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台消息,松源三名服刑人员,李某某,赵某,及宋某某脱逃。据悉,三人皆有故意伤人案及杀人案底......近日我市公安局接到一起偷窃报案,据报案人描述特征,三名逃犯很有可能已经潜入我市。临近年关,希望市民群众做好安全防范措施......”
厨房之中的女人们一脸惶恐,李阳心里也是十五个篮子打水一样,七上八下。
李奉献家是个什么格局?
说是职工大院,其实就是一个大平房区而已。
和其他平房唯一有不同的,就是职工大院四周有一圈大墙,将从北到南六排平房给围起来了而已。
而且大过年的,东北这边的习俗就是不锁门。现在院子的大门洞开,要是窗外的人有点什么歹毒心思,直接从后院的栅栏翻进来,沿着屋西头的毛道就进屋啦!
联想到这些,李阳心里边儿已经八成确定了,自己似乎真就走了背字儿。
摊上逃犯了!
一下子,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用眼神示意厨房中的女人们不要慌张,别打草惊蛇之后,李阳不动声色的大声嚷嚷道:“就这么几头蒜,还用的着老爷们动手?懒死你得了!”
“唉!大过年的,说点儿吉利话!什么死啊活啊的!”
正当李阳捉摸着怎么去通知屋里正在斗地主的李奉献李奉义兄弟二人和于老四做防范并伺机报警的时候,坐在炕沿上看热闹的李太山听见李阳的嚷嚷不乐意了。
老一辈儿的人,特别注重一些忌讳。
“擦!不行,这活儿不能我自己干,大哥二哥,四哥!赶紧的起来,扒蒜!”
“啧!扒什么蒜啊?几吨蒜啊用得着全家老爷们一起扒?仨A带俩4!没有了吧,没有我可跑了啊!”
听到李阳的招呼,于老四嘟囔了一声,这货今天晚上手气不错,盘在炕沿上的双腿下边,已经摞了厚厚的一层毛票。
眼看着这货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李阳气得直接走了过去,一把将于老四手里的牌抢了过去扔在了地上。一把就给于老四拽到了地上!
倒不是李阳小题大做,而是新闻里可是说了,逃犯里为首的那个李振军,身上可是背着几条人命的!
对付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不得不谨慎谨慎再谨慎。
他就是想把家里弄乱一些,好伺机报警。
被李阳一下子扯到地上,于老四直接摔了个倒栽葱。
李奉献和李奉义还不知道李阳如此异常的表现是怎么回事,见到于老四掉地上了赶紧上去搀扶,而李阳这个时候趁着乱,赶紧蹲在了炕沿下边拨通了报警电话。
这一段时间,逃犯流窜过来公安口那头也是高度警惕。
除了春节期间加派警力轮班值守巡逻之外,更是联合市内各居委会组成联防。接到李阳压低了声音的报警电话,对方相当重视。告诫李阳注意安全,不要惊动来人之后,说了句十五分钟内必到后便挂断了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眼看着于老四三十多岁的人了被李阳这个壮小伙给摔了一下,于老四他爹可心疼坏了。
自己的儿子,哪能不心疼?
坐在轮椅上,一边给于老四揉着挫了一下的胳膊,一面数落着李阳毛躁。
李阳心不在焉的辩解着,一面悄悄的注意观察着窗外。
刚才家中大乱的时候,李阳本寻思着外面人能够警觉离去。
逃犯抓不抓住,他不在意。一家人的安慰才是他所担心的。
他想着对方要是走了,那自然最好。大年三十,别的不重要,平平安安才是大道理。
可是很遗憾,刚才家中乱作一团的时候,窗外的三个人影却是消失了一会儿。
可是没几分钟,窗外三个影子,就又浮现了出来。
到这,李阳觉得自己做对了。
看来对方,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把自家当成是目标了。
毕竟,李奉献家这两年在大院里过的算是最好的了。过了年,院子里面装饰的也亮堂。
换位思考,要是自己是逃犯,想要趁着过年干上一票,富庶之家肯定是最优的目标。
在李阳焦急的等待之中,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起来。平日里的十五分钟,也不过就是拉泡屎的功夫。
可是到了眼把前,却显得如此漫长。
仿佛过了几个小时一般,李阳不自觉间拳头攥得发麻之际,门外,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伴随着突兀响起的警笛划破了热闹祥和的新年夜!
