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人从五凤楼坠落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短短半年内,死了两位皇子,街头巷尾人心惶惶,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北东宫的下一位主人,又该是谁?
若不选择隆延行宫的九王,就只能从宗亲过继,亦或者宫里的哪位娘娘有好福气,再诞下一位皇子,才能解了当下的困境。
将军府里,得知消息的韩来也很是震惊,只是短暂的震愕过后也坦然接受了,他看了一眼在旁研墨的宋端,那人的态度也波澜不惊。
太后早就对匡王下手了,这人的死已经是定局,她既然要扶持九王做太子的话,那后宫的妃嫔也再不能生出一个男婴了。
可是这个事情圣人是不知道的,他这几日夜夜传召侍寝,听宫里面的人说,圣人甚至一晚上接连传召三位宫嫔,看来是求子心切。
“昨日是孙婕妤侍寝,还有赵美人。”
宋端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样下去,圣人的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抬头看了看韩来,轻笑道,“公子要不要劝一劝?”
“圣人这会儿正在火头上,我何必去找不痛快。”韩来放下毛笔,将写好的字帖放在一旁,“再者说了,一切有太后做主,就算圣人再任劳任怨的耕耘,也是播撒不下一颗种子的。”
这人把这事儿说的这么直白,宋端脸色一红,低头道:“也是。”
韩来瞧着她羞赧的模样,心中好笑,凑过去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况且圣人就算再精力充沛,也毕竟年老了。”
宋端气的推开他的肩膀,咕哝道:“真是讨厌。”
韩来轻笑,随后才正经起来,说道:“只是……没想到太后会这么快的下手,我以为至少要些日子,前段时间听说匡王的身子好些了,还以为太后放弃了,没想到竟然是厚积薄发。”
“公子可以确定匡王的死是太后做的吗?”宋端蹙眉道。
韩来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问,遂道:“怎么说?”
“我昨日和岑越姐姐说话,言谈之间,她似乎故意和我透露了些消息,太后也对这件事情十分震愕。”宋端如实道,“由此可见,匡王的死似乎不在太后的意料之中,难道是有人想借着太后的手,要了匡王的命吗?”
韩来因着川王的原因,心里对于匡王的死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宋端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些纳闷儿,想了想,这才说道:“不管怎么说,或是到底是谁做的,匡王死了,也算是给了元白一个交代,待到地下,真不知道他要如何面对因自己而死去的弟弟。”
宋端也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不能再去纠结手段的好坏,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便是不清不白,也要去做了。
“圣人是知道曹家对川王动了手的,眼下匡王死了,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太后做的那样隐晦,圣人怕也是会被一直蒙在鼓里了。”
韩来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那窗扇,外面的院子一片清新,前几日的那场暴雨,倒是冲刷掉了连日的阴霾。
不论是九王,还是宗室,亦或者是再生新皇子登基,都和他们韩家没什么关系了,身为游兰献王后裔,又官列高位,洁身自好,一心忠于圣人,就是现在最妥帖的做法了。
给川王平冤复仇后,韩来别无所求。
只是想到这里,他回过神,宋端正在整理着自己的书案,他眼珠咕噜一转,坏笑着到她身后,突然伸手去搔她的痒,宋端一愣,扑倒在书案上,咯咯的笑道:“韩来!你怎么这么坏!”
韩来轻笑,这倒是杜薄教自己的法子,没想到那个馊主意一箩筐的人,出的这些个招数,总算有一个能在宋端身上奏效的了。
韩来见势,索性躺在了毯子上,放松道:“端午,既然现在事情都平复了,不如……聊一聊咱们的婚事吧。”
宋端闻言,诧异的回头,咕哝道:“想一出是一出。”
“我可不是一时兴起,你早晚要做我的新娘。”
宋端瘪着嘴,没有接茬。
韩来抵着她的额头笑道:“端午,我一定要娶你的,我韩来这一辈子,只娶你宋端一个人。”
宋端别过头去,小声道:“那要是我不嫁呢?”
“那我就一直等着,总之,我只要你,若是没有你,我宁可一个人一辈子,也不要别人了。”
韩来颇有些认真的说道。
气的宋端轻拍他的嘴:“真是晦气。”
韩来也意识到刚才那句若是没有你说的不妥,嘻嘻一笑:“是我不好,说话不走脑子,你不许生气。”
宋端扑哧一笑,韩来则道:“我今晚就去和母亲商量商量咱们两个人的婚事,你觉得如何?”
宋端心里也喜滋滋的,只是笑着笑着,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愁容。
韩来察觉到,连忙询问她怎么了,宋端叹了口气,这才说出了心中疑虑:“曹琦还攥着我的身世把柄,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此话一出,韩来满心的欢喜也稍微降低了些,没错,宋端的命门还在曹琦的手里攥着,想必如今匡王死了,曹家没有圣人的把柄,加之杀了川王,正是命悬一线之际,为了活命,宋端的身世就是最后的手段。
有这个把柄在手里,不但韩家不敢落井下石,还要保着曹家,况且若是成亲的话,宋端就要致仕,白衣之身,这个身世把柄也没了什么用途,难免曹家又会狗急跳墙。
这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见宋端一脸愁容,韩来捧着她的脸颊,细细安抚道:“无妨,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曹家现在还不敢怎样,总会有办法的,光在这里烦忧也是无济于事的,元白死后那么难的局面咱们都过来了,都会好起来了。”
宋端点了点头,用力的抱住了他。
“既然我现在不能娶你。”
韩来想了想,松开她,坐在桌案边,将刚才宋端整理好的纸和笔再次拿了出来,提笔想了想,神色认真的写着。
平序三十三年八月十九,经夏,谨奉百花神君垂怜,今有韩宋为合,择成佳偶一双,愿此后丝萝春秋,共度知音百年,念花好并蒂人长久,吉日良辰月永圆,不离不弃,白头共济,终日燕尔梁上,彼应签哉’
是合婚庚帖。
宋端瞪眼看着他,心里已然澎湃起来,喃喃道:“你这是?”
