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花厅没有声音,韩来皱着眉头又喊了一嗓子。
“小篆!隶书!”
大抵是几秒钟后,花厅里传来脚步的跌撞声,随即是小篆气喘吁吁的回答:“公子!奴在这儿!您有什么吩咐吗!”
韩来捧着头,昨晚噩梦连连,没睡多久,这会儿又被吵醒,只觉得后脑处嗡嗡作响,伸手捂了捂耳朵才又道:“府上谁养了狗!”
“没人养狗……”
小篆的声音有些心虚,随后又道:“公子是被吵醒了吧,奴这就将那畜生给打出去,天色还早,公子再休息一会儿吧。”
话说完,这人又跑了出去。
韩来再想说什么都没机会,罢了,又躺下闭上眼睛。
“汪汪汪——”
谁知道刚一闭眼睛,那烦人的狗叫声再次响起,韩来顿时盛怒,一个挺身从榻上下来,扯过外衫穿好鞋子出去,一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只见青凤拿着一根树枝比比划划,面前是那只狂吠不止的狗,旁边还站着不知所措的小篆,瞧见门槛处的韩来,她无奈道:“公子您起来了。”
“这样吵我怎么睡得着。”
韩来没好气的说道。
青凤不管他,手握着枝条对着那狗试探。
这狗呲牙咧嘴,一副要进攻的样子。
“怎么回事?”韩来怒问,“哪来的狗?你从太丘还带了只狗来?”
“我还想问你呢。”
青凤也急头白脸的说道:“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养这种畜生。”
“赶出去!”
韩来喊道:“那还不赶紧赶出去!”
小篆在旁边急得直跺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是是是。”
可是看着那狗如此凶悍,谁敢上前。
也就是青凤还敢拿着树枝与其针锋相对。
听着那狗呼噜噜的声音,就知道刚才被青凤抽急了,要不是那树枝在眼前横着,怕是早就扑上去撕咬那人了。
说实话,韩来还挺想看到那一幕的。
“小兔崽子!你还不快来帮忙!”
青凤瞧着在一旁看热闹的韩来,气不打一处的喊道:“看什么好戏!”
“那是你招惹来的狗,跟我有什么关系。”
韩来这会儿语气促狭。
青凤一边盯着狗,一边斜睨着他,见韩来不为所动,心道臭小子我让你在旁边看热闹,干脆以树枝抽在那狗头上。
但畜生就是畜生,被它轻易躲开。
韩来惊呼。
那狗猛地转头,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瞧见手无寸铁的赶来,也不管眼前的青凤了,直接就扑向那人!
小篆吓得灵魂出窍,连喊都不会了。
要是公子被咬了……
“豆子!”
关键时刻,听到宋端喊了一声。
那狗霎时间停住。
这狗吠一早乱叫,整个将军府都听得清楚,怀阁的宋端也是被这么吵醒的,暗道不好,赶紧赶了过来,就瞧见这一院子三个人,被一个还不到小腿高的小土狗吓得一动不敢动。
尤其是青凤手里面拿着的那个树枝。
若论长度,都要赶上五条狗了。
“豆子,过来。”
宋端蹲下来,被叫豆子的狗立刻摇着尾巴向她跑过去,扑到宋端的怀里乱舔着这人的手,没有一点老实的样子。
青凤见状,将树枝扔到一旁,长舒了口气。
刚才可是太危险了。
从前在太丘的时候,都没碰到过这么凶猛的畜生。
“宋端。”
韩来冷冽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在府里养狗?”
宋端低头摸着那狗头,喜欢的不得了,不紧不慢的说道:“公子错怪下臣了,这并非是下臣的狗,而是前面孙家姑娘养的,从前在街上总能瞧见。”
“怎么会跑到府里来?”小篆问道。
宋端摇了摇头,兴许是从哪儿钻进来的,毕竟这狗体型很小。
“你有时间立刻找人来。”韩来不快道,“将这将军府里里外外的墙角都看一遍,怕是被这狗刨了洞出来。”
“就是。”
青凤也破天荒的附和着韩来:“万一咬到人怎么办。”
宋端哭笑不得,这一个小狗能做什么,索性将豆子抱在怀里出去了。
“真是不像话。”韩来斥责道。
“你说她做什么。”
青凤立刻反驳道:“她就是喜欢小动物。”
韩来脸色一沉:“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管我怎么说。”
青凤极其护短的继续:“端午就是小孩子心性。”
“二十四了还叫小孩子?”韩来不可置信。
“那你多大,三十二岁的老男人。”
青凤切齿:“更何况是谁把她耽搁到二十四的?”