“院子里面的人听着,别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听到门外这一声呼喝,李阳一个健步从炕沿上窜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了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对准了窗户的方向。
他准备好了。
外面的那三位,要是真有胆子闯进来。为了这一屋子的亲人,他豁出去了!
正这么想着,外面响起了三声尖叫。
“同志别误会,俺们是好人呐!”
李阳就听见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此说到。
噶?
没听说逃犯里有女的啊?
这是什么情况?
李阳,有点儿懵。
……
没等李阳懵逼多大一会儿,外面的民警就已经采取了动作。
院子里的积雪被几十只脚踩得吱吱作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呼喝声,期间还掺杂着女人孩子的哭喊。
直到外面的嘈杂略微消散,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李阳才带着明白了怎么回事,还在后怕的李奉献和李奉义二人走了出去。
当见到院子里的景象之时,他整个人就不好了。
院子中,十几个面色怪异的民警,正围着三个人嘀嘀咕咕。琇書蛧
而这三个人,跟此前电视上公布了照片的逃犯,可一点儿都不搭嘎。
这什么人?
一个中年妇女女人,带着俩半大孩子。
大黑天的,妇女的样貌被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看不大清。瞧脸盘人很瘦,上身一件粉了吧唧,浆洗得已经发白的大厚棉袄,下身卡其裤子里怕是穿了件至少絮了三斤棉花的棉裤,外加上双面包一般的黑色棉鞋让整个人都大了两号。
臃肿的可以。
此时,她整个人被两个民警按着,浑身哆嗦着看向身后。
那边儿,是两个约莫八九岁大的孩子。
跟女人一样,俩孩子也冻死鬼托生一般,穿了哪怕是现在这个气温下也显厚的棉衣棉裤。
而且都不怎么新。
女人光着头,寒夜之中,头顶的汗水伴随着她粗重的呼吸,蒸腾出片片的白雾。她的脚边上,一顶农村冬天上山才带的那种狗皮帽子沾满了残雪——看样子是在刚才民警进院子时挣扎掉的。
就在李阳打量着妇女的时候,喘了几口大气儿的妇女也开口说话了。
“同、同志,我们娘仨不是坏人......”
见到这般景象,李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妈哒。
枉自己刚才戏精附体,在屋里边儿斗智斗勇、
现在看来......闹了个大乌龙啊!
和李阳一起站在门口的一个老民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咧了咧嘴,挥手让几个手下将女人放开了。
“同志,这不是逃犯。”
李阳翻了翻眼皮,心说事情发展到这儿,还用得着你提醒?!
明显不是啊!
可是他能说啥?
大过年的,自家窗户下边出了三个人影,前一段时间电视上还说市里有逃犯......
凡此种种凑合到一起,怪自己神经敏感?
民警苦笑了一声,大步走到了那妇女面前,“大妹子,你干啥的啊?大过年,跑人家房后爬窗户吓唬人?”
女人似乎是被这阵仗吓到了,缩着脖子,不敢与那民警对视。
直到老民警再次询问,才磕磕巴巴的答了:“两...孩子...想......”
她声音太低,也太含糊,以至于近在咫尺的民警都没有听清。
更别说离得远一些的李阳一家了。
“啥?你大点声!我可跟你说,你这未经他人允许到人家院子里来,往大了说叫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知道不知道?!”
随着老民警一声大喝,妇女吓了一哆嗦,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我说!我说!”