谷</span>韩来写好后,拿起来给宋端看,那人接过,手上微微发抖,眼眶泛红,在大赵国,这合婚庚帖可不是随便写写的,抿唇落泪。
“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名字,你呢?”xǐυmь.℃òm
韩来歪头笑道。
宋端吸了吸鼻子,也提起笔来,写下娟秀的两个小子:宋端。
韩来拿起旁边的水果刀来,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又趁着宋端低头之际割下她的一小捋青丝,系在一起,接过宋端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放好,又收进自己的怀里,看着宋端,语气十分坚定的说道:“我韩来此生此世,定不负你。”
宋端点了点头,再次抱住他。
“三书六礼,来日我定会补给你,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我的发妻。”韩来的态度不容置疑,“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韩来此生此世只要你宋端一人做我的妻子,端午,我爱你。”
宋端越抱越紧:“我也爱你,韩来。”
韩来也红了眼眶,怀里的人他视若珍宝:“端午,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埋头在她的发丝间,“这一张合婚庚帖,写的是我的真心。”
宋端轻应:“你的真心,我知道。”
韩来笑了笑,只是夏日炎热,宋端只穿着纱裙,不由得有些动心,微微松开了手,生怕自己受不住。
可宋端却不肯。
韩来不是傻子,宋端要做什么他心知肚明,那人拔下自己的发簪:“你怕了?”
韩来似笑非笑:“我才不怕。”又小声道,“端午,你就这么心急吗?。”
宋端绷着小脸,桀骜道:“等不到。”
韩来偷笑,故意道:“不怕我来日笑话你?”
宋端看着他,连着耳朵都红了,声音也细弱蚊子:“不……”
窗户上的明纸透过温暖而缥缈的光,有风吹来,将两旁的窗帘吹得四处飞舞飘摇,桌上放着的水果还未吃完,满屋里都是冽人的清香,那香味像是一条极美的绸缎,轻飘飘的,如人间仙境。
门口摆了冰盆,屋里本不闷热,欢愉在今朝,今朝不可辜负。
(此处省略一千字)
不知多久后,宋端醒来,她转过身,看着那人,韩来轻笑道:“端午。”
宋端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此处省略一个颜色笑话)
宋端这才发觉上了他的当,气恼的锤着他的胸口,被韩来攥住手,心满意足的说道:“端午,我爱你。”
宋端也靠过去,轻轻一应。
午后困觉,两人沉沉的睡去。
等宋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发现自己躺在卧房的床上,无奈的失笑,看来自己是睡得太沉了,连被挪动都不知道。
“姑娘。”
素问进来,轻笑道:“姑娘醒啦,您看谁来了?”
宋端看去,竟然是徐氏,她连忙要起身请安,却被徐氏按住,那人叫素问出去,随后坐在榻边,瞧着宋端那下巴的红印,会心一笑。
宋端这才反应过来,忙捂住,羞愧道:“夫人。”
“千年这孩子也真是的,不知道怜香惜玉,该打。”徐氏道。
宋端忙要解释,徐氏按住她,语重心长道:“无妨,千年已经和我说了,既然合婚庚帖已经写下,你们二人便是正经的夫妻。”点了点头,“本来我也是认准了你的,别怕,虽说现在不能风风光光的办置,但你们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便是最要紧的。”
拍了拍宋端的手,徐氏继续道:“这件事情虽然仓促,但我打心眼儿里还是开心的,日后也会把你当做儿媳……不对,我本是把你当女儿的。”她想了想,“不能生分,那便仍旧把你当女儿看待,千年就是我姑爷了。”
宋端一愣,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个给你。”
徐氏说着,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个玛瑙玉镯推下来,戴在宋端的腕上:“这本是老将军的娘亲,也就是我的婆婆送给我的,我如今将它送给你,也算是韩家的一个传承,今后你们夫妻二人要同心同德,这世间万般艰难,能得一一心人在身边,是有福气的事,我会祝福千年,好好爱戴你的。”
宋端略有鼻酸,应声道:“我也不会辜负他的。”
“那就好。”
徐氏说完,又变戏法似的把一个小瓷盒拿了出来,递给宋端。
“这是?”
“这是药。”
徐氏促狭道:“我从前嫁给老将军的时候,那人出身武莽,成日不知道个节制,我累的不行,便找人弄了这个药膏,最是好用。”笑道,“你也可以试试,这女人啊,总是……”
“多谢夫人。”
宋端吓得赶紧道谢,生怕徐氏再说出些什么。
徐氏哈哈一笑,只觉得这丫头俏皮,也不禁逗,畅然的舒了口气,点头道:“好孩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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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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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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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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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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