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身体上那股疲累也还在,叶白柳从来没有这么感觉到疲累过,刚醒的时候,身体上像是压了一堵无形厚重的墙,四肢明明酸软的难受,却就是沉重的抬不起来。以往他在山雪营的时候,巡查雪山,几宿不睡都没有现在这么疲累过。
这样的酸软疲累,到不像是因为体力耗尽,反而像是一场大病,他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得过一场热病,怎么好的他不记得,只记得当时自己瘫在床上,浑身无力,整个人像是废了。
就和现在差不多,除了那种烦热,刚醒来的时候,整个人也无力的像是废了。
吃了两口饭,盘坐安静吐纳,他才终于感觉又活过来了。
晨风从半掩的窗户里带着冷意吹了进来,扑在叶白柳的脸上,像极了一张绵绵的浸了冷水的丝绢,只是没有湿润的感觉,只有冷。
只是叶白柳却好像对这样的冷视若无物,他一身白色的单衣,不披不围盘坐,只是被褥铺在腿上,一动也不动。
叶白柳睁开眼,有了沉思,想着自己是不是又得了什么病,不然,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突然晕倒。
夏扶荧说大夫说他是饿晕的,他是不信的,他腹中确实饥饿,却还不至于肚腹抽筋饿晕的地步,何况他昨夜的晚饭吃的不算少,怎么着也不该会饿晕过去。
他掀开被子,忽地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陌生的白色单衣,这不是他昨夜穿的衣服。再看立于一旁的服架上,那上面已经搭着有了一件白色的窄袖,和月白色大袖的罩衫,显然是给他准备的新衣。
可,是谁给他换的衣服?莫非是......那个......。
叶白柳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脸微微有些热了,心跳也在活跃。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自己多想了,就算再怎么亲密的男女,终究还是有别。这里又是城主府邸,是个极其讲究礼数规矩的地方。
他起身,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除了那把还是以皮子缠着柄的灵刀还在,他的那身衣服已经不见了,只好去把服架上的衣服换上。
他的手指只是碰触到了那几件衣服,就被那种衣料上的柔软光滑所惊讶到,他从来没有摸过这么柔滑的布,像是把手放在一块极为细腻的薄冰上面,可是薄冰却没有那种能让手指温暖的柔软,又染的是这么明亮的颜色。
远比自己那件黑衣要值钱的多,甚至是贵重,叶白柳越来越能感觉到他所在地方的奢华了,只是这一件衣服,只怕是一个金糗也不止。
叶白柳走出门外,又看见了门前有精致摆设的小小院子,石板铺地,考究的木质花盆栽种花草苔藓,以圆圆的碎石映衬,院子的一角还有一潭池水,池水不深,水色却是幽静的碧绿。
幽幽的几缕风来,还是冷,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有了一股萧瑟的意味。
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大亮,自遥远地方而来的北风吹到归古城,带来了荒凉的气息,现在还是初秋,却隐然有几分像是立冬,叶白柳甚至能在空气中闻到熟悉的雪的味道,那是冬天的味道。
“咦,你自己已经起来了啊。”院子一侧进出的园门那里,女孩的轻细的声音传来。
叶白柳看了过去,对女孩轻轻的笑了一声,“哦,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有些闷了,所以出来看看。”
女孩走了过来,上下打量起了叶白柳,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怎么了?”叶白柳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右上下,不解的问。
“没什么,我是瞧着公子生的好看,只是一身衣裳好像大了点,有些......有些不相衬。”女孩说。
叶白柳以浅浅的微笑回应女孩的夸赞,却还是不解的问,“不相衬......什么?”
“嗯......”女孩沉吟起来,仔细的打量,“好像......是手。”
“不对不对,是脸。”女孩看着叶白柳的脸,微微的摇头否定自己前面的话。
“嗯,也不对,好像还是手。”女孩又否定自己前面的话。
“还是不对,”女孩也疑惑起来,隔了一会,“啊,我知道了,是头发,乱糟糟的,一点儿也不好看,还是让我来为公子重新梳洗一下吧。”
叶白柳用力的抬眼想要去看自己的头顶,不名表为什么女孩会说出乱糟糟的话来,他的头发是自己束的,用一根白色的布巾束的整齐,虽说自己很少在头发上花心思,但怎么也不至于乱糟糟吧?
