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回的车队马队在官路旁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在靠近一片溪水的地方准备着扎营生火,以度过即将到来的夜晚。
叶白柳抱着捡来的一捆枯叶柴火丢在地上,架着用火镰和火折子升起了火,懒懒的坐了下去,那个说起来也算是他捡来的男孩抱着一捆枯枝落叶走了过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坐在了他的旁边。
叶白柳去看的时候,男孩正从怀里掏出一本随身的书出来准备翻阅着,并不理会他的目光。
叶白柳知道这是柏麓漓送给男孩的书,平日里男孩总是沉默,即使是叶白柳也和他说不上几句话,不论是在有人或者没人的时候,都会看着窗外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出神,有时候是一滩水,一尾鱼,甚至是一株草,都是些很平常和常见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可能这样的人最容易沉浸在那些用墨点在纸上的文字中吧?
走了一路,没事的时候,男孩总会拿出一本又一本的书出来,他一向对这些没什么大的兴趣,所以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柏麓漓送给男孩的到底是写些什么的书,只是会在得闲的时候偶尔瞟上几眼,但看不明白。
他定眼看了几眼,还是看不明白,只好收回了视线,一个人又无聊的四处去看,只是近处都是人来人去忙碌的身影,远处是慢慢暗淡下来有些看不穿的山林,都没什么看得,于是他索性一仰躺在了草地上,看着介乎于蓝黑之间的颜色的天空。
此时的天光还算不错,藏青色的天空看上去有一种实质的澄澈,玉盘一样的月影高挂,走了几天的路,这看上去让人觉得稍微称心,因为至少今夜和明天会是个不错的天气,不至于一场雨后脚下一片泥泞。
“请问,可以先帮我们烧些火炭么?”一个轻轻盈盈的女音。
叶白柳扭头看了过去,忽地一愣,心跳快了一下,似乎是心底下又有个什么东西跳了一下。
那是一个女孩,苗条的女孩,双手端着一个铁色的盆具。
叶白柳记得这个女孩,是他在那个城主的府邸里略略撇过一眼的,虽然她又换了一身缃色的衣裙,但叶白柳记得这个女孩的身形,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熟悉,只是有些说不上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孩,却又不记得了。m.xiumb.com
“什么?”叶白柳翻身站了起来,问。
“是公主的帐子,帐子已经搭好了,只是有些凉,现在需要一些火炭来烘一烘。我去问过门前的长官,他说营火才刚刚点燃,要火炭的话还需要等一等,于是我就说先出来找找。”女孩点头一礼,细细的说。
“哦,这样。”叶白柳点了点头说。
“会不会有些不够?”叶白柳扭头过去看女孩的身后不远的地方问。
那里有一处被一圈人高的棉布围起来的帐子,外围一圈有持朔的军士把守,巡守的军士们一队一队的在那里来回经过,此外没有一个人选择去靠近那里。
他们是数百人的队伍,十数架的大车拉着满车的物资,叶白柳知道那些棉布围墙的后面是一架车辇,也是他们这个队伍里唯一的车辇,被数百人的骑手拥在最中,簇拥着沿宽阔的官路一路往南。
车辇华贵高顶,四周飘着透明的轻纱,太阳炽烈刺眼的时候能够遮阳,叶白柳看过很多次,那架车辇是他生平见过最大最华丽的车,比那天在太云街上看见的还要宽敞,但华丽大气的车辇从始至终却只有一个人乘坐。
“只是先将就着,暖暖手,门前的长官说营火很快就燃起来了,火炭很快就会送进帐子里。”女孩笑着说。
“哦,这样。”叶白柳重复着。
他点点头,蹲了下去,又往火堆里添了些细木,又顺手拾起一截圆木把火堆里已经燃成红炭的木头戳碎。
在叶白柳着手弄火的时候,女孩看见了那个坐在地上捧书而读的男孩,好奇起来,“敢问,公子姓夏?”
“不是,”叶白柳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说,“我姓叶,不姓夏?”