韩来猛地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一早上的怒火,回身重重合门。
青凤也冷哼,迈步进了自己屋子。
小篆留在院中,有些为难。
她也委实没有想到,这两人的和谐只持续了短短几十秒就分崩离析了。
大抵是半个时辰后,小篆等人在膳堂备好了早膳,青凤抢先坐在了韩来素日的位置上,那人一愣,脸色铁青。
“起来。”
“我是长辈。”
韩来闻言,愤恨的闭了闭眼睛,任命的坐在了旁边。
换好衣服赶来侍奉的宋端瞧见这座位,在心里叹了口气,同小篆两人给这二位贵人布菜,青凤瞧着,脸上写满了厌弃。
“平日吃饭都这么麻烦吗?”他问道。
小篆淡笑道:“这是府上的规矩,先生。”
“什么狗屁规矩,我又不是手断了。”
青凤指桑骂槐后,索性夺过小篆手里面的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韩来瞧着他那竹筷子在每个盘子里面夹来夹去的。攥拳在自己的胸口处锤了一锤,布菜就是为了吃不别人的口水,青凤倒好……
“罢了。”
韩来直接起身:“我去遥监殿用。”
青凤头也不抬,回以不屑的笑声。
宋端见势,叫住韩来说道:“公子,我今天不能在遥监殿了。”
韩来瞥眼,心里暗觉不对。
果然又是张子奇。
“不许去。”
韩来拒绝道。
“你说了算?”青凤转头,“她都要回太丘了,哪里还有被你攥在手里的道理。”又对宋端道,“端午,你去,有什么事情师父给你担着。”
“你……”
韩来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她要去见谁?”
“当然知道。”
青凤言简意赅:“一个男人。”
“你们……”韩来用手指了指他俩,“不可理喻。”
说完,震袖离开。
宋端咬了咬嘴唇,对着青凤耸了一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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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阁里,杜薄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盯着韩来。
那人正用朝食,没空理他。
杜薄打量着,在遥监殿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韩来在这里用朝食,平时都是在府上用过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忽然想起来。
“听说宋女史的师父青凤先生来了?”
杜薄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来咀嚼的动作一顿,杜薄心说真被自己说到点子上了,旋即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说道:“怎么?看到那个老泼妇,你连早膳也吃不下了?”
韩来气不顺,顺手放下筷子。
“你也是的。”杜薄语重心长的说道,“说不过就让着呗。”
“我才不屑与其相争。”
韩来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吩咐人将面前的碗碟撤了,用清茶漱口后又细细的呷了一口奉来的荤茶,这才说道:“家里怎么样了?”
韩来这明显是报复。
杜薄脸色一闪别扭,还能怎么样,平年不见自己,季青云和孙鸨子那里更是什么都问不出,罗衣不肯退让,他也一样。
见他不说话,韩来似笑非笑,也是放过了这人。
“无极城那边还没消息吗?”他问。
杜薄合上折扇,就坡下驴道:“还没有,摸不清秦凯要如何,齐国的乱兵已经平定了这么久了,迟迟不肯回京复命,圣人那边很是警惕。”
“除了元白手里的太行军,就是秦凯手里的北邙军了。”韩来道,“况且元白只是挂名,秦凯手里可是实权,现在无极城那边很是拥戴他,怕是隆延那边也是只知秦凯不知圣人了,怪道圣人心焦。”
“难道这秦凯也生了不臣之心?”杜薄皱眉。
“还不好说。”
韩来道:“自古功高震主都没什么好下场,秦凯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早早回京来,这样在无极城和皇权僵持着,迟早是个问题。”
“回京就会被收回兵符。”杜薄意有所指。
韩来摩挲着手腕,垂眸不语。
“对了。”
杜薄恍然道:“宋女史呢?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上职来?”
