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让两个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一下子改变观念是不可能的。
这世界上没有一只能被嘴巴说服的耳朵,要不然也不会有“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句老话来着。
更何况,李太山和邹云的情况远远比李阳预想中的复杂。
其实通过这两天住院的经历,李阳能够清晰的感知到,李太山老爷子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老肺病带来的痛苦,已经为他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但是相比于那个,一个辛劳了大半辈子,把自己大部分的时光都用来建设国家,维护小家的,冷不防退了休什么事情都不让他管了的那种孤独,更为要命。
这才是李太山沉迷麻将的根本原因。
麻将这个东西虽然不好,但不可否认的是,一张方桌百十张麻将牌外加三个牌友,满足了一个老年人需求的全部社交属性。
而至于邹云......真的就是以前苦日子过的深刻,有了“苦日子后遗症”了。
李奉义和李奉珍来了,李阳再呆在医院里又不太合适了。
虽然在心理层面,李太山和邹云是爷爷奶奶,但是现实的情况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外人。
在李奉献一家不在的时候,他对李太山和邹云怎么好都不过分,可是现在李奉义和李奉珍这两个理论上和李阳没有关系的人在,他要是表现的太过亲密,就有点显得说不通了。
抱着这种想法,在对李太山的主治大夫再三叮嘱了一番之后,李阳便从医院出来,回到了家里。
就这么,七天的时间一晃过去。
经过了精心的治疗,李太山的肺水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李阳通过关系弄过来的进口消炎药打了一个礼拜,让老爷子本来每到入冬就停不下来的百日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第八天,跟医院里实在待不下去,感觉到憋闷的李太山便说什么都要出院,回到了家中。
这一次李太山生病,李奉义和李奉珍都是请了长假过来的。
虽然平时暗下里没少抱怨爹妈偏心,对李奉献一家付出太多而对各自照拂很少,但是这毕竟是实打实的亲爹。
老爷子岁数大了,眼看着就要七十,现在害了一场大病,当儿女的自然不能过来看看就走。
出院这天,为了迎接老爷子回家,李奉献和祖美兰特地早下了班。和李阳一起将老爷子接回了家后,操持了一大桌子的菜饭。
李奉献家的堂屋里。
看着满桌子只有过年才会准备的菜码,李小阳的眼睛都直了。
“妈,今天啥日子啊?做这么多的菜,咱家不过啦?”
“臭小子!不会说话你就把嘴给我闭上!今天你爷爷出院,你大伯和三姑也来咱家,所以今天咱家吃好吃的。知道不?”
听到李小阳不合时宜的惊呼,正在包饺子的祖美兰拿着擀面杖就赏了李小阳的屁股一下。
这熊孩子几个月来仗着学习成绩上升,以及最近疏于管教的关系,真是越发欠揍。
看到祖美兰教训儿子,一起包饺子的李奉珍忍不住笑:“一晃眼儿小阳都长这么大了。去年过年我过来的时候,小阳还没我大腿根儿高呢,这不到一年的功夫,好家伙长了怕不是有一头了。美兰啊,你这段时间这是给他吃了什么补药了还是咋的?”
李奉珍以往可从来不跟祖美兰这么说话!
但是自打知道祖美兰在服装城当了总经理,月薪近万之后,李奉珍以前来自小姑子的跋扈,可是消退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她这么亲热的话,祖美兰甚至还有点不太习惯。
客气的对李奉珍笑了笑,祖美兰摆了摆手嗨了一声道:“什么补药啊!小阳长个儿这事儿,还得感谢大阳。”
“哦?”
李奉珍来了七天,时间算不上长。可是就在这七天里,全家人提起李阳的次数,可是太多了!
“这关大阳什么事儿?”
