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落座,茶博士就忙着给上茶,皇甫淳笑眯眯的点了几个小菜,还要了一壶老酒,这种南方产的老酒也是专门给在京城里南方官吏预备的,要是北方人,到这里吃饭,那是非要喝烧刀子、二锅头不可。
“你现在能请得起客了?是不是发了?”方孝义满脸的笑意,“要不还是我请你吧,咱们也是老没见了,你现在的衙门怎么样?要不把为兄的也活动过去?在这兵部里,我看不到希望,当初没有活动好,这个差事不怎么样。”
“大哥啊,我那里可是临时的,铁路一修完,我就没了差事了,再说了,我在那边也就是个小萝卜头子,我哪里说得上话啊?还有啊,修铁路是个轻松的事情吗?将来怕是要天天跑工地,多辛苦啊。”皇甫淳赧颜的说道。
“那你自己为什么进去了?难道说你就不担心将来没有了事情干?”
“唉,我是被现在的老师给带进去的。你也知道,咱们去年落第,根本原因就是不懂新学,所以,第二场的卷子根本就是胡写的,能不落第才怪,所以啊,我痛定思痛,下决心到京城里来学新学的,可是到了这里……”皇甫淳把自己这半年多的经历徐徐道来,又说道自己碰上了严几道、詹眷诚这俩人,“我现在看英文问题不大,就是不会说也听不了,这詹先生可是留洋回来了,所以,我拜他为师学习英语,没想到他就看中我了,非要我跟着一起,我这不也是没法子嘛!”
“看来你小子是有了际遇了,你说的那个严几道我也是知道的,那也是个留洋回来的厉害人物,他写的《天演论》我也看过了,我觉得说的不错,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哪个不是适者生存?咱们别把那种说法看的太大,只要有机会,那就是展现自己适应能力的时候。也行,我先在兵部里混着,说不定啥时候我也会有际遇的,这四九城很大,谁知道啥时候我也碰上贵人呢?”
方孝义的话多少有点自嘲的意味,他现在脑子里想的还是关系和钻营,殊不知,如果皇甫淳不是自强不息,努力的学习新学,就算是碰上了严几道和詹眷诚又能如何?人家会拿正眼看他吗?这里的因果关系别说方孝义不明白,就是皇甫淳自己当下也是不明白,他还真以为是自己碰上贵人了。
“那是,以兄长的能耐,早晚会一飞冲天。”皇甫淳也是真心祝愿方孝义能够有个前程,“我听说袁大帅又在扩编各种学校,兄长为何不利用关系去谋一个位置?哪怕是去学习军医、马医、军械等辅助的行当,以兄长的秉性应该有戏。”
别说,这学了新学和没学新学的眼光就是不同,皇甫淳在李记书局里看到各种学校里的讲义和课本,对其中的一些作用已经是初步了解。而方孝义在兵部里管着各个驿站的往来文书却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我一个举人……去当丘八?好说不好听啊。”方孝义有些不以为然。
“时代不同了,你看看,现如今当权的有几个是科举正途出身的?正途出身的不过是做陪衬,新学,正是我们华夏吸纳新知识的一个捷径,兄长你还是趁年轻多学学,反正你在衙门里也没多少事情做,没准,去了新地方就有机会了,等到年纪大了,再想学就来不及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嘿嘿,你小子还真是长见识了。不过你说的对,现在,不学新学怕是不行了,好,我去活动活动看,要是能去陆军师范里谋个位置也不错,怎么说,那也是正途出身啊。”方孝义的脑袋瓜子也活泛了起来。
