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在这仿若时间都静止了的宇宙深空之中,却有一番极为奇诡的景象。
无垠虚空之中,一道紫袍身影盘膝而坐,点点星光自他身周氤氲,垂落而下,每一缕星光,都仿若万钧沉重。
虽无比渺小,但此人却仿若星辰一般,巍然不动。
祁星河于假寐中睁开眼眸。
目中,仍然留存着一丝深深地震撼。
因为自从来到这星空之中,他才知晓曾经的认知有多么可笑。
上元,并不是唯一的世界,它仅只是茫茫星空中的一隅。
以往所看到的“太阳东升西落”,实际上只是上元在围绕着远方那枚熊熊燃烧的火球在旋转的同时,也在自转而已。
正对它的那一面,便是白昼,而背对它的那一面,则是黑夜。
而那些看着像微尘一般的星辰,其中一些竟丝毫不比上元世界渺小。
只是它们的距离太过遥远,在上元的天幕中看起来就只有点点星光了。
这一切,都完全颠覆了祁星河的认知。
同时也让他对于所谓的“星辰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一日,这已是他来到这片星空的第三十六日。
虽然深空中难以计量时间,但祁星河发现背后那颗名为上元的星球每旋转一周所经过的时间,便是他在上元时候度过的一日。
可以说,这三十六天的收获,比祁星河当初在上元世界修行百年都要受益匪浅。
也更让他确信了——当初选择来到天外,是多么的正确。
如今,他的星辰之道经过这“让人目瞪口呆的真实”的洗涤之后,彻底蜕变。
虽然那遥远的成道之境仍无比遥远,但却也让祁星河战力大涨。
倘若再战那镇西王,他有把握……不会再被打得那么惨了。
当上元星球又转完一圈,结束了最后一轮参悟的祁星河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准备返回。
深空虽好,但月余过去,他也不打算再多逗留。
毕竟他当初离开之时,与御灵宗弟子所说的便是出走月余。
若是太过耽搁了时间,指不定宗门内会生出多少混乱。
至于这片星空,随时可来就是了。
想到这儿,祁星河闲庭信步之间漫步虚空,一步便是万里,朝那被灰蒙蒙的迷雾所笼罩的星球而去。
但突然,他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在原本没有任何声音,无比寂静的宇宙原暗中,他感受到了一丝涟漪。
——就好像是某种庞大的事物在空间中极速地运动,所引发的现象。
倘若把深空比作一张无比巨大的平静的蛛网,那此时此刻,就仿若什么东西压在了这张蛛网上,引起了震动。
祁星河转过身去。
只见远方那群星之间,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小黑点儿突兀地出现。
然后,缓缓变大——它因为距离的极速拉近,逐渐在祁星河眼前呈现它狰狞的模样。
冷硬,沉重,巍峨。
这是祁星河对这以无比蛮横之态倾轧而来的事物的第一感觉。
它呈球形,无比庞大,甚至远超祁星河在古籍中所看到过的古神的姿态。
或者说,这原本就不应该是生物所能拥有的体态。
但它却给人一种“活着”的感觉——宛如心脏一般,一起一伏地跳动着,外壳是暗红的血肉与狰狞的钢铁混杂而成,每一次“跃动”,都从那宛如火山口一般的黝黑洞口中喷薄出无尽的暗红雾气。
那暗红的雾气,让祁星河相当不舒服。就好像生活在水里的生物,本能地抗拒火焰那样。
而它行进的路线,竟与祁星河一致——上元!
随着祁星河心念急转,那钢铁的血肉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这一方撞来。
转眼之间,已遥遥在望。
将远方的星光尽数遮盖,宛如无比巍峨的高墙一般横亘在他的面前!
而那些暗红的雾气,更是肆虐周遭,已开始侵蚀祁星河身周的星光。
祁星河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后的上元,又看了看眼前恐怖的钢铁血肉,目光陡然变得冷冽下来。
坦白来说,倘若它并非冲着上元,那祁星河多半已远离这一团诡异的钢铁血肉。
但这玩意儿直直地朝他生活的星球而去,祁星河就不太能坐得住了。
且不论它有何目的,也不需要说它外壳上奇形怪状的狰狞武装。
单单是那溢散而出的暗红瘴气存在,对于上元的无数生灵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那一瞬间,祁星河便做出了决定——拦下它!
而正当这时,那血肉与钢铁交缠所化作的圆球,也缓缓放慢了速度。
显然,它也注意到了祁星河的存在。
然后,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两者近乎同一时间,发动了进攻!