“这不是夏天的时候大阳督促这臭小子每天早上起来跑步么,当时我和奉献还以为他坚持不下来呢。可是没成想,这臭小子还跑上瘾了,不管刮风下雨,每天早上都准时早起一个小时晨跑。自打养成了这个习惯之后,也能吃饭了,个子也见长了。我和奉献都奇怪,这大阳用了什么法子,才把这小祖宗给拿捏住的。”
听到祖美兰夸自己,坐在凳子上的李阳咧嘴一乐。
心说,拿捏你们家李小阳可太容易了。
三千根冰棍的账他现在还没还清呢,又欠了我三双球鞋啦!
没错,让李小阳坚持晨跑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秘诀,完全就是物质奖励外加债务惩罚的结果。
从根儿上说,李小阳这货就是属驴子的!
打一鞭子走一步,再给他根胡萝卜,他再走一步。
一开始李阳还想着激发这熊孩子的进取心,可是发展到最后发现这想法简直是幼稚——李小阳同学,根本就不吃这套!
“哎呦,我怎么就摊不上这么好的邻居?”
惊讶的看了看李阳,李奉珍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盖过了桌子上老陈醋的酸味儿。
“这又是带着你们两口子赚钱,给你们两口子安排工作。又是给你们两口子管教孩子,还帮你们俩照顾爸妈。美兰,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你给赶上了?”
看着李奉珍满脸的妒忌,祖美兰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顾手上还沾着面粉,活像个圆规似的插着腰就哈哈哈笑出了声。
笑还不满足,她又得意的拍了拍李阳的肩膀,炫耀道:“三姐,你这话说的不准确。我祖美兰可没遇到什么好事儿,我不过就是单纯的摊上了个好邻居啊!”
“瞧把你嘚瑟的。”
撇了撇嘴,李奉珍捏起了饺子皮儿。
眼看着自己已经成为两个女人之间的斗法工具人,李阳可不敢再呆在饭桌附近了。
拎着板凳,他赶紧凑合到了李奉献和李奉义兄弟俩的身边。
“大哥,林场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他凑过去的时候,李奉献正在殷勤的和李奉义攀谈着。
面对询问,李奉义掐着烟头,吐出了一道长长的烟气:“嗨,也就那样。饿不死也撑不着,一个月四百五的工资,要说少也不少。可以现在你大侄子上了初中,在林业局中学住校,一个月一百多块的花费,一下子就感觉压力大了不少。”
听到大哥家里面的情况,李奉献点了点头。
要是放在以前,一个月四百五十块钱工资,肯定是要把李奉献羡慕坏了的。
在半年多之前,李奉献还靠着在外面练摊一天赚个十块二十的呢。一个月下来,算上时不时被城管没收点东西,其实也就能赚个二百来块钱。
可是时过境迁,现在一个月光是基本工资就两千多的李奉献再听到四五百的收入,自然是觉得有点不够用了。
“确实,一个月四百多,有点少了。”
“咳、”
天可怜见!
李奉义这么说,只是单纯的想要装个逼而已!
现在整个林业局,除了山上林场之外,没有哪个单位能一个月开出四五百的工资了。这个收入放在整个林业局,都可以说是站在装逼链顶端的存在了。
他只是习惯性的想在弟弟面前秀一下林场职工的优越,但是话说出来才意识到,现在李奉献可不是以前的“吴下阿蒙”、
人家工资可比自己高多了!
