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水是无定河支流之一。以前水量很大,赫连时期曾引温泉水入夏州城,名“黑渠”。黑渠在城内驰道两侧,建了不少果园,蔚为大观。
邵某入夏州之后,黑渠早已干涸多年,果园也荒废得不像样子。去年他还在想,等北征草原获得大量人口、财货之后,再重新整饬黑渠,恢复当年“华林池昭”的盛况。
温泉水断流了,但并不是没水,而是形成了几个不相连的小水泊。水泊旁是一望无际的草地,有党项部落于此放牧。
邵树德对这个也姓拓跋的党项部落恨得牙痒痒,离夏州城不过几十里,居然也不听话,不缴纳贡赋,不死何待?正好自己需要先破几个部族立立威,不然谁肯老实听话?于是乎一声令下,千余骑兵先出,大队步卒接上,朝这个不过千人左右的部落杀去。
其实这个拓跋旁系部落早就发现了夏州军的到来。但他们根本来不及走,这会才四月,草地尚未完全返青,牛羊只能吃以前贮存下来的草料,这怎么跑?
一千人的部落,也就能抽出两三百成年男丁。邵树德站在高坡上往下看,只见这两百余丁早就拿出了武器,但似乎不是人人都有,甲胄更是甚少看见。看来,跟着拓跋思恭混,也没变得多富裕啊!虽然都姓拓跋,但搞不好还不如没藏氏那种拓跋大跟班得到的好处多呢。
蠢笨到这种份上,有今日之结局,可谓咎由自取!
铁林军的骑兵并未直接冲阵。虽然这些党项人数量很少,装备也不行,但他们只是在外围击破了敌方仅有的数十骑兵,然后便兜着圈子到了后面。
正面有队列严整,杀气腾腾的夏州步卒,背后又有敌人的骑兵,党项牧民即便是在保卫家园的状态下,士气相对较高,但依然不可抑制地慌张了起来。
“呜!”角声响起,大部分党项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有经验的人脸色骤变,纷纷用胡语喊着什么。
“嗡!”铺天盖地的羽箭飞了过来,轻易射穿了党项人薄弱的衣甲。他们就像那水泊旁的苇草一般,狂风一吹,尽皆倒下。
骑兵又杀了回来。
马槊、刀斧肆意砍杀,在职业武人娴熟的技巧之下,牧民们几乎无法做出任何抵抗,亡命四散,随后又被一一追上,砍倒在地。
鲜血汩汩流淌,汇入了水泊之中。草地之上,尸横遍野,腥气冲天。
邵树德在亲兵的护卫下从高坡上走下。辅兵们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伤而未死的党项牧民一概送一刀。部落的老弱妇孺也被他们一一揪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部落兼并战争,在草原上可不怎么美好。你根本不知道胜利者会如何处置自己,一念之仁,或许能留下性命,运气不佳,高过车轮的男人全都要死。
“把牛羊财货清点造册。”邵树德命令道。
“遵命。”李延龄干这事太熟悉了,很快便带着人去忙活。
“人,全部看管起来。周将军,你部负责此事。”
“遵命。”周融手底下有两千五百夏州衙军,看来大王是要他专门干看守俘虏的活了。
“今晚便在此宿营。”邵树德看了看天色,说道。
这个拓跋旁系部落的成年男丁基本都死光了,剩下的不过是妇孺罢了。对这些人的处置,邵树德脑海中有个隐隐的想法,那就是将他们送给巢众为妻,充实镇内人口。
镇内巢众,目前总数不下于两万五千,皆精壮男子,大部分在银州开渠、修水库,少部分在绥州军属农场租种土地。这些人里面,超过一万人都已经有了民户身份,但他们无妻,如何能定得下心?
夏绥四州人本来就不多,铁林军来了九千、诸葛爽带来了三千兵,再加上巢众,这就是三四万精壮男子,已经极大破坏了男女比例。
虽说自己从关中先后弄了一万多户人过来,几年间也有千余户军士家属搬迁过来,但总体而言仍是男多女少。军士们有钱,在婚嫁市场上很抢手,基本上或早或晚都娶妻生子了,但巢众可没这吸引力!
他们的身份本来就不行,又没资财,谁愿意嫁给你啊?邵树德想了很久,也只有这些部落女子和他们“门当户对”了。
党项部落女子有孩子的也不要紧,“喜当爹”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什么坏事。农业生产可是需要劳动力的,那些小孩子养大了,女儿可以嫁出去,儿子在家里帮着干农活,自己再生几个孩子,这一大家子就有了,镇内人口也得到了极大充实。
先这么办吧!