煌煌星光宛如匹练一般自祁星河身上升腾而起,心底巨大的旋转的巍峨虚影,在他身后所浮现!
其样貌正是上元,在深空中被看到的模样。
经过月余的参思与悟道,祁星河缓缓明悟过来——他应当修的星辰之道,并非那样花里胡哨的漫天星河,而是枯冷又无比庞大的巍然巨物!
于是,他悍然放弃了当初那看似无比震撼的星河之道,选择了以生养他的上元星球为根源修行!
如今在他背后所呈现的巨大虚影,便是新生的星辰之道所凝聚而出的巍峨星魂!
而那迷一般的钢铁血肉,亦有了动作。
自那些钢铁的黝黑洞口之中,一道道庞大的漆黑暗影从其中鱼贯而出!www.xiumb.com
这一幕看在祁星河眼中,让他想到了一种事物——蜂巢。
那些漆黑的怪物拥有着类似于人的模样,但身躯却无比庞大,万丈之高,浑身血肉嶙峋,钢铁交缠,爆发出恐怖威压与不祥的气息!
虽远不能与那丰巢一般的钢铁血肉相比,但却数量无比庞大,宛如漆黑的潮水一般!
它们的四肢,便是钢铁铸造的奇异武器,尖锐而无比冰冷的锋刃之上,爆发出暗红的光芒!
朝祁星河奔涌而来,毫不留情地便要清除眼前的一切阻碍!
下一刻,碰撞在一起!
祁星河抬手一挥,身后那巍峨的星魂,在这一刻爆发出无边的万钧巨力!
无形的力量正如深空中的坚硬而庞大的星辰一般冷酷,摧枯拉朽地碾压着眼前潮水一般的怪物!
在这恐怖的力量之下,钢铁与血肉被无情地摧残,破碎,化作齑粉!
它们手中狰狞的刀兵甚至还未来得及靠近祁星河,便完全化作了尘埃,无声消散于天地之间!
但,更多的漆黑怪物奔涌而来!
祁星河冷哼一声,双手舞动,背后星魂便随着他的动作爆发出匹练一般的恐怖星光。
那些星光带着万钧巨力,横扫星空!
威势无双!
然而,那钢铁血肉所铸造的蜂巢,却仿若永不会停歇一般。
更多的怪物从那其中涌出,前仆后继!
而那钢铁与血肉构成的怪物,仿若没有痛苦与畏惧一般,不在乎生死,不在乎牺牲,即便身旁已布满了同胞的血肉,亦没有丝毫迟疑与犹豫!
冲锋在前的怪物死去,便立刻有新的怪物补上,宛如无穷无尽一般!
局势,陷入了诡异的僵持中。
当背后的上元星球,又转了一圈。
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了。
仿若永无止境的厮杀,也没有一点儿要停歇的迹象。
“究竟是些什么怪物……”
祁星河喃喃开口,红润的脸色已变得苍白,眼眸亦深深凹陷进去。
而代表着他所修之道的巨大星魂,也是黯淡了不少。
即便是一品无上之境,如此毫无保留地挥洒灵气与道则,也是变得疲惫了。
只是那双眸子当中,却依旧神光奕奕,仿若永不熄灭的明星。
祁星河知晓,他甚至有可能陨落在此。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让去路来——他背后,是上元,是御灵宗,是生养他的土地。
他绝不可能让这贻害无穷的钢铁血肉为上元带去灾难。
所以,厮杀仍在继续着。
漆黑与暗红的尘埃,已如风暴一般将这整片星空笼罩,那钢铁血肉的蜂巢仍在不停地生产怪物。
其中间隙,又会将身周的的血肉碎片吸收,似乎在补充着消耗。
祁星河见这一幕,更是脸色发寒。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争,但也能看得出,这血肉的蜂巢已完全舍弃了人伦,只为了攻伐与厮杀而生。
毫无感情的战争兵器。
.
而这发生在星空中的一幕,看似无人知晓。
但实际上,却有几双眼睛,正在注视着那钢铁的血肉与祁星河的厮杀。
虚冥。
倘若把世界比作是一汪浑浊的潭水。
那上元与深空所处的空间就是水面之上,而虚冥之境,便是水下的世界。
一为光,一为影,有光之处便一定有影,宛若阴阳,密不可分。
而此刻的虚冥之中,便有一双晶莹的眸子眼中,倒映处祁星河与钢铁血肉的厮杀。
只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模样却显得极为可怖。
他的头颅宛如水晶一般,散发着幽幽的琉璃之光,但再往下看去,却空无一物。
只有一个脑袋。
他的眼中,意味难明,其中竟隐隐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收到吾传信的……竟偏偏是那个家伙吗?这么多年过去,他竟还没有去死……罢了,总比没有回音要好……”
牧者喃喃自语着,小心翼翼地游弋在虚冥之中,似乎害怕被什么人发现一般。
“待吾回归……人道……江南……”
话未曾说完,但其中的恨意却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
.
