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丽不亏是音律大家,站在路边听了一会儿《精忠报国》便发现了不对劲。
幸好徐若琳在音律方面也颇有造诣,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拙夫曾言,他作这些曲子时,参考了欧罗巴的乐理知识,与咱们中土的宫商角徵羽五声音调不同,而是分为do、re、mi、fa、sol、la、xi七个音符。”
虽然是两个体系,但李贞丽一下子就辨别出来,相较于中土传统的音调分法,这种欧罗巴音律多了fa和si两个音。
“怪不得初听词曲,韵律如此多变。看来欧罗巴亦非蛮夷,颇有高明之处。”
徐氏姐妹抿嘴轻笑,同时也暗暗心惊。
明明她们才是更早接触欧巴罗文化的人,可相较于左梦庚,她们在认知方面居然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便是参座送过来的曲子,还请李大家出手指点。”
到了文工团所在地,李贞丽见到了那首让大家为难的曲子。
只有词,没有谱。
内容和《精忠报国》差不多,透着一股子的朴实。
可不是不知道为何,光是读词就让李贞丽有一种吟唱的冲动。
问题是没有谱子,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唱。
敬小怜站在她身边,红光满面,抖若筛糠。
不是吓的,是激动的。
初中小姑娘见到了天皇巨星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敬小怜是临清本地岳家班的小旦,唱的就是昆曲,《牡丹亭》十分拿手。
当然了,这个拿手,那是相对于本地同行而言。
到了李贞丽面前,那就相当于音乐兴趣班的碰到了中央音乐学院教授一般。
敬小怜虽然是岳家班的头名花旦,可是却心高气傲,并不甘心只做一名戏子。
新军招兵的时候,他屡次三番都去报名,居然想要成为一名战士。
可征兵处的人看看他那细腻白皙的肌肤、娇柔软嫩的身段还有细声媚气的腔嗓,明智地将他劝退了。
敬小怜气苦,可是无可奈何。
后来新军成立文工团,有人想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www.xiumb.com
虽然不能真的上阵杀敌,可好歹是加入了新军。
敬小怜二话不说,收拾收拾高高兴兴地来了。
虽然岳家班失去了当家花旦,可班主敢说个“不”字吗?
并不敢。
到了文工团,面对敲大鼓的、打快书的,敬小怜毫无疑问,那是坐头把交椅的。
可惜,即便是他,面对左梦庚拿出来的稀奇古怪的曲子,也是懵圈。
跨时代了,超出这个时代曲艺人的理解范畴。
今日李贞丽到来,见识到了只遥遥耳闻过的偶像,敬小怜立刻鞍前马后伺候,就指望着能够从李贞丽这里学到个一星半点的。
“这没有谱子,却不知道从何唱起?”
敬小怜忙道:“这唱法嘛,参座倒是教了的。他还说,有一种叫什么五线谱的,很是好用。奈何咱们兄弟才疏学浅,无人懂得。”
敲大鼓的、打快书的纷纷侧目,谁跟你是兄弟?
听到有唱法,李贞丽不由急切。
“可否演示一番?”
要在偶像面前唱歌?
敬小怜激动的差点晕过去,只觉得人生十数年,最幸福的莫过于今日了。
他感激拿出全部的精神,兰花指一捏……
“一(yi、yí、yǐ)……条(aŌ、aǑ)……大(ā、ā、ā)……”
“多谢。”
李贞丽迅速而决断地制止了敬小怜继续唱下去。
虽然她才刚刚看到词,但是联想到之前看到的新军战士们热血沸腾的军歌,她也知道,这敬小怜跑偏了。
完全就是将昆腔的唱法给挪用了过来,听的人头皮发麻。
敬小怜很委屈,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小怜……小怜,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一幕恰好被进来的人看到,立时掀起波澜。
谷焚</span>来人径自冲到敬小怜身前,似乎还想伸手抱住他,好好怜惜一番。
幸好看到周边人多,这才勉强止住。
可对于惹得敬小怜委屈的罪魁祸首,来人可不准备放过。
“你是何人,缘何欺负我的小怜?哎哟……你是南京那娘们?”
李贞丽一张错愕的桃花脸,瞬间开成了染色坊,五颜六色的,也不知道该作何情绪。
旁边的徐氏姐妹全都气的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徐若琳,几乎都想要动手了。
“张大公子,你很好呢。”
临清第一浪荡子、打遍七十二家花楼无敌手的张好古张大公子,此时完全没有了嚣张气焰。
看着咬紧银牙的徐若琳,只恨不得立刻生出一对翅膀来,赶紧飞到九霄云外。
“呵呵……那个……呵呵……本公子……本公子是来督促他们勤学苦练,莫要辜负了中恒一片苦心的。”
徐若琳白眼狂翻,对这货也是无可奈何。
“许久未曾见过张伯父了,看来稍晚时候要去多多请益才是。”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莫要害我啊!”
张好古宛如一只大马猴,急赤白脸地冲到徐若琳面前,又是作揖、又是求饶,吓的满脸冷汗。
徐若欣好奇地指着敬小怜。
“你和他……咿……”
张好古和敬小怜好似受了精……不是……受了惊的兔子。
“你怎可污人清白?”
“人家不活啦。”
“缘何这般热闹?”
乱七八糟中,左梦庚走了进来。
他忙完了事,回府时才得知李贞丽前来拜访,便寻了过来。
看到无地自容的张好古,他也是头疼的很。
“你说你就不能干点正事?”
张好古微微侧着身子,只漏出半张脸,目光深邃,仿佛绝世而独立。
“只怪这天地间太多流俗,无人识得本公子莲心一片。噫吁嚱……奈若何?”
懒得理他,左梦庚对迎起来的李贞丽笑道:“如今这世道乱糟糟的,不想李姑娘如此豪气,孤身千里北上,可敬可佩。”
李贞丽一扬手中的纸,笑道:“能聆左将军这等绝世之作,即使筚路蓝缕、万里之行,又岂在话下?”
左梦庚拍掌大笑,延请众人坐下。
李贞丽看来也是一个女文青,见到了好作品便有些疯魔。
“左将军,此曲缘何只有词、没有谱?”
左梦庚两手一摊,实话实说。
“敝人于音律之道,实属外行,便是想要谱曲也做不到。恰好今日李大家在此,还请能者多劳。”
李贞丽有心在左梦庚面前卖弄,当仁不让地道:“请教将军,此曲怎个唱法?”
左梦庚不懂得作曲,但后世的音乐那是绝对会唱的。
他也不怯场,更不在乎自己唱的好不好,只把歌曲的原意唱出来便可。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他已经尽量在模仿郭老师的唱腔了,但显然相去甚远。唯一欣慰的是,最起码没有跑调,也把曲子里的精神唱了出来。
尤其是他作为真正的军人,唱到高潮处,那词曲里饱含着的浓烈的家国情愫,一下子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李贞丽已经听的痴了。
她十三岁就登台唱曲,十五岁便名满江南。
满以为天下戏曲,尽在心中。
可今时今日才知道,天下间竟还有这般动人心弦的曲子和唱法。
一扇新奇而深远的大门,渐渐开始向她敞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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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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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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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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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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