酒菜上来了,两人是边吃边聊,互相留了地址,以便今后书信往来。
三天后,皇甫淳就跟着考察队出发了,他们首先在丰台出发,出发前,这里的测量什么的就是走马观花了一下,因为,这里已经有火车站了,京张铁路原本就是要在这里连接上京奉铁路的。随着向北一步步的走过去,很快就进入了西北的昌平山区,在这里,考察测量的进度明显就慢了下来,在山区里,得一步步走。
关沟,关沟西北起八达岭长城,东南止于华北平原,是太行山与燕山的分界线,沟东属燕山脉,沟西属太行山脉。无论怎么设计,都无法逾越这里的地貌,而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距离近,坡道超过了铁路建设的要求。
“我们在这里要多呆一些时间。大家去找个地方先住下来。”站在山顶上,詹眷诚拿下了单筒望远镜,“皇甫淳,你去吧,与当地人打交道你比较内行,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需要给钱你也别不舍得,到了这里,我们要随遇而安。”
“是,我马上去找。你们先到那边的那座庙里歇息,我找到地方后立马回来。”
皇甫淳骑上马,一溜烟的向一处有人烟的地方跑去。半个时辰后,皇甫淳带着当地的地保过来了,在这山沟里,有一个小村子,这里的地名就叫青龙桥。
青龙桥前后也不过十来户人家,这里是原来镇守居庸关、八达岭等地军户的家属,他们居住在这山沟里,自生自灭,周围也没有多少土地,到后来,一些城里的达官贵人将家里的祖坟安置在这一带,于是,这里也就有了守陵人了,再到后来,军户和守陵人基本上混合为一体,说不清谁是谁了。
村子里没有很大的地方让这几十人的考察队休息,好在,出来的时候,詹眷诚按照西方考察队的规制,去天津买了随行的帐篷,有那一个排的北洋兵在,这些活计干起来也不费事,有了村子,也不用啃干粮了,找庄户人家做饭不是问题。。
这次出来,考察队里除了詹眷诚外,还有从天津叫过来的几个学工程的学员,他们可是地地道道的勘测助手,一路上负责背着各种仪器,记录着各种数据等等。
“詹先生,这里的山可是不矮啊,这铁路该如何通过这里呢?”
晚半晌,吃过晚饭后,皇甫淳点上篝火,烧了一大锅热水,首先就想着自己的老师,非常自然的放到了詹眷诚的面前,下面的话就不用说了,说了失身份。
詹眷诚也是心领神会,拉过一个马扎,脱下靴子,把脚放了进去,舒服的直吹胡子,然后接过话茬,“这铁路啊,不怕高山,怕的是不高不矮的山。”
皇甫淳也拉过一个马扎,坐在詹眷诚的对面,一双清澈的目光看着老师。琇書蛧
“山高了,只要测量出两边的海拔高度,选好位置,打个隧道就行了,这不是啥难事,可这山要是不高不矮的,打隧道吧不值得,不打隧道,可坡度又不达标,这个事情就有些麻烦了。”说着话,詹眷诚摸出了一盒“龙珠牌”香烟,抽出一根,用洋火点上,“今天我在山上看到的地势就是如此,再往北,肯定是要打隧道,可这隧道前的坡度怎么办?如果从山脚下打起,那个工程量可就大了。唉,挺犯愁的,没想到,这刚出来就碰上了这个难题。你要不要抽上一根?”
“嘻嘻!我不会。”皇甫淳连连摇手,“我们老家也有抽烟的,不过都是用水烟袋,味道也没有您这个香,我觉得吧,您这个一定是稀罕物,肯定老贵了!”
