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热气蒸腾,薰衣草和海藻的芬芳随水雾蔓延。
脱去浴袍,雨宫惠沿大理石壁坐下,脚尖轻触水温,然后一点点往下,直至温润的水流漫过锁骨,这才舒心的松了口气。
哼着歌,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雨宫惠欣赏窗外的夜景。
十分钟后,手机铃声不恰当的响起。
她略微皱眉,拿过手机接起。
“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这个时间还不识趣的给我打电话的人只有你一个。”雨宫惠说。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
“寒暄就不必了,有事直接说。”
夏目泽平坐在屋檐下,望着初夏夜晚的天空,“想找部长聊天。”
“这倒有趣,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主子是谁了吗?”雨宫惠漆黑清澈的眼眸里戴着莹莹的笑意。
“大化革新彻底废除了奴隶制,到现在已有一千四百年,雨宫部长是打算让社会重归奴隶制吗?”
“啊啦,奴隶和社畜有什么区别呢?我倒觉得这个时代挺好。”
“部长慎言啊。”他轻声说。
“夏目部员在怕什么?”
“怕部长暴露太多事情后想杀人灭口。”
“这么怕死,怎么当手下。”
“请不要理所当然的把我当成下人...”
雨宫惠喝了口红酒:“铃音和由美呢?”
“房间里。”
“刻意避开她们来找我,是想说一些让人害羞的事情吗?”
夏目泽平面对她的调侃也没在意,“害羞说不上,而且也没什么好避开的。”
“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吗?”
“我对部长的心意一直不变。”
“恶心,你还是闭嘴吧。”
“挂了以后再闭嘴。”
雨宫惠挑了挑眉,“真来聊天的?”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夏目笑了下。
“那我为什么要跟你聊呢?”她喝了一口红酒,优雅地交叠双腿。
夏目泽平手撑着木制地板,“不喜欢吗?”
“本小姐现在很忙,没空理你。”她避开话题。
“如果真的很忙,部长早就挂电话了。”
“谢谢提醒,我现在就挂了。”
“惠,等等——”
“拜托人的时候,应该用尊称。”
“...”
夏目抿了抿嘴,“部长。”
雨宫惠从浴池里起来,看一眼手机,“应该是有话想说吧?”
手机另一头沉默了很久,但始终没挂断。
“部长最近有看书吗?”
雨宫惠视线不住的在手机与夜景之间徘徊,微微一笑。
“暴露目的了。”
“暴露目的什么的...说的我像是坏人一样。”
她用浴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半晌后说道:“你猜猜看。”
“如果是让我猜,那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哦,倒是挺有自信。”
“毕竟认识了挺久的。”
雨宫惠不置可否,“就这样,你去陪狐狸精吧。”
“哪有什么狐狸精...”
“你自己清楚。”
夏目轻笑了下,“晚安,megumi(惠的罗马音)。”
雨宫惠轻蔑的呵了一声,换上睡衣。
“晚安。”
...
卧室里,两人同样在聊天。
佐藤由美停下笔,往后一靠,扭过头说:“铃音,明天考试加油。”
“由美也是。”宫川铃音放下手里的吹风机,笑了一下。
“铃音在哪个考场?”
“三年B班。”
“欸,离我不远呢。”
佐藤由美下意识往卧室门方向看一眼,“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一年A班。”宫川铃音说。
“欸,铃音怎么知道...”
“洗澡后问的。”
佐藤由美顿了一下,看铃音一眼。
她穿着浅蓝色吊带裙,裙子的下摆堪堪遮住臀,远远看去,只见到两条白嫩的长腿。
“这样吗...”
“怎么了?”察觉到由美的眼神,宫川铃音回头。
“嗯...铃音好过分。”佐藤由美鼓起脸,“昨天不是说了,不准穿这种衣服在他前面乱走吗?”
宫川铃音故作惊讶,“啊啦,昨天晚上十一点,由美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好像有点慢...”
“...”
佐藤由美侧开头,一声不吭。
“还有前天...”