虚冥无所边际,也没有距离的概念。
另一片茫茫的混沌中,一枚无比宏伟的幽蓝眼眸开阖之间,便引得混沌震荡。
而在它前方,十方上人垂手而立,在他手边有一面巨大水镜浮现,其中呈现的正是祁星河与血肉蜂巢厮杀的情形。
十方上人轻叹一声,
“果然……还是来了,在第一次的试探过后,就已确定了上元的方位了么?”
“战争,不可避免了啊……”
身后的真龙眨了眨眼眸,恢宏沧桑的声音,从其中发出,
“看这般模样像是‘哨兵’,也许下一次就是全面进攻……”
“天机,留给吾等的时间,不多了……”
十方上人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真龙望着那水镜中苦战的祁星河,又开口道,“你们人道还不出手么——那修星辰之道的小家伙,怕是要支撑不住了。”
十方上人看了一眼,摇头,
“不急,倘若现在出手,只会打草惊蛇,让牧者藏得更深了。”
真龙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何认为牧者一定会冒险接触这入侵者?”
“因为他很着急,比我们还要急。”
十方上人答道,“他躲藏于虚冥之中,早晚也会有被找到的一天。唯有与他的同伴汇合,才是唯一的生机。即便有所顾虑,他也会冒险一试——赌他不会被我们发现。”
真龙听罢,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望着那星空之中的厮杀。
此时此刻,祁星河已无比虚弱,那挥洒的星辰之力,也不免有了纰漏!
像闻着血腥味儿的蚊虫一般,那些血肉怪物一瞬间抓住了这个破绽!
一拥而上!
无数柄冰冷的钢铁锋刃喷吐着火焰一般的暗红光芒,斩杀而去!
刹那间,死亡的威胁笼罩在祁星河心头!
他猛地抽身后退,意图躲避!
但却没有完全避开,无数暗红的光焰一瞬间落在他身上!
血花绽放!
千百道细密的伤口在他壮硕的身躯之上浮现,其中不少深可见骨!
属于一品存在磅礴的气血,在这一刻洒落星空,化作无尽鲜红的云彩!
突然,一缕幽光在深空中一闪而过!
一枚水晶一般的头颅,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奔向那血肉的蜂巢!
于无尽的暗红血雾之中,它是如此不起眼。
甚至连身处其中的祁星河,都未曾有一丁点儿察觉。
但十方上人和真龙皇,却看到了。
于是,老人抬起眼眸,幽幽开口,“鱼上钩了。”
一枚青色的纸鸢从他手中绽放,划破虚冥,落入俗世的茫茫风雪中。
下一刻,江州王府。
纸鸢在江南手中燃尽时,虚空撕裂!
一道“门”,出现在他与凤母的面前。
门外,是茫茫星空!
.
星空中,牧者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血肉蜂巢,眼中爆发出狂喜之色!
只要接触到它,只要接触到这同胞所铸造的血肉堡垒,他便能与无比遥远的“那个家伙”取得联系!
到了那时,以他对上元的了解,对人道与古神的联合,再加上“那个家伙”恐怖的军势。
一切,都将逆转!
这让他吃尽了苦头的上元,便将彻底覆灭,沦为圈养之地!
然而,就在牧者与那血肉的堡垒,只相隔百里之距时。
意外,发生了。
于星空中茫茫不知处,有恢宏剑光洒落而下!
宛如无垠的磅礴长河一般,硬生生隔绝在牧者与血肉堡垒的中间!
紧接着,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自其中缓缓踏出,双指成剑。
无尽剑光自其中爆发!
轻而易举搅碎了无数潮水一般的血肉怪物,横亘在牧者的前方!
“找到你了。”
冰冷的声音仿若九幽之下恶鬼索命的低语,通过灵气的振动,传入牧者的耳中,让他心头骤生冰寒!
这一刻,明明只有不足百里的距离,对于牧者而言只是眨眼间便可跨越的距离。
却宛如咫尺天涯,再不可触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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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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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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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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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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