面子上挂不太住,李奉义赶紧清了清嗓子。
“那个,确实是。所以我今年和你嫂子商量了一下,你嫂子她亲弟弟,不是在林业局这边么。就以前你们纺纱厂旁边那个瓦厂的,去年他们厂子就彻底停工了,这小子在家里面呆着也没什么事儿干。这不是我正好管着林场里面的木材经营审批么,我想着吧,把前些年存的一点积蓄拿出来,和你嫂子他弟弟一起合伙在林业局这边开个木材加工厂。要是搞的好的话,一年也能赚个......赚个六七万,好一好十来万块钱。”xiumb.com
和妻弟合伙开木材加工厂,倒不是李奉义临时编出来充场面的。
实施的情况确实如此,只是这个事儿还只存在于想法阶段,完全没有实施,八字还没一撇。
不过李阳却知道,李奉义确实会走这么一步。
而这一步,也将原本在兄妹几个中生活条件最好的李奉义,拉进了困顿的深渊。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十岁之前,李奉义在李奉献面前,那可是绝对的权威。
工作好,收入高,外加上是家里的长兄,说话行事都透着股硬气甚至是霸道。
可是在十岁之后,这个大伯就支棱不起来了。
原因,就在于他和他妻弟开的那个木材加工厂上。
这年头山上林场不是谁去都能买出来进行加工生产和销售的,需要林场方面的准入证,以及林业局这面的批条。
而掌管着林场审批业务,李奉义自然有这方面的便利条件。
就这么,在97年春节之后,李奉义和妻弟一起在林业局合办了一个木材加工厂。
说是加工厂,但其实就是个小作坊。按照林业局当地的说法,叫做“锯房子”。主要的业务,其实就是将整根的原木进行初加工,去皮之后做成规整的木方,然后再对外出售给建材商,亦或者是有建房需求的个人。
本来,按照当下林场那面的原木价格,以及李奉义在林场那面的关系,这个买卖属实是一本万利。
一个有三四个员工的锯房子如果经营的好,一年下来最起码是七八万的纯利润。但是坏就坏在,李奉义那个妻弟属实不是个踏实人。
在木材加工厂成立之后,这家伙就飘了,天天拿着厂里面的钱大吃大喝交朋好友,整日和林业局里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把本来赚钱的买卖,生生的搞成了赔本儿。
这还不算,在两年的时间里,这家伙只要没钱了就忽悠他那个姐姐,也就是李奉义的妻子林凤香,说锯房子外面的帐收不回来,厂子里面生产工资发不出来。一步步的掏空了李奉义家的全部积蓄。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这个木材加工厂一共干了三年,李奉义有一次在过年期间醉酒的时候亲口和李奉献说,亏了一共十几万。
不仅把李奉义家里面的储蓄给败光了,更是逼着他欠了好几万的外债。
现在,听到李奉义要走这条老路,李阳抿起了嘴唇。
“大哥。”
跟着李奉献,他叫了李奉义一声,道:“现在开木材加工厂,有销路么?”
“那必须有啊!”
李奉义呵呵一笑,道:“你不在林场里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现在咱们林场的木材,在全国的木材市场那都是能叫得上号的。咱们林场现在砍伐的都是原始林,动辄就是几十上百年的成材,松木椴木杨木,那都是一顶一的品级。不论是拿来当建材板,还是说用来当木屋主材料,那都是顶级的料子。前一段时间,哦,就十月份,还有日本来的老板去林场那面考察呢。说是要在这个采伐期,要跟咱林场签一个大单子。咱们把木材倒腾出来,算上运输成本,再粗加工一道,卖出去那就是四五倍的纯利润!”
听到李奉义这么说,李阳皱起了眉头。
“日本来的老板?他们买咱们这边的木材干啥啊?”
“嗨,说是运回国内去做筷子。咱们国内啊,到底是没有人家小日本发展的好。上好的百年椴木料,放在咱们这边都是能给老人当棺材板用的好料子,人家说是做那种吃日本料理用的长筷子。好家伙,真是不服不行。”
WTF?
看到李奉义满脸对日本的国情的羡慕和向往,李阳皱起了眉头。
这么离谱的谎言,竟然真的有人信?
用脑袋想想都不可能啊!
好家伙!
在东北,买上百年的椴木原材,一根原材就将近两吨,运回到日本去,做筷子?
上坟烧报纸,特么糊弄鬼呢啊!
这明显就是小日本在虚构采购动机,压低木材价码啊!
“大哥,这单子.......签了么?”
听到这个,李阳冷冷一笑。
被人当成傻子了你们这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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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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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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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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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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