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刚刚从七殿下袖袍里钻出来的一模一样的漆黑的乌鸦,如泼墨一般的漆黑的羽毛,冰冷而戏谑的瞳孔,以及那浑身缠绕的漆黑浓雾。
它们宛如潮水一般,从那巨大的裂缝中俯冲下来。
仅一瞬间,就将神宫道祖整个演化世界的天穹完全覆盖!
真正意义上的——遮天蔽日!
见状,神宫道祖紫色轻纱后俏丽的面容已如水一般阴沉,那秀眉皱起,目光亦无比凝重!
且先不论这浩大的鸦潮究竟有多大的威能,单单是它们的存在,神宫道祖便无法理解。
——对于一位从仙土四分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古老仙人来说,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因为实际上,神宫道祖的年岁远远比七殿下和天碑道祖想得还要遥远。甚至能够追溯到那被称为禁忌一般的过去,对于整个仙土的起源,她也知晓一二。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脑海中的古老的见闻与学识,远不是七殿下和天碑道祖能够想象的。
可以说,最为古老的乾主知晓,神宫道祖同样知晓仙土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种生灵,哪怕是已经在茫茫时光中被磨灭的族群,神宫道祖都应当了然于心才是。
然而,对于这诡异的乌鸦,她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像你某一天突然自己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的墙壁里砌了一具尸体那样。
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恐惧,而是……茫然。
而同样感到惊愕的,还有天碑道祖。
哪怕他认同了七殿下的计划,并加入其中与之同盟,他也未曾想这位号称火中仙的乾下八子之一,手头竟然掌握着这样阴气森森的玩意儿。
——不详,死亡,毁灭……无数晦涩的气息从那黑色乌鸦的潮水中蔓延开来,仿佛瘟疫一般遍布了整个演化世界。
尽管黑鸦潮并没有对他针锋相对,但就像是身为天敌之间的两个种族的血脉深处的感应那样。
天碑道祖,感到不安。
“殿下……这……这是?”
近乎出于本能地,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希望这位“盟友”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必惊慌。”
那停在七殿下肩膀上的最开始的黑乌鸦发出沙哑而冰冷的声音,“我是盟友——助您在三十六道祖中拔得头筹,出人头地的盟友。”
就仿佛有着一股诡异的魔力那样,天碑道祖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脸上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仿佛就这样接纳了那头乌鸦,转身看向头顶被无数黑鸦潮围攻的巍峨紫日。
同样,这一幕也被神宫道祖看在眼里。
心念急转之间,一些真相也同时被她猜了出来。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真相,是……胜利!
“魑魅魍魉又如何?”
不愧是与乾主同一时代的古老的仙人,神宫道祖一瞬间便将心头对于这些乌鸦来源的疑惑和惊讶压下,催动整个演化世界,煌煌气焰攀升到顶峰!
“妾身,一并镇压!”
清冷的声音仿若宣告那般,回荡整个世界,带起整个天地的颤动!
此地,本就是她神宫道祖演化出的世界,摆弄起来无异于是想揉捏面团那般轻松。
随着那声音的落下,万物齐动!
天穹,大地,土壤,山川,草木,砂石……一切就仿佛被高温炽烤的残雪那样。
融化!
但融化过后的却并非是雪水,而是紫金色的茫茫光潮,仿若蜂蜜那样,粘稠,纯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仿佛炽烈的阳光无限浓缩成固态那样!
——仅眨眼之间,除了演化世界本身的框架以外,整个天地都化作了无尽光潮,汇聚到那顶上的茫茫紫日之上!
而也正是在这一刻,那本佣你来的漆黑鸦潮也终于汇聚完毕,在无数黑雾中起伏盘旋!
于是,七殿下与天碑道祖头上就出现了奇诡的一幕——一半是漆黑,一半是紫金,两者之间泾渭分明。
但唯一相同的是,从两者身上,让七殿下和天碑道祖两位仙人兜同样感到绝望的恐怖气息,浩浩荡荡!
当然,这也和他们方才在于神宫道祖的对决中受了伤有一定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天碑道祖事到如今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仙与仙的差别,甚至比仙与凡的差距都要大!
