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眷诚从皇甫淳的遛弯到随便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诸多启发,这让他觉得皇甫淳是他的福星。这个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说对,那是因为他与皇甫淳的机缘巧合,而皇甫淳也的确是一个勤奋谦虚爱学习的好青年,这样的人,跟谁在一起都能在不自觉中给别人一些启迪,比如,皇甫淳也给了吴子玉诸多启示。说不对,那就这不一定是肯定的,如果没有皇甫淳,来个同样类似的人,詹眷诚同样也会因为生活中、聊天中得到一些启发,这是肯定的。
皇甫淳不懂得铁路建设,不懂得铁路运输,可他明白一个道理,一头骡子不够用,那就再加上两头拉边套,这在国人的认识中不稀奇,可换了别人,就未必敢在詹眷诚这里“胡说八道”,这就是一种机缘。
受到皇甫淳话的启发,詹眷诚很快就测算出了运行一趟标准列车需要的牵引力,简答的乘除就解决了他的构想,他打算在这第二段的范围里,将列车头尾都挂上车头,正好还省却了在青龙桥原来设计的车头换位的问题。
在詹眷诚的设计里,到了青龙桥车站,火车头要从这一头调到另一头,车头换位,列车不用,不过原来的前车变成了尾车,尾车变成了前车而已。而现在,列车两头都挂上车头,无需再去调动车头,停站,下人下货,走,不仔细看都不会知道,原来的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了。而多挂一个车头并不是啥难事,对整个线路的运行几乎没有影响。至此,困扰詹眷诚许久的问题终于全部解决。
皇甫淳并不知道自己给詹眷诚立了多大的功,还是勤勤恳恳的工作和学习。现在的他,基本上已经把新学的课程都学完了,他的那个哑巴英语也好了,可以流利的使用英语跟师父聊天了。越学越是觉得英文并不难,甚至相对来说还很简单,只是,一旦涉及到具体的学科,那些特有的单词往往又和一些人名搅合到一起,别说是皇甫淳了,就是詹眷诚有时也是犯糊涂啊。
詹眷诚去美国读书的时候,是1872年,三十多年过去了,正是西方现代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詹眷诚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出行乘坐的也是马车,并不比在大清国强多少,可到了如今,西方国家已经是汽车到处跑了,铁路机车也获得了长足的发展。坦白说,这三十多年,大清国与世界强国的距离更远了。
修路,肯定要挖路基,这里可是有相当多的孤坟的,有些完全是没有了后裔的古代墓葬了。此时,保护和抢救性发掘的提法还不存在,虽然大清律上明文规定,偷坟掘墓斩立决。可这工程进行的时候,没有可能不出现这样的事情。这就催生了一个伴生的行当,在工程队里有一些倒卖“出土货”的行当。
由于顺利的修建了第一段的铁路,整个工程从外表上进入了稳定施工的阶段,也就是在这一年,陈昭常高升去了吉林珲春当大官去了,这京张铁路工程的总办就改成了詹眷诚。看起来这是他名至实归,可这里面还是有许许多多的猫腻的。
京张铁路是没有外国人插手的铁路,最后修到啥程度?没有人打包票。詹眷诚最早上送的预算,可以说是细致到了分毫厘,想借项目捞钱的人没了兴趣。而主持这个项目的正是当今如日中天的袁大帅袁世凯。
此时的袁世凯可不是戊戌变法时的袁世凯了,他可以在戊戌的时候出卖改革派,但他自己并不反对实行新政,这些年来,他不仅大力襄赞新政,而且还强横的逼着朝廷废科举、办新军、建学校、办工业等等。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和地位,他在天津建立了第一支警察部队,新军下属各镇的统制官大多都是他的部下,而这个京张铁路项目,也是袁世凯力主要干的,目的不仅是向外国人示威,同样也是向朝廷里的满洲亲贵集团示威,向那些八旗世袭地位发起挑战。
京张铁路公司总办的这个位置,在许多人看起来,那其实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就是白送都不愿意去,这才让詹眷诚这个非正途出身的捐纳官当了总办。
处理了一天的公事,詹眷诚确定了海外机车订单,然后就准备策划对八达岭隧道的“强攻”了。吃过了晚饭,他喝了一会茶,然后就准备歇了。
就在这个时候,轻轻传来敲门声,“师父,您歇了吗?我得给您请安啊……”
詹眷诚一听就知道是徒弟皇甫淳来了,于是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修铁路的几乎清一色的新学学生,工程师里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留学生,因此,在南口这里修建的车站建筑基本上是“西化”了,就是詹眷诚这个衙门,那修的也是洋里洋气的,这门把手就是西化的,可不是农村那种的门栓模式。
“师父,今儿天冷,我给您淘换来了一个热笼子,是用热水的,我试过了,放在被窝里能管上三个时辰呢!你在屋里也没有盘炕,这烤火的炉子可是管不了被窝的。您瞅瞅,正经的黄铜的,还是前朝嘉庆年的,我仔细瞅了瞅,不是宫里的,应该是琉璃厂早时年间匠人做出来给一些官宦人家用的,您用,不犯忌。”
“哟!这东西可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成色还不错,你花多少钱淘换的?”