“那么公子是天武国都的人了?想必是出身名门?”女孩接着问。
“也不是,实际上,我到现在都没有去过天武。”叶白柳站了起来,摇摇头。
“那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们的队伍里?”女孩不解。
“哦,算是顺路,”叶白柳解释说,“夏扶荧是我的朋友,从这里去邙郡也算顺路,他便顺手捎带上了我。”
“邙郡?什么邙郡?公子是要去邙郡么?”女孩问。
“嗯,”叶白柳点点头,笑了起来,轻松的叹了一口气,“是啊,我的家乡就在邙郡,很久没回去了,这一次,总算是能回去看看了,一走就是两三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女孩看着叶白柳的笑,愣了一下,又去看叶白柳的眼睛,她从来还没有觉得一个男孩的眼睛能这样的透明,像是也带着笑,有一种温暖的期盼。
“家啊......”女孩也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叶白柳觉得她的这句话似乎是叹着说出来的,仿佛有绵绵长长的尾音一直不曾停息,绒毛的丝线一般,随着一阵风直去很远很远。
场面忽地一下子静了下来,都沉默着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啪”的一声,一小截树枝被火焰从中间燃断了。
两人回过神来,一下子都看了过去。
“给我吧。”叶白柳伸手过去。
“谢谢。”女孩反应了一下,递出了手中铁色的盆具。
叶白柳将那些戳碎的火炭拣选着挑进了铁盆里,“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了。”女孩蹲下来,用早已准备好的布把装了火炭的铁盆端了起来。
“多谢公子。”女孩走的时候道谢。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看着女孩越走越远,叶白柳心底下似乎有一丝的悸动越来越按捺不住。
女孩回过头,笑了一下,“我是公主的婢女,公子就称呼我瑶岫儿吧。”
“瑶......岫儿。”看着女孩远去的身影,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叶白柳沉吟着重复这三个字。
这应该不是什么姓名,因为他还没有听说过有姓瑶这个字的人,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总之他记住了这个女孩和这个名字。
看着女孩最后消失的地方,叶白柳思索着皱起了眉。
瑶岫儿......自己绝对是见过她的,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喂,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一个声音随着马蹄的声音靠近。
叶白柳扭头看了过去,愣了一下,伴着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夏扶荧竟然是赤着脚的,没有着甲也没有佩刀,一身茶白殷红相间的锦衣被他挽起了袖子和裤脚,光着脚踩在马镫上,也不亏他是军中的老卒,这样在马上也能操纵自如。
“你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个样子?”叶白柳问。
来到近前,夏扶荧翻身下马,招了招手,跟在他后面的骑士跟了上来,一手接过他手里的马缰,一手递了两条鱼过来。
“我们离着下一个歇马的地方至少还有两天的路程,带出来的新鲜的食材已经吃晚了,天天粮饼干肉的也吃腻了,所以我就沿着溪水一直走,在水深的地方抓了几条鱼,准备换换口味。”夏扶荧说。
说着他就提起了手中的两条鱼在眼前,虽然他是挽着袖子和裤脚的,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雅,倒是有一种洒脱,是另一种的俊逸。
“两条鱼?”叶白柳狐疑的问,“这够吃么?这里这么多人?”
他们这个队伍至少都有整整的一百人,而且都是军中的骑手,别说一百人了,就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这两条鱼吃个干净。
“哪能啊,”夏扶荧说,“你把我当什么了?又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我抓的鱼的,我是把你看做朋友的份上才便宜到你的。至于其他的人,想吃自己去抓,那个地方不远,骑马就是两步路的事情。”
他接着说,“刚好我知道有个人手上有两把手艺,那些香料也还剩了一点,我让他去给我们把这两条鱼烤了,就算是添道菜了。”
“那好啊,”叶白柳笑笑,没有拒绝,“要我帮忙么?烤鱼我可能不上手,但杀鱼这活我熟,小时候就练出来的手艺。”
“不用了,”夏扶荧却是拒绝了,“你那手艺还是算了吧,我在山雪营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你就负责把火给我烧旺了,要不了多久就立冬了,这两天夜里也已经很冷了,没有火可不行。”
“那些东西又不是鱼,”叶白柳无奈,“不过也好,刨鱼麻烦,我还是坐着舒服。”
夏扶荧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对了,你们这两天就和我一起睡吧,我估计这两天就该要起霜了,我的营帐大,也暖和。”
“嗯。”叶白柳点点头,还是没有拒绝。
夏扶荧走了,过了一会,天色也暗了下来。
叶白柳往火里在丢了几根或砍或捡来的柴火,扭头发现身旁的男孩还是低头的在看书。
“这么暗了,还看得见吗?”叶白柳看几眼,看不真切。
男孩抬起头来,看向了叶白柳,叶白柳对上男孩的眼睛,微微的一怔。
男孩的眼睛里,他又看见了那雾气一般,如天上星辰的点点的光,有点像是夜后的星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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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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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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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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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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