——倘若是他一个人对弈神宫道祖,那么毫无疑问的,没有任何胜算。
甚至,是否能保住性命都是未知数!
“一定……要毁掉禁区……只有如此……只有如此……才称得上道祖……才……抬得起头……”
天碑道祖喃喃开口,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在这位道祖的眼中凝聚着,显得偏执又疯狂。
同一时刻,天上之战,已经开始。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道法神通,那漆黑的浓雾与紫金的光潮,同时而动!
嘎——嘎——
细密如潮一般的鸦鸣声响起,繁复而令人心烦。裹挟着无尽漆黑浓雾,倾轧而去!
而神宫道祖这边,茫茫的紫色光潮化作日冕,熊熊燃烧升腾,仿若火海那样铺展而开,焚毁而去!
撞在一起!
无比恐怖的风暴轰然而起,恐怖的爆炸声震彻寰宇,一圈又一圈水波一般的混沌涟漪在碰撞之处荡开!
于是,在寻常修士眼中无比坚固的虚空,就仿佛遭遇重锤的瓷器那样砰然碎裂。无尽的时空碎片混杂在风暴与光焰之中,伴随着爆炸的余威向着天上地下奔涌而去!
神宫道祖演化世界的框架在恐怖的威能之下动荡战栗,道则崩碎,灵气蒸发!
真正意义上的,毁天灭地!
同为道祖级存在的七殿下与天碑道祖,宛如汹涌磅礴的海浪中的两叶扁舟那样沉沉浮浮,尽全力稳定着身形。
“神宫道祖……是这般强大的人物么……”惊骇之余,七殿下忍不住感叹,“本殿知晓她无比古老,必定不凡,但未曾料到会可怕到这般程度……”
“何只?”天碑道祖缓缓摇头,苦涩开口,“这还只是在她不敢整个演化世界都汇聚于身的、不完整的状态——否则在这样恐怖的碰撞下,整个神宫大域都必定遭受灾劫。”
七殿下闻言,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确实如此。
先前神宫道祖将天地万物都化作日冕的时候,还是保留了演化世界基本的框架,导致并非全盛状态。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不然先别说神宫大域,她的道场就要先没了。
“吾等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却依旧只能与她不分上下,这女子……着实恐怖。”天碑道祖在风暴中动荡起伏,苦笑出声。
“世间事,只论成败,不论因果。”七殿下目露冷酷之色,“本殿一定会赢,一定会……彻底抹平禁区!”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肩头那仿若雕塑一般凝固的乌鸦罕见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漆黑的眼眸中,意味不明。
但全身心都被天上战斗吸引的七殿下和天碑道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眼。
或者说哪怕注意到了,恐怕也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片刻之后,天上两者之间的第一次交锋,终于告一段落。
暂且退去。
神宫道祖那边,先前碰撞之时无数飘散在虚空中的紫色光潮仿若有生命那般,再度向着那略显暗淡的紫色烈阳奔涌去。
而黑鸦潮这边,漆黑浓雾的规模小了不少,那乌鸦的数量却不见减少,如今第一波交锋结束后,天上那漆黑的裂缝中再度涌出浓浓黑雾,汇聚到黑潮当中。
不分上下!
但神宫道祖的眉头,却皱得更加深了。
因为在方才的厮杀中,她妾身体会到了那诡异的乌鸦与黑雾。
那种无比陌生,无比不详的气息让她想到了在书中看过的某种不太美好的事物。
“不……不大可能……”神宫道祖仿若自言自语一般,缓缓摇头。
“但……很像……”明明在做出判断之后,她都怀疑起前一刻的结论。
变得……逐渐烦躁起来。
而随着那俏脸之上的烦闷之色渐浓,周遭的紫光也仿若沸腾一般升腾起来。
然后,这个女人得出一个粗暴也野蛮的结论。
就好像做选择的时候选全都要一样,她不再去考虑眼前黑潮的真正根源,而是要……镇压所有!
——既然这黑雾与乌鸦是七殿下放出来的,那便在这一战之后,让他亲口说出这就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于是,神宫道祖冰冷的目光扫向下方的七殿下和天碑道祖俩人,让后者陡然一个激灵!
