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
洪州主城百姓对长史的信仰,空前盛盈!
直到江南四人随商队俗入城的第七日。
一片狂热的祭拜中,发生了一件小事。
这一天,一个年轻书生的母亲,撒手人寰。
书生回到家门时,年迈的老人已经无了声息。
书生悲痛之余,忽然想起城南金身。
于是他背着老人的尸首,来到金身之下,跪拜一夜,虔诚祈祷。
然而,无事发生。
老人没有还魂,冰冷的尸体已经结出尸斑。
书生崩溃了。
暴雨淋漓而下。
书生浑身被雨水浸透,冰冷的夜里,他大声质问金身。
为何不能让母亲见他最后一面,为何待人不公。
最后,书生因寻衅滋事被官府捉去,打了二十大板,几天下不得床。
此事,也宛如一盆冷水,浇在无数百姓心头。
百姓祭拜金身的热情,减少了些。
.
第八日。
一身患恶疾的富商,在被医馆放弃治疗后,将最后一丝希望投向了长史金身。
他领着大小家眷,无数下人,跪拜在金身之下。
又命人焚香点蜡,吹奏祭乐。
妄图金身能治好他的恶疾。
但直到深夜,氤氲着金光的金身,毫无动静。
富商脸色苍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金身脚下。
抱住它的祭台,低声祈求。
他说他不想死,他说他舍不得家人,舍不得世间繁华。
时间过去,他眼中的希望和祈求,变成了绝望与怨恨。
“我为你焚香点蜡,为你高唱祭乐!”
“为什么你不治我?”
“为什么你宁肯治外人,也不治我?”
无数百姓围观之间,商人瞪圆双目,发出绝望的质问。
嫣红的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溅得浑身都是。
最后的弥留之际,他伸出苍白干瘦的手,在纯粹的金身之下,印下刺眼的红。
“你……假的……”
“都是……假的……”
说完,咽气。
随后,商人家属跪倒在地,凄厉的哭声响彻街巷!
不久,便被官兵赶走。
留下一片刺鼻的血腥味儿,让在场的百姓心头一紧。
金身之上,那鲜红的血手印更是扎人眼球。
他们不禁扪心自问。
点香燃蜡的富商,尚不能得到金身恩赐。
他们平头百姓,又何德何能?
.
第九日。
不知从何处而起,一些不太和谐的话在百姓间口口相传
“骗子!那长史金身就是骗子!”
“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还说能赐下银钱,我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一枚铜子儿都没见过!”
“……”
一声声的质疑,回荡在百姓之间。
前几日还人潮人海的祭拜的金身,已然是无人问津。
甚至有一些顽劣的孩童,沉着夜深,在金身上涂上各式各样的咒骂话语。
香火,自然极剧衰败。
三殿,急了。
情急之下,派出军官,警告和惩处诋毁长史之人。
但这一举动,却更加引得百姓的反弹。
他们虽然嘴上敢怒不敢言,但心底却是愤怒。
于是,无数曾被视作珍宝的天福锦囊,随意地出现在街头巷尾,被无数鞋脚踩踏,污秽不堪!
香火,几近枯竭。
.
第十日,夜。
静谧的城南街巷。
书生,商人家眷,还有一些不忿的百姓,涌上街头。
他们手持小锤,在万籁俱寂之下,赤红着双眼,一锤又一锤砸向已经无比黯淡的金身。
宣泄愤怒,发泄不满。
远处酒楼,阁楼之上灯火通明。
江南四人站在窗口,借着月光,望着这一幕。
黑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目有不解。
他心头疑惑,为何前几天还万民供奉的金身,如今却成了过街老鼠。
“江绣衣……这也在您意料之中?”
江南看了他一眼,离开窗口,坐下。
“黑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从前有一个商人和一群乞丐。”
“商人见乞丐们没饭吃,每天都会给他们一人一碗米。”
“于是,乞丐们对商人感激涕零。”
“后来,附近又来了另一个聋哑乞丐。”
“商人同样每天给他一碗米。”
“但商人的官家见着聋哑乞丐如此悲惨,每次都会在米碗中加一块肉。”
“其他乞丐见了,一开始欣喜若狂,以为每天都会多一块肉。”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们得到的还是只有一碗米。心头不忿,凭什么聋哑乞丐有肉,而自己等人没有?
“久而久之,乞丐们便越来越生气,开始咒骂商人,视其为仇人。”
“他们到处散播商人的坏话,扰乱他的生意,最后坏得商人声名狼藉,生意自然也做不下去了。”
黑鹰听得云里雾里。
但银狐长长叹了口气,看向江南:“江绣衣,在故事里……长史是商人,百姓是乞丐,而我们……是那个管家?”
江南点头,幽幽道:“百姓知晓金身能治愈伤势,见了锦囊能回魂还魄,听闻金身能赐下钱财……这些都是聋哑乞丐碗里的肉。”
“他们会狂喜,会尊崇,只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会和那聋哑乞丐一样。”
“但当他们得知自己的碗里永远不会有肉的时候,报应,就来了。”
听着江南的话,银狐浑身鸡皮疙瘩骤起。一股凉气从脊背升起,直冲后脑!
他原以为江南是天才,是那种含着金汤匙出声的天选之子。
但也仅此而已。
直到现在,他方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xǐυmь.℃òm
从军营出来,扮作受刑开始。
江南就已经在给那位长史大人挖坑,步步为营。
直到今夜,图穷匕见。
将人心人性洞察得淋漓尽致,并最大程度为其所用。
整个过程,没有依靠一丝武力。
兵不血刃。
就凭几个谣言和一波浑水摸鱼的推波助澜,就让那洪州长史经营大半年的信仰神国,一朝倾覆!
此时,银狐看向江南的目光,多了一丝深深的恐惧。
.
翌日,清晨。
来来往往的行人熙攘,络绎不绝。
路过城南之时,对那已经崩碎的长史金身,视若无睹。
长史借蝇头小利笼络人性,获香火供奉。
终究,也因为人性,功亏一篑。
曾端坐云头的神明,终于陨落。
当,最后一缕香火悄然消散。
洪州主城天穹之上,一片朦胧的画卷,也徐徐摊开!
无数人抬头望去,目露惊骇之色!
仿若另一个世界悬浮在主城头顶,恢宏巍峨,带来恐怖的压迫力!
在那其中,隐隐有金碧宫殿,亭台楼阁,仙山美玉沉浮,神异无穷。
而仙山之间,一条浑身缠绕森森魔气的身影,正与两团金光对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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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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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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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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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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