佐藤由美脸一红,“好啦好啦,别说这个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明明是由美先提的。”
“我只是想找铃音聊聊天,因为每次考试之前,我都会很紧张,然后睡不着觉...”佐藤由美叹了口气。
宫川铃音仰起头,“睡不着的话,试试褪黑素?”
“我现在出去买。”
“啊,都这个时间了,还出去干什么...还有别的办法啦。”
“办法?”
“酒。”宫川铃音伸出食指,“我很久之前就发现了,夏目的储物室里屯了几瓶清酒。”
“被夏目知道我考试前喝酒,会生气的。”
“没关系!只要少喝一点,控制住自己就好了!”
宫川铃音走上前,握住由美的手,“而且啊,由美今晚要是睡不好的话,明天考试该怎么办?”
“唔...”她挠了挠头。
“走啦...”
把卧室门打开,铃音往外探脑袋。
客厅灯还亮着,夏目正坐在桌前,翻看着笔记本。
“你去拖住他,我悄悄拿酒回来。”宫川铃音小声说。
“欸...我吗?”
佐藤由美指了指自己。
“没问题的,相信自己。”
“唔...”
佐藤由美扭捏了一下,出去了。
桌前,夏目尚在思索,突然察觉到脚步声。
抬头一看,佐藤由美坐在旁边,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啊,有些无聊...”
佐藤由美用手绕着长发。
夏目歪了歪头,望着她身后的铃音。
只是还没看几秒,就被由美用身体挡住了,再是她明亮的眸子。
夏目与她对视几秒,“总觉得你在瞒着我什么事情。”
“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佐藤由美甜甜的笑了下。
夏目握住她的手,“是真心话吗?”
“唔...”
佐藤由美移开目光,反手握住他,“真心话哦。”
“听起来有些不自然。”
“唔...反正就是真的,你别管那么多!”
佐藤由美哼了一声,坐在他旁边,看着桌上的笔记本。
“这是什么?”
“错题集。”
“好多哦,我都没发现你有这么多的错误。”
“这是你的。”
“...”
佐藤由美怔了一下,夺过错题集翻了起来,发现每一页都是手写的,旁边写上了注释。
她愣了下,“为什么?”
“做笔记。”
“我知道是笔记,但是...”佐藤由美张了张嘴,神色复杂。
夏目移开话题,“会紧张吗,明天就测试了。”
“嗯...有点。”
“不用担心,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需要全力以赴,就能达到想要的目标。”
夏目放下笔,“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谢谢。”
“谢谢什么的,还是成绩出来再跟我说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
佐藤由美低语,“夏目,你又在转移话题了吗?”wWW.ΧìǔΜЬ.CǒΜ
夏目顿了一下,沉默下来。
“如果我不问,你还想瞒多久?”佐藤由美抿着嘴唇。
免试的事情,夏目明明早就知道了...偏要藏在心底不说,把自己当傻子一样。
“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让由美知道的...除了让你多一点毫无意义的愧疚,没有任何好处。”夏目泽平轻声说。
“你以为我会开心吗?”
“我很清楚由美不会开心,反而会生气...”夏目顿了顿,又说:“总归是有人要付出的,至于是你付出,还是我付出,这不重要。”
佐藤由美声音低沉,“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
“我很清楚由美知道后会怎么想,所以不能跟你说。”
“我讨厌你这样。”
“嗯,我也讨厌自己。”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在跟你发火。”她怒气上来,“你究竟是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不明是非的白痴吗?”
“不会,但是这一次的测试真的很重要...”
他伸手,却被佐藤由美拍开了。
她冷声说,“重要什么,是指你的计划吗?你以为别人猜不出来吗?”
“我不想放弃由美。”夏目紧了紧手。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放弃我。”
“...”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抱歉,我有点困,先去睡了...”
“...”
看着她拿走笔记,夏目泽平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他没有资格要求由美去接受。
...
等宫川铃音回到卧室的时候,房间里灯已经暗了。
床上角落,被子缩成一团。
“由美...”