与此同时,那呈完美的圆球一样的紫色烈阳,突然变化起来。
虽然不太恰当,但看起来真的就仿佛鸡蛋那样,紫金色的“外壳”突然破碎,一抹纯粹的黄金之色在裂缝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高贵,古老,冷漠。
仅是一眼,密切关注着战局的挑天碑道祖与七殿下便齐齐颤抖!
而他们体会到的也并不是多么可怕的威能,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本能层面的骄傲与年长。
“神宫道祖……据说乃是观想仙土四分之前的大日之相,但刚刚……那是什么?”天碑道祖转过头来,茫然不解。
七殿下亦是摇头。
哪怕他身为乾下八子,但“父亲”只曾说过仙土四分之前,乾天无上荣耀。
对于其他事物,也是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而也正是这时,紫色的“蛋壳”终于破碎!
那一抹金色,也终于显露其真正的形态!
——一头巨大的黑鸟。
浑身漆黑,羽边泛金,双翅缠绕着和熙的金色火焰,更加奇异的是,这鸟三足并立!
但这般怪异的姿态,却并没有一分一毫的违和之感,无比融洽,无比自然。琇書蛧
就仿佛从诞生之初,就应当如此一样。
尽管七殿下和天碑道祖从未见过,但他们心头却油然而生一种感觉——完美。
完美的存在。
而那漆黑的羽毛,也与对面乌鸦潮不详的漆黑大相径庭,给人一种高贵自矜之感。
“神宫之相,大日之形——三足乌。”神宫道祖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响起,无比虔诚。
同时,唤出了它的名字。
下一刻,那三足乌睁开了眼,火焰氤氲的双目之中是仿若苍天一般的冷漠之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绝对的公正,绝对的冷酷,绝对的……威严!
下一刻,双翅张开!
仿若黄金的海潮浩荡铺开,温柔的茫茫金光洒落天际,仿佛宿雪过后的第一缕暖阳那样。
但所过之处,一切黑暗,都悄无声息地消融于无形。
先前无比猖狂的漆黑的浓雾,在这金光之下宛如暖春残雪,几乎毫无抵抗之力便烟消云散!
这一刻,七殿下和天碑道祖的脸色,终于是变了!
出大问题!
.
同一时间。
无比遥远的天山道场,天山之顶的景象,依旧日复一日。
由于一切战斗都发生在神宫道祖的演化世界之内,所有那恐怖的碰撞并没有引起乾道任何存在的注意。
——除了某只站在乾主身上,目光闪躲的乌鸦以外。
“要死!要死!要死!”它突然咋咋呼呼起来。
乾主有些不耐地睁开眼。
“老家伙,老鸦有事,先走一趟!”乌鸦挥动翅膀,声音焦急。
但既然让它知晓了“自己的计划”,乾主怎么怎么可能让这不靠谱的家伙到处跑?
他深处一只手来,虚空捏住。
陡然间,乌鸦浑身上下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了一般,眼眶暴凸!
“你试试?”苍老而冷漠的声音,弥漫着淡淡的杀意,却让乌鸦浑身一颤!
放在平时,它或许就认怂了。
但现在,它不能不走!
“老家伙,相信老鸦,老鸦绝不会背叛你……老鸦能为你带来那件东西的情报!”
听到前半段的时候,乾主还嗤之以鼻。
但听闻后半句的时候,活了无数年、手段城府难以估量的乾主却仿佛一下子傻了一样,竟相信了它的话,缓缓松开了手。
于是,乌鸦也没心情再说什么垃圾话,振翅而飞,直上虚空!
同一时间,一道漆黑的裂缝在天上裂开,仿佛迎接它一般。
下一刻,乌鸦毫不犹豫地飞进裂缝中。
然后,天地骤然一变——森然白骨,交缠为敌,茫茫黑雾,遮天蔽日。
与人世间完全相反的“死”的气息,充斥整个世间!
而在无数白骨的最深处,一尊不可名状的巍峨身影,静静矗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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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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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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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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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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