“嘿嘿,不多,花了一块大洋买的,就在站外的地摊上,现在,那里都成行成市了,卖啥的都有,这个热笼子应该是哪家败落了才拿出来的。”皇甫淳嬉笑着继续说道,“不过在这里,我还看到了不少古玉,价钱也不贵,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如果您喜欢,我赶明儿留意,帮您淘换几个……”
“古玉谁不喜欢?玉有五德,智、仁、义、信、礼!别以为我不懂,我出国的时候,老父就把一块家传的美玉挂在我的脖子上了,直到我有了儿子,才传给了他们。现在,我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想要,我还在发愁呢!”
“啊?呵呵,师父,您家可真是人丁兴旺啊!成,这些玉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我保证给您淘换点好玩意儿回来,嘿嘿,我们书局边上就是南纸店,南纸店里可不是光卖文房四宝的,像这些古董啊,美玉啊,书画啊,都有,我就是在哪儿瞟学了一段时日,好东西我能认出来的。”皇甫淳一脸的微笑。
“嗯,嗯?你是说南口站外有许多地摊?还卖很多这些玩意?”詹眷诚问道。
“是啊,最近这里挺多的,不少四九城里的人都会一大早的坐火车过来踅摸,好像这里比较集中了,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只不过那不归咱管,咱就当不知道。”皇甫淳大咧咧的说着,“不过,您这个物件可不是地下货,这个我明白。”
“什么?什么地下货?你给我说清楚!”詹眷诚明显发现皇甫淳话里的问题。
“哦,合着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哪?这可真是的……我以为您明白呢,您瞧瞧,成,那我就告诉您。”皇甫淳弄的抓耳挠腮的样子,“就是吧,咱们修路的时候肯定要动土,这动土呢,没准就动了一些地下的墓葬,如果是有主的呢,咱们这里早就出了告示,请他们搬迁,还给他们钱,可要是无主的呢?”
说到这里皇甫淳就眨巴着眼睛,詹眷诚也眨巴着眼睛。
“过了南口就进入了山区,从明朝开始,这里就是许多官宦人家的墓地,再靠南边往南走上200里,那就是西陵了。这老北京作为都城可是有600年的历史,在这里的达官贵人可是不老少,当然,真正的大官人家都回老家了,可这不大不小的,没有老家的官宦也不少,加上战乱啥的,这里无主的墓葬可是不老少。”
皇甫淳一边说,詹眷诚就是一边点头,还不断的示意皇甫淳继续。
“这要是在别的地儿,那些无主的坟根本就留不住,可这里靠近京城,大清律里的规定很严,所以,这里的无主坟茔还有不少,咱们这一修路,于是就有一些坟茔被挖开了,于是就有不老少从地下出来的东西,所以,这里才成行成市了。”
“你没有把话说完,也没有说清楚!是不是有人借我们修路的名义在干偷坟掘墓的事情?这个事情你有没有去查?”詹眷诚突然就发威了,严肃的可怕。
“没,没有啊!我没去查,可我听说了一些,听说的不作数吧?再说了,我就是个小小的襄办,说白了,就是为您服务,其他的都不归我管啊!”皇甫淳说。
“朝廷不是给了我们一营兵勇吗?从今天起,你去把这一营兵勇管起来!必要的时候,要能够起到维护工程秩序的作用,我看那些兵勇到了这里后太舒服了!这不行,我们是朝廷的公司,是为这个国家在做事,怎么可以每天胡混?”