话说至此,韩来浑身一震。
杜薄猛地闭嘴,只怕自己又说错话了,但是他不死心,还特地凑过去用很小声的声音说道:“可是又被张子奇给请走了?”
韩来凛眸。、
杜薄坐正身子,眼底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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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韩来下了马车,阿满刚把小凳收起来,就瞧见府门里苏合捧着一件女士外袍走了出来,忙道:“苏合姐姐。”
韩来自然也看到了,只等着她回答。
苏合本想着等韩来进府后,再让阿满送自己去张子奇那里,谁知道竟然碰到了,便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奴去街上……”
“说实话。”
韩来声音轻轻,却实在威严。
苏合吓了一跳,这才老实交代道:“是刚才张公子府上来人……说姑娘……姑娘醉酒过甚……要咱们府上派人去接一下。”
阿满闻言,吓得往后让了让。
果不其然,单看韩来的背影就能品尝出这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意,眼看着他转过身来,瓷白的脸笼罩在夕阳里,眼睛里像是能滴出血啦。
哎呦我的亲娘老子。
阿满吓得腿都软了:“公子,您这是……”
“去张子奇那里。”
韩来低冷道。
苏合见状,懊恼的直掐自己。
阿满这时候哪里还敢反驳什么啊,赶紧扶着韩来再次上了马车,回头和苏合交换了一个眼色,顾不上别的,快马加鞭。
苏合看着那一地的尘埃,叹了口气,心里惴惴不安。
公子好像生了天大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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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端!”
眼看着宋端的身形要倒,张子奇忙起身将他扶住,看了一眼石桌上那空荡荡的四五个酒壶,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让她喝酒了。
以为是个千杯不醉的,原来只是小酌的量。
“将军府那边已经让人去通知了吧。”
张子奇对着后面问道。
“是。”
立刻有婢女回答。
“等下不必通禀,直接进来就是。”
张子奇吩咐了一嘴,可是臂弯里的宋端摇摇晃晃,连话都不出,四肢百骸更是化成了一汪水,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打横将其抱起。
“公子?”婢女不安道。
“去把卧房整理一下。”
张子奇命令,随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宋端,呼吸都带着酒香,冗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薄唇欲滴,脸颊噗噗的红,可爱极了。
他忍俊不禁,轻唤道:“宋端?”
宋端还算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听到声音的两三秒后,有些朦胧的睁开了双眼,准确的来说只是咧开了一个缝儿,然后又合上了。
罢了罢了。
张子奇抱着宋端向外走去,一路穿房过屋,最后到了卧房前。
婢女已经把床榻都整理好了,他小心翼翼的将宋端放了上去,那人碰到被褥的一瞬间就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双手双脚紧紧的搂着。
张子奇失笑,倒了杯水来,温柔道:“端午?”
宋端呓语的应了一下。
张子奇有些专注的看着她,心里有些怦然,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将碗递到她的嘴唇,半哄半强迫的说道:“端午,喝些水……”
只是话没说完,就听院子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视线内闯入盛怒的韩来,那人一把夺过自己手里的碗,咔嚓一声摔在地上。
随着那碎裂音响起,张子奇怀里的宋端再次不满的睁开眼睛,在瞧见韩来的一瞬间,理智爬上来些,不安的沙哑道:“……公子?”
张子奇见状,好笑的看着她。
这人平日里是多克制警醒,即便都醉成这样了,见到韩来仍是如此。
只不过他这样的宠溺,让韩来简直要失去理智。
“张子奇,你要对宋端做什么?”
韩来诘问道。
张子奇瞥眼,脸上一闪不快:“公子误会我了。”
“误会?”
韩来咄咄逼人道:“白日饮酒,还把她灌得如此迷醉,如今又把人放在你的卧房里,这不是逼着我揣测你的用意吗?”
“酒是宋女史自愿喝的,谁知道她酒量这样的浅。”张子奇道,“难道我还要把她放在风大的院里吹着吗?”