这一次,妇女的动静倒是大了:“过年了,俩孩子想看晚会......”
啥?
听到这个理由,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九八年,电视机虽然仍然是个大件,不过已经可以称得上普及了。
当下,大彩电仍然是稀罕物,像李阳家里边儿那个四十六寸的,以前要一两万块,一般人家着实用不起。但是在96年国产的电视搞了一场价格大战之后,直接打了个对折。
谁输谁赢且不说,老百姓算是得了实惠。
一般二十左右寸的彩电,不过就千元以内。要说老式的黑白彩电就更便宜,熊猫,长虹,长城这种国产牌子的新机器,不过就是三四百块。要是在旧物市场买淘换下来的二手日本产就更便宜,使得住的品相不错的,也就是一二百块。
在这种价格之下,七八十年代那种一家有电视,整个街坊都来蹭的日子,算是一去不复返。
“家里没电视?”
老民警摸了摸脸上的胡茬,问到、
“有、有的。”妇女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头却低的更深了。
“家里有电视你大过年的跳栅栏跑人家来蹭电视?”大过年的,上演了这么一出惊弓之鸟的戏码,老民警明显心里边有了火气。
面对他的质问,妇女沉默了足足一分多钟。
最终,才抬起了头。将眼角的两行泪水揩干净,妇女憋出了俩字——“没电。”
在一群人的沉默之中,妇女飞快的摸了摸眼泪,道:“年前撺掇年货,家里边儿钱都花净了。本来寻思着过年有饺子有肉,就算是好年。没有电点几根蜡也能凑合......可是孩子小,不懂事,非嚷嚷着要看晚会儿。大过年的,也不好意思上邻居家去、这家......这家之前搬过来的时候买了个大彩电我见过,我寻思、寻思着就带孩子过来看一会儿,等到了吃饺子的时候就回去、没想着,没想着惊动了你们。我,真不是坏人!“
随着妇女道清原委,院子里边儿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了。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妇女急了,“真的!我真没撒谎,我叫韩小娟,我男人叫宋大刚。我俩以前都是瓦厂厂的职工,十月份那会才下的岗,你到这附近一打听,街坊都知道的!”
“......”
老民警仔仔细细的将妇女打量了一番,抬头看了看李阳,“同志,你看这......”
“我知道他们!”
没等李阳答复,被惊醒的李小阳认出了院子中的女人以及她的两个孩子:“这不就是红旗小学那俩熊孩子吗?他们俩上个月还抢我方便面来着!”
“别吱声。”
拎着擀面杖的祖美兰一把将李小阳拽了回去,走上了前。
将坐低着头啜泣的女人扶了起来,替她打去身上的浮雪,又将躲在娘亲后面的俩孩子扯到了跟前。
祖美兰不落忍的叹了口气:“姐,咱虽然不是一个大院的,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林业局的街坊乡亲。孩子们想看晚会,言语一声进屋看多好?这大冷天儿的,大人冻坏了身子不怕,孩子大正月有个感冒发烧的,咋整?”
俗话说过年不看病,正月不吃药。
迷信是迷信,但其实就是图个吉利。怕整一年都疾病缠身,没人乐意在一年的开头就守着药罐子。
见妇女羞愧的低下了头,祖美兰拽了她一把。
“我们家人过年多,又都是动嘴不动手的,这正愁包饺子人手不够呢!走,带着孩子进屋里头。帮我们包包饺子。”
连拉带拽的,祖美兰将母子三人拉进屋去了。
院子外头,看着一群沉默的民警,李阳道了声辛苦,又让林小婉进屋里拿了两大包花生瓜子和糖块,硬塞进了老民警手中。
说了一通拜年嗑,将众人客客气气的送走之后,李阳穿着单衣站在门口,看着寒夜中的挂在正南的猎户座长长的吁了口气。
下岗大潮,全国水患……
98年……
记忆中的这一年,可不是什么好年景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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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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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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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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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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