第二日,大军在向导的带领下,向东北而行。
辅兵们昨晚统计了很久,终于将战利品数清了:马百余匹、牛一千七百余头、羊八千多只。好嘛,都带上,部落里亦有大车,装着女人小孩,在周融所部的看管下,一路跟着大军而行。
当天下午,全军抵达交兰水(今海流兔河)畔。
邵树德跟着中军而行,比前锋慢了一些。当他在亲兵的簇拥下抵达河畔时,入眼所见,只有一片追亡逐北。傍晚时分,随着最后一名精壮男子被铁林军士卒枭首,整场战斗已经划上了句号。
又是一个千余人的小部落!据折家派来的向导折药说,这个部落自称党项弥部别支,但多半是冒认的。这在草原上并不奇怪,因为党项势大,很多杂胡小部落也喜欢冒称党项。但仔细深究的话,他们很可能是“胡”,而不是“羌”。
但无所谓了,自己只看政治立场,不问其他。既然铁了心跟着拓跋家走,那么就要有被其牵连的觉悟。邵大帅也到夏州半年多了,怎么不见你们来进献牛羊?光给拓跋家上贡,还出兵协助,不杀你杀谁?
“折药,本帅灭了这两个部落立威,消息是否已经走漏?”河畔已经架起了铁锅,李延龄亲自烤肉、煮汤,给大帅准备食物,邵树德闲来无事,便找向导说话。
“应还没有。”折药想了想后,说道:“大帅有千余精骑在外游弋,应不至于有漏网之鱼。”
“骑卒还是太少了。”邵树德叹道。
虽然定难军的地盘马很多,但也只是比内地藩镇在购置和维持成本上便宜一些罢了。夏州穷困,支应两万三千军士的粮饷已经让自己大为头痛,再多养骑兵,确实是很大的压力。榆多勒城的经略军有三千职业骑兵,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那可真是太好了。
“明日便沿着交兰水北上,沿途搜索有无部落,然后渡河东北行,至汉高望县故城?”李一仙在旁边摊开了张地图,邵树德就着天边的微光,在地图上反复核实行军路线。
出兵以来不过五日,粮草还有近月所需。灭了两个党项部落,合并缴获了两百多匹马、三千多头牛、一万八千头羊,外加千余妇孺,补给倒不用担心。就是这沿途不是草原就是沙地的,地貌一丝变化也无,让人有点心烦意乱。
明日的目的地是汉高望县城,早已废弃。当年秦始皇令蒙恬北击胡,悉收河南地,筑四十四城,汉代亦大力经营,只可惜到如今,大部分都没了。
高望故城旁有一大水泊,水草丰美,居住着党项密威部,与折家交好,人丁众多,得有五六千人。邵树德初知道时也是一阵恼火,这个密威部明明在夏州境内,居然投向折家,自己上任以来也没进献过牛羊马驼,简直岂有此理!
“大帅,昔年吐蕃入寇,密威部曾遣五百人助大唐官军。”似是知道邵树德在想什么,折药轻声说道。
“你倒是机灵。”邵树德笑骂道:“罢了。密威部缴清历年积欠税赋,本帅便不管了。”
折药闻言脸一白。
这个邵大帅,怎么对催课这么上心?以前的诸位节帅,也没见谁如此钻钱眼里啊,密威部这次怕是要大出血了,不但要出兵助战,还得出牛羊喂饱这位大帅,倒霉!
“折将军在何处等本帅?”邵树德又问道。
“高望城往北直行三五日便至。”折药答道:“他在庞青部草场上等着咱们。”
“离地斤泽多远?”
“不过三日行程罢了。”
“庞青部大乎?”
“众八千余。”
“那不小了。”邵树德点头道:“就这么办吧。地斤泽那边,听说有个麻奴部?”xǐυmь.℃òm
“大帅明鉴,麻奴部众万余,乃大族,与拓跋氏关系密切。附近亦有一部号嵬才,与麻奴部不睦。”折药说道。
“很好,便拿这个麻奴部开刀。”邵树德笑道:“行了,先吃饭吧,肉、饼应该都准备好了。”
四月十四,在交兰水畔休息一晚后,大军沿着河道向北进发。
草原杂虏逐水草而居。交兰水作为无定河的支流,两岸自然有不少部族。除折药指出来的倾向于折家的部族外,其余部落真真是倒了血霉。两个直接被灭了,四个投降表示顺服,还有一个举族逃亡,连家业也不要了。
当四月二十二日大军抵达庞青部草场时,全军上下竟然已俘虏了六千余口,缴获马千五百匹、牛一万九千余头、羊十万七千余只、骆驼千二百头,可谓收获颇丰。而这时,折宗本带的五千蕃汉兵马也在此等候多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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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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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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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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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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