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奉中华正朔,方知为人之乐。
以下二百年,倭奴东来,寇海疆而掠王土,杀人民而毁宗庙。朝鲜之统,几绝矣毁矣。
君臣士子,深受流亡之苦;百姓良民,沦为东夷之奴。
中华小盛之地,一夕何存?
初阳普照之国,哭嚎泣血。
上天有好生之德,中华有再造之恩。发大兵、驱强虏,方有朝鲜延续。
此恩此德,如皓阳之暖,如清河之润,如慈父之育,如圣人之诲。
八道百姓,千万子民,铭感五内,焉敢忘怀?
及至蛮夷发于辽东苦寒之地,承蒙明德香火而不怀恩。野心膨长,如虎如狼,进更且妄图以夷狄而居中国,贪弥天之功。
其欲拆散中华与朝鲜父子之情,恰如毁家灭族之仇。天蒙阴霾、地覆清霜,江海为之咆哮,山岳为之崩摧。
彼夷狄者,收兄妻、征父妾,无人伦之礼,罔长幼之序,实禽兽也!
朝鲜沐王化之国,拜礼教之邦,焉可茹毛饮血,朋比兽类?
斯今日者,人君弃其子民、朝廷断其根本,废礼教、事蛮夷。
既如此,君何为君?国何为国?
达人志士,岂容冠履倒置?
壮怀激烈,尚存八道热血!
此诚生死存亡之际,敬告豪杰。当舍昏君、疏恶朝,君子自强不息,共创朝鲜新章。
待从头,收拾了旧山河,再与背民昏君、卖国丑类、辽东蛮夷计较!】
李倧活了几十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见惯了各种场面,自诩泰山崩于前而不会色变。
然而此时此刻的他,手捧着金尚宪书写的檄文,几欲呼吸断绝,心胆尽丧。
那是一种从所未有的绝望之感。
即便之前匍匐在黄台吉的面前叩首称臣,都没有让他如此慌乱。
再没有任何一个君王,能够在面对他的子民反抗时,还能够无动于衷。
李倧仿佛看到朝鲜八道遍地封烟,无数愤怒至极的平民百姓挥舞着刀叉,冲进了他的王宫,将他戳成了血肉葫芦。
朝堂之上,早已风云变色。
金鎏连爬了好几步,欺上前来,痛心疾首。
“殿下,如今朝鲜蒙难、国君受辱,方致野心之辈妄图做换天之举。当此危难之秋,如不行霹雳手段震慑人心,则国家危矣。”
又有许多官员纷纷发声,无一例外,全都是催促李倧立刻发兵讨伐叛逆。
而这些人,毫无意外全都是主和派。
他们和斥和派斗了很多年,因为李倧的偏袒,始终不分胜负。而这一次斥和派竟然做出了叛乱之举,立刻让主和派意识到,独霸朝堂的机会到来了。
众臣当中,唯独崔鸣吉还算冷静。
“殿下,金尚宪等人已经有了夏国的支持,其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还请殿下妥善筹划,一切以保全国家为首要。”
李倧扬着手中的檄文,又一次展露了暴戾的一面。
“逆臣贼子,口口声声反对孤的苦心,转过头来却又拜叛逆为尊。狼子野心,口是心非,无君无父,何以称之为人?”
听着李倧的恶毒评价,主和派的官员们全都大喜过望。
他们都知道,从今天开始,朝堂之上再也没有斥和派的立足之地了。
李倧看向李时白。
“庆尚道的军队果然全都反叛了?”
李时白不敢怠慢。
“臣跟随吏判大人一路追击,原本可以将金尚宪等逆贼擒拿。只是其身边足足有六千大军护卫,还有许多无知百姓喊打喊杀。臣等忧虑殿下尚不知晓真实情况,方才没有拼死力战,只为赶回来禀告。”
他的推脱之言,令众人鄙视不已。
明明是因为手中的兵太少不敢打,偏偏要说的忠贞不二。
可李倧已经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个了。
他最想做的就是,将所有的叛逆彻底斩杀,好向所有的朝鲜人彰显他身为君王的权威。
哪怕他跪在异族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可是转过头来面对自己的子民,却容不得任何的亵渎。
“传令给都元帅,令他率军南下,清剿所有的叛逆。”
如今朝鲜的所有主力部队全都在金自点的手中。
在李倧想来,凭借这支三万多人的兵马,应该足以平定金尚宪等人的叛乱了。
然而崔鸣吉却没有那么乐观。
“殿下,夏国既然参与进来,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倘若夏国出兵的话,只凭朝鲜自身怕是难以平息祸乱。不如知会睿亲王,请求清国援助。”
这话一说出来,朝堂之上的君臣没有一个不脸红的。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因为臣服清国一事而要死要活,肝肠寸断。难道转眼之间,就要向新的主人摇尾求援了吗?
李倧瞳孔出血,十分不愿意回想自己的屈辱。
“孤呕心沥血供养大军,难道到了今日,连平息叛乱都做不到吗?”
这一下再没有人敢提议请清军帮忙了。
李倧的命令火速从汉阳发出,送到了金自点的面前。
正在山野当中搜捕洪翼汉和林庆业的金自点,得知出了这么大的事,完全不敢怠慢,火速收拢的军队连日南下。
他们足足在荒山野岭当中搜捕了十多天,可是仍旧没有发现洪翼汉和林庆业的踪迹。
这两人如今在何处呢?
看着眼前波涛起伏的大海,洪翼汉和林庆业百思不得其解。
“礼判大人的命令是让我们火速南下,前往釜山与其会合。陈先生,为何带我们来到了兴南?”
负责接应洪翼汉和林庆业的,乃是情报部朝鲜司副司长陈轩。
他带着两人走了一条谁也没有想到的线路。
不是往南,而是往东,一路来到了兴南的海边。
金自点带着人马只是堵住了向南的道路,当然抓不住他们了。
看着大海深处缓缓驶来的帆船,陈轩笑容满面。
“谁说就不能通过海上前往釜山了?”
而他心中的震惊,却并没有对两人说起。
“殿下为何知道兴南这里可以乘船出海呢?”
当然了,左梦庚也不会告诉他,后世有一支曾不可一世的军队,就是从这里狼狈而逃,宛如丧家之犬。
这么重要的地方,身为军史专家,左梦庚岂能不铭记于心?
此时加以利用,很轻松就救出了两位斥和派的得力干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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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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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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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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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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