宫川铃音把灯打开,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肩膀,“怎么了?”
“没事...”
佐藤由美擦了擦眼角,转过头微笑。
“还说没事,看你现在的表情,都差成什么样了?”宫川铃音皱着眉。
“啊...”
佐藤由美怔了一下,拿出小镜子看一眼。
“是有点差呢...”
宫川铃音歪了歪头,“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
“什么没有嘛,分明是出事了。”
宫川铃音在她旁边坐下,轻声问到:“到底怎么了?”
“不关铃音的事。”
佐藤由美抿了抿嘴,“我想喝酒。”
宫川铃音张了张嘴,看着她努力挤出的笑容,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只能喝一点哦,清酒后劲很大...”
“嗯,我知道的。”
铃音拿过清酒,还没来得及倒杯里,就被由美夺走,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大口。
等到她把清酒从由美手中抢回来的时候,一半已经没有了。
“...”
宫川铃音脸色一白,“由美,你平时酒量怎样?”
“没喝过,不清楚呢...”
“坏了。”
她连忙去准备蜂蜜水。
...
半小时后,酒精上脑。
情况比铃音想象得要好一点,因为由美既不会呕吐,也不会发酒疯,只是不停的说话。
“夏目瞒着我,铃音也瞒着我...”佐藤由美倚着墙,像是在自言自语。
“...”
宫川铃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她再抬头,发现佐藤由美盯着自己看,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自言自语。
“为什么?”佐藤由美呢喃。
宫川铃音张了张嘴,“夏目决定了,我没有反驳的理由。”
“果然...”
佐藤由美笑了下,“铃音也是喜欢他的。”
“...”
宫川铃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这样看着她。
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铃音知道我是怎么猜出来的吗?”佐藤由美红着脸,笑容越发灿烂,“是笑容哦~~”
“笑容?”铃音怔了一下。
“是的...”
佐藤由美托住下巴,“还记得咖啡馆那一次吗?你好多次看我,脸上一直在笑。”
“...”
“当时我看不懂那是什么眼神,只是觉得非常熟悉,但始终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明白了——”
佐藤由美摇了摇头,“那是看不起啊....铃音从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不是的由美...”宫川铃音双手捏着吊带裙。
“铃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我后来去了一趟游泳部,跟部员们训练完,聊天的时候照了下镜子,这才猛然惊醒。”
佐藤由美苦笑了一下,“不过这也正常,我跟铃音,跟惠,比起来真是什么都没有...”
“由美...”
“我后来想着,要不要努力一点,尽量跟上脚步。”她低声说,“正好夏目找上门,主动学习一下也不错...”
“对不起...”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佐藤由美轻声问,“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抱歉,由美...”
“为什么你们两个,都把我当成孩子呢?”
佐藤由美拿出夏目写的笔记,撕成两半。
“谁要这样的施舍啊,究竟是看不起谁啊?!”
她咬了咬唇,泪水缓缓流下。
宫川铃音抿了抿嘴,从地上捡起残片。
“我困了,铃音。”
“嗯...”
关灯以后,房内陷入安静。
宫川铃音摸黑在地上翻找着笔记,直到确定了没有剩余,这才停下手。
回过神,由美已经睡着了。
她来到床边,又看一眼门外,心中百感交集。
宫川铃音低下头,“我才是很羡慕由美啊...”
他的目光,一直都在由美身上。
学习会,也是为了由美举办的...
宫川铃音看一眼桌上摆着的四五瓶清酒,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一瓶又一瓶...
夜渐渐深了。
...
深夜,大抵是一两点。
月色渐浓,月光穿过透光的玻璃,照在方木桌的边角。随着时间推移,客厅里越发昏暗。
卧室房门轻轻打开,地板发出吱呀的声音。
夏目抬了抬眼,又闭上了。
他已极困,眼皮沉甸甸的,只觉得眼前世界朦胧且晦涩。
“夏目...”
低声而妩媚的呢喃细语,具体是由美,或者是铃音,他已分不清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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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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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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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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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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