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登,文鸯,江统,司马乂,蒋俊,王敦。
先说徐登。
对徐登,何天做了什么呢?
何天替徐登过继了个儿子。
天底下没有哪个宦者不梦想有后的——因为他们没有“播种”能力,这种梦想,反较正常人更加强烈,午夜梦回,噬心啮骨。
并不为传递基因,甚至也不为养老,而是为身后血食。
这个时代的人,哪怕思想最领先时代的朴素唯物主义者,一想到如贾庶人之言“在下头吃啥?天天喝西北风啊?”也会不寒而栗。
但如前所述,徐登几不同同族人来往,找不到合适的、可以过继的族子——就算平日彼此正常来往,他又不是啥权宦,谁又愿意将儿子过继给一个宦者呢?
唯一可能的过继对象,只有他幺弟的儿子。
但亦如前所述,徐登幺弟的第一个儿子,死于大疫,生第二个儿子的时候,夫妻俩年纪都不算小了,弟妇生产,是拼了命的,因此,对这个儿子,宝若性命——过继给别人,就算他幺弟肯,他弟妇,也必不肯的。
然而,何公出手,彼终于还是肯了。
小户人家,有无法承受的压力,也有无法抵御的诱惑。
最重要的是,过继独子给大兄,并不实质性损害自己的身后利益——何公说了,朝廷虽不许兼祧,但那是暂时滴,最不济,我也会给你们要来一道特旨,云云。
此时代,“兼祧”是非法的。
相关情形,详见本书第二零九章《我要去救你的仇人了》。
徐登感激涕零。
除此之外,徐登亦认同郭猗如下的说法:
同为篡代,但成都王多有不同于赵王处,除了故皇后说的“篡代”和“篡弑”不同外,成都王有自己的内宦系统——孟玖就是打头儿的嘛;因此,成都王做了皇帝,绝不会再用师傅您这班老人,您老人家最好的下场,是在金墉城陪“太上皇”住冷房子。
成都王若有进一步的举动,十有八九,“陪住”就变成“陪葬”了。
但何公变成了故太子,情形就大不同了,对吧?
……对!
于是,为身后计,为性命计,徐登上了何天的船。
再说文鸯。
文鸯是叛而复降的羁旅之臣,本就不是司马晋的忠臣,兼以微过被黜多年,内心何能没有怨望?更不必说,兄弟俩满门老少,尽为司马氏所杀,而朝廷一无所问!
何天救了他兄弟性命,莫说冒个故太子了,就是造司马晋的反,文鸯也会跟着干的。
再说江统。
这位就大不同了。
江统算司马晋的忠臣,而其为人,不可利诱,不可威逼,亦难因私恩而废公义。
但这出戏,又绝对少不得此关键角色——东宫旧臣、名节素著、亲历“癸未夜变”。
许多话,只能江统来说,换一个人,效力大打折扣。
江统最终被说服,基于两个基本的认知:
二陆被夷三族,江统失望于成都王,终于认定,诸司马再无一值得扶助者。
此其一。
江统亦认同何天和文鸯的判断:成都王即便篡代,也只是暂时得志,很快便会失去支持,到时候,不管取代成都王的是谁,朝廷都无法继续维持控制地方必须的权威,则诸藩睥睨,你方唱罢我登场,天下纷乱,不知伊于胡底?
于是,四夷趁机而起。
此其二。
何以免天倾?
唯有止乱。
何以止乱?
唯有天命攸归,诸王不再生觊觎之心。
即是说,统嗣之合法性不受任何任何挑战。
但是,合法性没任何疑义的那一位,已经挂掉了。
江统是《徙戎论》的作者,对于中原尽腥膻的恐惧和敏感,超过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人,也压过了他对司马氏的忠诚。
何况,如前所述,这个时代,“天下,天下人之天下”,依旧是士大夫的某种共识。
何况,何天冒故太子,将来,皇帝还姓司马,天下,还是司马氏的嘛!
终于,江统也上了何天的船。
再说司马乂。
何天开的条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定金一:非但救你性命,更免你为张方虐杀。
定金二:张方之头颅。
尾款一:东海王是你的第一号仇人——吾许你手刃之!
尾款二:成都王是你的第二号仇人——吾为你废之!
尾款三:事定之后,你或为太宰、或为宰衡,总之,宗室第一人,安富尊荣,血食不替。wWW.ΧìǔΜЬ.CǒΜ
相关情形,参考本书第二六三章《定金,尾款,大交易》。
若交易不成,尾款自然不付,定金呢,也是要收回滴。
不付尾款,理所当然,定金……如何收回?
唉,张方的脑袋已经砍下来了,安不回去了,这第二笔定金嘛,就算啦!
呃,那,第一笔定金?……
……
呃……明白了。
于是,摆在司马乂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手刃东海、废黜成都,报大仇、修大怨,然后,为太宰、为宰衡、为宗室第一人,安富尊荣,血食不替。
第二条,就鼎镬、就刀俎,为羌煮、为貊炙。
换了您是司马乂,您选那一条路走呢?
于是,司马乂也就何天之范了。
再说蒋俊。
这一位,其实不必多说——即便何天冒充的是皇帝,她也会指着阶上的那一位大喊,“你才是假的!”
再说王敦。
唯一的“反派”配角,但不能没有这样的角色,不然,戏就不好看了。
所谓“质证”,有质疑,才有证明,才能一步一步“去天下疑,分天下谤”。
一个人怎么唱得好双簧呢?
不过,王敦不是“自己人”。
三十岁之前的王敦,算是热血青年一枚,有自己的骄傲、抱负和底气,并不那么容易屈于势力,不然,也不会同江统一起,冒禁送废太子于伊水之滨。
另外,他对何天,有很深的心结。
诸君如果记不大清王敦同何天的梁子是咋结下来的,可以翻一翻本书第一四二章《伊人独行歧路,俊彦齐聚名园》至一五二章《哎哟我去!我发现历史了!》。
而王敦有强烈的感觉——这个死而复生的故太子,就是何天假冒的!
最后,王敦虽还是不得不“屈于势力”,但这个感觉,并未消退分毫。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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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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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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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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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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