詹眷诚双眼炯炯的看着皇甫淳,弄的皇甫淳更加惶惑了,心里不住的打鼓,“师父今儿这是怎么了?如此的慷慨激昂,这是要跟谁过不去了?自己可得小心的伺候着,可别惹师父不开心不高兴,不过……让我一个书生去管兵勇?”
詹眷诚见皇甫淳没有接口说话,满脸的犹疑和惶恐,于是就继续说道,“我们这也是个衙门,那一营兵勇就是我们衙门里的兵丁,以前我疏忽了这个事情,现在,我要把这个事情抓起来,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与吴子玉交好,你不懂得带兵练兵,还不能找他求教吗?以你的脑袋瓜子,这很难吗?”
“是,师父,我这就去把兵勇里的管带叫过来,您至少得当面明确才行吧?至于说练兵啥的我倒是也看了一些翻译过来的兵书啥的,您忘记我原来是在书局里干了?关键是……您得把这个事情的手续办下来,要不然,那些丘八不会听咱们的。到时候,弄夹生了,这就麻烦了,咱们修铁路本来就挺辛苦的,在弄出了内耗,到时候咋跟大帅交代?是不是?师父,这个事情得谨慎啊。”皇甫淳说。Χiυmъ.cοΜ
“嗯,你这个醒提的好!这样,我坐明天的早班车回京,我去找大帅说,让大帅找兵部要个文书下来,就你这脑子,还对付不了那群丘八?你可别给我丢脸,怎么说,你也是正儿八本的举人,举人!你明白吗?历朝历代都是文人治武,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那些兵勇扎刺!”詹眷诚思索了一阵后又说,“我们后面的路程离京城越来越远,手上没有一直可以弹压管控局面的兵丁不行,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不能老是找地方官要人吧?再说了,就算是人家配合,可遇到紧急情况怕也是来不及,所以,我们手上必须要有一支强悍的保安队伍!我相信,只要我把理由说清楚了,大帅不会不答应的,甚至还会给我们大力支持!”
皇甫淳还能说啥?师父这是把事情给想透了,而且,师父现在也有这个资本啊。别的不说,陈昭常走后,詹眷诚就被任命为总办,品阶已经是正三品的京官了,这个品阶外放到地方,至少可以当一个省的巡抚,不是普通的小官了。按照大清旧例,他自己都可以豢养百十来号人的家丁了,可不要小瞧这官宦的家丁,尤其是实缺现任官,他们的家丁可是允许携带武器的。
詹眷诚是那种典型的实干家,什么事情只要想好了,那就会毫不犹豫的立即去做。从一个小小的地摊玉佩就能引申出如此大动作,这就是奇人的本事和敏感。
第二天一大早,詹眷诚果然乘坐第一班火车回京去了,晚半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兵部的文书,这个兵勇营的隶属关系正式的划归京张铁路公司衙门,原来的管带关宝珊可以自行选择是留任还是回兵部待补。
关宝珊何许人也?乃是三年前离世的朝廷重臣荣禄的庶子,如果荣禄还在世,断不可能让关宝珊委屈得如此,可惜,荣禄不在,其后辈均沉寂在历史长河中。
到了晚清,众多旗人均改姓汉姓,荣禄这一脉系瓜尔佳氏,也算是满族里的豪门大姓,但与正黄旗的爱新觉罗氏还是有差距,爱新觉罗后改姓“金”,而瓜尔佳氏则改汉姓“关”,虽然与关二哥八竿子打不着,可含义却是差不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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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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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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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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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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