韩来不愿多言,推开张子奇的肩膀,将宋端抱在怀里。
只是脚踝还没好利索,这样抱着宋端,扭伤处有些隐隐作痛。
张子奇站起身来,瞧着韩来有些细微颤抖的双臂,冷淡道:“既然郎君您都亲自来了,那宋女史就交给您了,还请郎君回府后好好照顾。”
“自不必你多言。”
韩来说完,抱着宋端离开。
张子奇重新坐在榻上,伸手抚摸着宋端躺过的位置,怅然若失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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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韩来几乎是将宋端扔进去的,那人摔得生疼,也稍微清醒了些。
韩来随后上了马车,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臂,倒不是他力气小,而是宋端常年习武,身上的肉很紧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轻。
“公……公子。”
宋端强迫着自己坐起来,可是稍微一动就是天旋地转,捂着脑袋斜靠在车板子上,有些难受的说道:“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只怕要失节。”
韩来抱臂坐在对面,见她有些坐不稳,右腿不着痕迹的靠过去,让宋端的膝盖可以抵住,以此省一些力道。
“公子……公子言重了。”
宋端觉得连快要烧着了,胸口里扑通通的,怪道这酒劲儿这么大。
“张殊异不是那样的人。”
她这样清淡的回答,和亲密的称呼,韩来听在耳朵里,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天灵盖要被震开了,干脆拿开腿:“你就那么相信他!”
谁知这腿一拿开,宋端失力,直接扑倒在他的怀里。
韩来虽然满心不悦,却还是下意识的接住,瞧见这人不动,半信半疑的凑过去瞧了瞧,好像是睡着了,还是太难受不愿意说话,有些分不清。
“阿满!”
韩来扶着宋端的头,帮她把碎发别在耳后,对着赶车的那人喊道:“慢些!”
“是!”
韩来心里不是滋味,嘴上却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多时回了将军府前,韩来抱着宋端进去怀阁,苏合和素问见状,赶紧迎了上去,却被韩来拒绝,只叫她们出去。
素问和苏合对视一眼,只得照做。
韩来将宋端放在卧房的榻上,又是一摔,震得宋端微微苏醒。
说实话,张子奇的酒很好喝,就是后劲太猛,宋端并不觉得胃里有多难受,只是头脑极其朦胧,不得已在夹缝中寻找理智的踪迹。
“多谢……公子。”
她还能道谢。
韩来呼了口气,皱眉垂眸:“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若是张子奇……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可怎么是好。”
他这么说着,脑子里更是不敢去想。
以至于一想到后果,手都是麻的。
宋端艰难的睁了睁眼睛。
韩来犹豫着伸手,在她的耳朵处摸了摸:“你若是喜欢喝酒,改日我陪你喝就是了,只是不许再和张子奇见面,谁准许都不管用!”
“下臣……知道了。”
宋端气若游丝。
“对了……”她继续道,“遥监殿的确有……曹家或者……张炳文的人……只是我查……查不出来。”
韩来一愣,这难道就是宋端屡屡见面张子奇的原因吗?
“查不到就慢慢查,不许这样。”
韩来语气强横。
“是……”xiumb.com
谁知道下一秒宋端又道:“只是……张殊异的确……是个风趣之人。”
韩来手一抖,猛地将她拽的坐起来,扳住她的肩膀。
宋端眨了眨眼睛,迷茫的看着他。
韩来的表情好像很痛苦。
很纠结。
像是被渔网缠住的鱼。
他在挣扎。
“公子?”
