沉的夜色下,她在心里有些悲观地想,新年参拜的时候,许下的愿望,真的会实现吗?
希望生田绘梨花的所有愿望都可以实现。
是她太贪心了吗?
生田绘梨花很久没有说话,隐约地听着她的呼吸声,今出川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思绪却又更加纷飞。
白鸟江树临行前的锐利眼神倏地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个时候,对于他的问题,她并没有给出回答,这是因为,她觉得白鸟的问题很无聊,觉得白鸟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大惊小怪,一样不懂女生之间的感情。
但是分别了短短几天,拉开了距离之后,那种名为思念的情绪却漫无边际地席卷而来,比此时的夜色更深沉,更伸手不见五指,令人难以捉摸。
真的难以捉摸吗?
友情的边界,真的令人感到困惑。
到底,在什么范围内,“友情”是友情,在什么范围内,“友情”又不是友情。
因为是朋友,所以亲亲抱抱,一起泡澡分享心事,也没有关系。
但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亲亲抱抱、第一顺位、占有欲,似乎又并非天经地义。
一直以来的亲密关系,真是暧昧不清。
生驹之后,她本以为,对于女生关系,她已经能够分辨清楚,已经能够把握尺度。
但是白鸟江树的反问,时不时地在她的心潮中搁浅,被她不动声色又翻来覆去地琢磨。
隐约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夜晚,浴室氤氲的雾气,以及水的热度。
还有,细密的白色泡沫下,细腻的肌肤,鸡皮疙瘩一个个地冒出,水声的掩饰以及微微颤抖的声线下,是有些无措的心跳。
她是个很会装蒜的人,她必须坦诚这一点。
小时候,明明是故意掐着点在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生田,却总是不动声色地装成一副不经意间偶遇的平淡神情。或者,田径场上老是拿第一的人,总是找各种借口在接力赛上跑成了倒数。
直至现在,很多事情,她的心底明明是期待的,却总是闭口不谈,而是有意无意间诱导别人去主动达成,自己则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某个笨蛋却因此还以为是占了便宜而窃喜不已。
“握手会的时候,我想向粉丝宣布我要休业的事情。”
生田绘梨花终于开口了,她打破了这个只有春蝉声声的春夜的沉默,也中断了今出川的浮想联翩。
她特地加重了语调想要强调,但今出川并不觉得意外。
她太了解她了。
所以一些话到嘴边,绕了个圈,又被咽了下去。
“我会陪你的哦,绘梨花。”
她说得有些轻,并不想再强调这种她早就习以为常的事情。
是的,陪在她身边,早就是被决定好的事情。
只是——是以什么名义呢?
这通电话,最终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长庚星已经越升越高,过了午夜十二点,就成了启明星。
“刚刚是和男朋友打电话吗?”
清朗又略有些低沉的少年音在耳畔响起,今出川瞥了一眼,客气地笑着摇头:“恋爱禁止条例,我还是会遵守的。”
吉沢亮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懊恼,他双手合十,认真道歉:“抱歉,忘了今出川你还是现役偶像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刚刚打电话的语气真的很像在和男朋友撒娇。”
他只是觉得待在酒店房间里有些闷,想来露台上透透气,没想到今出川正在这里。
他并没有想要偷听她打电话的意思,但不经意间飘进耳朵里的零碎的话,正如这个春夜一般生机又明快。
他当然谈过恋爱,对这种语气,很是熟悉。
所以有些好奇,嘴上的话,还没过脑子,就先冒了出来。
毕竟,和今出川搭档了这么一段日子,他对她的性格也隐隐有所感知。虽然表现得很温和,情商也很高,但,其实本质很清冷,让人不敢过度靠近。
第一次听到她这么生机明快,他确实吃了一惊。
“不碍事的,吉沢桑,那——晚安了。”
今出川心情很好,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吉沢亮顿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处的蝉鸣声突然大了些,隐隐还有蛙声。
中断了许久的钢琴声再度响起,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生田绘梨花其实已经很累了,而且,有些孤独。
原本,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但是小渡进组拍摄之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练习、工作、吃饭、入睡。
向来大大咧咧的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人,就像水,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你的人生,方方面面。
比海更深,又比风更难捕捉。
那个喧嚣的舞台中央,那个灼热的梦,懵懂地想要得到所有,但是,这种“得到”,是站在怎样的位置上的呢?
有生驹里奈作为前车之鉴,生田绘梨花并不想去思考更复杂的问题。
但是,真的好想她,纯粹的思念。
明明并没有分开多久,明明刚刚才结束通话。
但是,在人生第一次如此坚韧又脆弱的时刻,果然还是,一刻也不想分离吧。
想实实在在的拥抱,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
不想只是从听筒里听到她的呼吸声,也不想只靠想象勾勒出她的酒窝的深浅。
她知道小渡对自己的决定早有预料,但之所以重重强调,其实还是想要听到“我会陪着你”的承诺。
小渡没让她失望,或者可以说,小渡几乎是有求必应的人,无论是明里还是暗地的请求,即使她表面上拒绝了,但最后其实都会默默完成。
明明小心思已经被满足了,明明得到了想要的。
但是,却贪心又任性地心生了些不满——你会陪着我,那,期限呢?
生田绘梨花轻轻地叹了口气,又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动作流畅地回到房间,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她往上拉了拉被子,直至整个人都被被子盖住,眼前变得漆黑,甚至呼吸有些不畅。
温度上升,她蓦然想到——
小渡的腰线很漂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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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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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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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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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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