“嗯,这烟是不便宜,我这也是占了袁大帅的便宜,这是北洋烟厂出的,差不多要20文一包呢!一户人家一天的饭钱也没有这么贵,这次出来考察,陈总办从北洋烟厂弄了一些过来,味道还不错,比起美国的‘品海’一点也不差。”
詹眷诚是回国后在扬武号上学会的抽烟,那个时候,有钱人抽鸦片,穷人抽旱烟。作为一名长期在海上的水手,很容易就被其他人给弄的抽上了旱烟。而抽烟卷还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一是有英美烟草公司向大清国倾销的“品海牌”卷烟,二是他在天津塘沽一带一直搞铁路建设,接触到的外国人很多,在一些特定场合里,拿出旱烟袋来就不合时宜了,再说了,以他的收入来说,抽卷烟不是问题。
其实,到了这个年代,抽鸦片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因为鸦片已经不贵了。当年林则徐冒着丢掉官帽的风险禁烟,最后以失败告终。可是英国商人最后也没有落到好,到了光绪年间,他们的鸦片已经无法进入大清国了。难道说大清国真的抗住了英国商人的鸦片?这里不能不说,慈禧那个老娘们也是太恶毒了,她对付进口鸦片的政策就是在国内自己种,广泛的种,到了19实际末,流行在国内的就有云土、兰土、川土、黔土等等,最后,生生的用廉价的国产货顶掉了进口鸦片,也正是如此,害的大清国被称为东亚病夫。
脚泡好了,皇甫淳递上了毛巾。作为一名官员,他可不能当众去给詹眷诚洗脚擦脚,这是个原则问题,可送送水,递递毛巾的事情无伤大雅。
“昨天教你的几个音标你记住了吗?说几个简单的单词给我听听。”
“哦,记住了,就是对那种新式的音标还摸不清规律,现在只能死记了。”
皇甫淳说的是个实话,说起来,英语是世界上一个很大的语种,可是,其注音的音标却是出现的很晚,1987年前后才由法国人保尔.帕西发明的,最后逐步推广到全世界,詹眷诚他们去美国留学的时候,即便是在美国的课本上也没有音标标注的,完全就是“生吃”啊。詹眷诚也是在天津一带工作的时候才接触到新型的英语注音音标,他觉得有了这个音标学习英语就方便多了,实话说,他也是后学的,这就如同原来的老学究,到了晚年学习了汉语拼音那样,虽然生涩,可上手并不慢。他现在说是教皇甫淳学习英语,还不如说自己也跟着掌握音标。
于是,詹眷诚就利用睡觉前这点时间,又具体的指点皇甫淳的口语和听力了。皇甫淳是个激灵聪明的年轻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十六岁就中举,不可能到四九城才半年多就满口的京片子,这都说明皇甫淳在语言能力上不错。
从老师詹眷诚那里又学了几句英语,于是,皇甫淳就在帐篷外的草地上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嘴里默念着单词和短语,反复的在帐篷前的土坡上溜达。
这里没有平地,帐篷是搭建在用铁锹挖出的一小块平地上,帐篷里挂着进口的马灯,在灯下,詹眷诚还在仔细的看着今天测量出来的地形图,可以说,眼前这个长长的缓坡的确是摆在他面前的一道很难很难的难题。
也许是郁闷,也许是心绪不宁,詹眷诚从自己的帐篷里走了出来,准备到外面抽上一颗烟,就在他从外面点的篝火里拿出一根燃烧的火棍点烟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的皇甫淳,皇甫淳手里提着另一盏马灯,仍然在不远的土坡上来回溜达,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时不时的举起马灯看一看……猛然,他发现皇甫淳的步伐是有规律的,并不是随意的乱溜达,在这个坡度并不算小的土坡上,皇甫淳走的很是轻松,这引起了詹眷诚的留意,看着看着,詹眷诚乐了,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皇甫淳自打学些了几何以后,知道了生活中的不少小窍门,比如,遇到走破坡路的时候,他不会傻乎乎的直上直下,而是会斜着走,这样虽然看上去路程加大了,可是轻松了不少,新学里,也正是利用这个原理解释了螺旋、滑轮葫芦等工作轻松的原因。面对这个小山坡,如果直接的上上下下的溜达……那不是溜达,是受罪了。说起来,皇甫淳是和几个当助理的测量员住在一个帐篷里,可他点灯熬夜的学习英语也是会影响人家的,所以,他自己宁可在外面溜达,也不想在帐篷里影响其他人的休息。不能找个犄角旮旯坐下来学吗?对不起,这个地方没有,篝火边也无法呆着,这个小小的山坳里,风不大,可是风向不定,时不时就被熏得受不了,与其那样被烟熏,还不如溜达着自在。
“这个年轻人很刻苦啊!是个可造之材!将来要是能够带上他就一定带上他!”得到启发的詹眷诚高兴的想着,此时,他心中已经想出了解决坡地的办法。
第二天,詹眷诚刻意的让测量员反复的测量青龙桥附近的山势和坡度,最后也选定了在这里打隧道的位置,由于构想好了解决坡度问题,打隧道的位置也被提高了不少,这意味着隧道的长度将大大的缩短,同时意味着施工费用的降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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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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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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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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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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