女孩也未做解释,她推着叶白柳进屋,让叶白柳端坐在一张木凳上。
“公子,那根白玉簪子呢?”女孩打开叶白柳的头发,这才发现叶白柳的头上少了一根白玉的簪子。
“啊?什么簪子?”叶白柳扭头,仍是不解的问。
“就是我拿来的那根簪子啊,公子没有看见吗?我明明就放在......”女孩着急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公子等一下。”女孩说。
女孩去到屋子里镂空的屏风后面,不多时,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根白玉的簪子,玉簪笔直,只在簪头才有弯曲,是流云的模样,她拿在手里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混混的玉色,叶白柳看过去的时候,女孩经过窗前,有光的地方,她手里的簪子又仿佛是透明的。
叶白柳咽了咽口水,知道那又是一件极为不凡的宝物。
“吓死我了,”女孩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公子弄丢了,原来还在妆台上。”
“这簪子......很重要吗?”叶白柳不解女孩的着急。
“是呀,是家主特意吩咐我准备的,要是丢了,还不知道家主会怎样罚我。”女孩说。
“哦......”叶白柳顿顿的点头,低声的说,“那,抱歉啊。”琇書蛧
“不关公子的事,”女孩摇摇头,“是我的疏忽,忘了告知公子,公子坐好。”
叶白柳点头转过头去,立刻感觉到了女孩轻灵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头皮上,然后是簪子在头顶笔直的划过,头发被牵动,是叶白柳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适意。
他还未曾知道,原来只是手指在头皮上柔柔的按着,竟会有这般的惬意与享受。
女孩为叶白柳整理头发的时间并不久,甚至叶白柳还觉得极为短暂,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整齐束紧,然后是女孩轻轻的把那根白玉的簪子扎进了自己的发髻里。
“可以了,公子。”女孩在叶白柳的背后提醒。
叶白柳应声的站了起来,却又是抬眼去往自己的头顶看,看了一会,只是觉得额前空空荡荡的一片空明,于是他伸出双手去头顶小心翼翼的摸着,摸到了自己头顶束好的发髻和那根有些冷的玉簪。
“公子,这边,”女孩看着叶白柳的轻轻的双手抱头,笑着侧身说,“公子,屋子有镜子,能够看到。”
“哦。”叶白柳干笑一声,顺着女孩所指的地方走去。
走到镜子前,叶白柳扭着头仔细的瞧了瞧,不得不为女孩为自己梳洗的头发感叹,回到归古城这些日子,他在柏府里也住了许久,只是从未有如此的精心梳洗过。
镜中的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连自己也觉得有些陌生了,白净润泽的脸,整齐的发髻,完全是一位世家公子的模样。
可叶白柳看了一会,却有些出神了起来,看着如此陌生的脸,他总觉得哪里奇怪。
他记得之前在柏家的时候,柏麓漓就说过他娇嫩,现在他才知道柏麓漓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出来。
不该如此的,他的脸不该如此白净的。
他在风雪的北江禁地里呆了整整两年,在清楚不过了,那里每天都不停息的雪和风把所有斥候的脸吹得干燥发红,嘴皮也起了干皮,怎么自己只是才回来几天,就有了这样的变化?
白净的脸,又是突然莫名其妙的晕倒,还有那沉重如铅的疲累。
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谁也不知道的变化。
女孩低低的笑声把出神的叶白柳拉了回来,叶白柳看了过去,又问,“怎么了?”
“我只听过美貌的女孩才会迷恋自己的镜中的倒影,怎么公子也看呆了。”女孩还是笑,一点也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我不是看自己看呆了,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叶白柳也还是干笑一声,纠正着说。
“啊,这样吗?”女孩连忙止住了笑,用抱歉的语气说,“那是我的不对,小婢子向公子赔不是了。”
“唉,这没什么,不用这样。”叶白柳却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是个孩子脾气的女孩。
“多谢公子。”女孩还是抱歉,只是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对了,公子,”隔了一会,女孩似乎想起什么,“殿下吩咐了,说如果公子起床了的话,就去一趟后园的花圃,殿下他就在那里等着公子去。”
“哦,”叶白柳点点头,然后疑惑的问,“他没有出去?”
“是,”女孩说,“殿下说过他今天那里也不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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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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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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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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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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