宋端痴痴的问。
韩来盯着她,醉眼朦胧,酡红的唇近在咫尺,他眼神复杂,将那人喷浮出来的酒香吞入腹中,可恨又无奈的说道:“宋端,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他将头抵在宋端的肩膀处。
天色沉下来,月夜高照,繁星闪烁间天地一片死寂。
韩来接下来的话打破了这寂静。
“我不想你离开我。”
“我心里有你。”
“宋端,我心里属意你。”
这三句话,像是跟针刺进宋端的脑袋,让她悄然清醒。
“别总是去见张子奇,我不高兴。”
韩来还在呢喃着。
“我不想要罗清逸,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只要你。”
“和以前一样,只要你。”
韩来说着,忽然听到宋端轻声道。
“好。”
他愣了一下,浑身的血都热了,扳开宋端的身子,对视着她透着醉意的晶润眸子,颤了颤睫毛,扣住她的脑袋,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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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小蛮不肯将手里面的信纸交给罗衣,那人皱眉伸手道:“磨蹭什么,这里离脂兴那么远,把信早送去一刻是一刻。”
“可是……”
小蛮不悦道:“夫人就知道写一些无关痛痒的。”
“那你想让我写什么。”
罗衣淡淡道:“儿女在外,总是报喜不报忧的。”
“可是老太爷就您这么一个孙女。”小蛮执拗道,“更何况这次大夫这么过分,总要告诉老太爷才是。”
“算了。”
罗衣有些迟疑的说道:“以前也不是没闹过,过几日就好了。”
“可是奴看着不像。”
小蛮道。
“好了。”
罗衣的语气明显不耐烦了起来:“还不快给我!”
小蛮吓了一跳,只得将信纸铺好,瞧见罗衣在上头写着,虽然字迹歪歪扭扭的,可是依稀能看出来,还是往日那样一切平安的安抚。
“夫人。”
小蛮气得跺脚。
“够了,你先出去,别在这里烦我。”
罗衣命令道。
小蛮气的也不想呆在这里,开门出去,正好瞧见从府外回来的杜薄,今日送他回来的不是程听,而是罗清逸。
丰年收了小凳,对杜薄道:“公子?”
他摇了摇头。
看到门槛处的小蛮,那人扭头就走。
丰年连忙道:“公子别怪,这丫头这几日闹性子呢。”
是闹性子还是闹自己,杜薄心里清楚。
下职后他又去了春意楼一趟,平年还是老样子,不肯见自己,杜薄只觉得自己的天就像这靖安城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公子,要不然平年姑娘那边就……”
丰年试探着说道:“就算了吧。”
“不行。”
杜薄的眼神很驳杂:“至少在尤氏夫人这件事情上,平年对我有恩,我不能辜负了她,我不能让她落在季林安的手里。”
“可是这么多年,公子也许了平年姑娘不少好东西。”丰年也忍不住的劝阻道,“也算是抵过了,更别说平年姑娘的身份,这也她的命。”
杜薄盯着她:“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如何能用那些金银衡量。”
“公子说的是。”
丰年见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也不想再多嘴什么了。
这人心思已定,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杜薄要往书房走,只是半路停住,回头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
丰年见状,忙道:“夫人在里面呢。”
杜薄应了一声。
丰年想要乘胜追击,又急切的说道:“公子不进去看看?”
“不去了。”
“夫人身子近来有些不好。”
听丰年这么说,杜薄将要迈出的脚步一顿,嘱咐道:“请宫里的御医来瞧瞧就是了,她从小习武,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丰年还是不死心:“可是公子,就是这成日里健硕的人生了病,才叫人更加担忧不是吗?”
丰年说的,也正是杜薄心中所想,可是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他还是选择回去了书房。
看了又能怎样,不过又是一阵争吵,或是一顿毒打。
回想起往日伤痕累累的一幕。
杜薄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丰年叹了口气。
-------------------------------------
“回将军府吧。”
府门外,罗清逸正准备上马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回头看了看,她还是第一次来杜薄的家里,自然不认识。
小蛮踌躇道:“给女史请安,奴是伺候罗夫人的丫鬟,叫小蛮。”
罗清逸哦了一声,叫车夫在旁边等着,往里看了一眼。
“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她问。
“不是。”
小蛮赶紧否认,停顿了两息,才说道:“是奴想请女史帮个忙。”
“我?”
罗清逸好奇道:“什么事?”
小蛮说道:“奴想请女史……帮奴写一封信。”低了低头,“奴不会写字。”
“原是如此。”
罗清逸想了想,说道:“怎么找到我了?”
小蛮有口难言。
罗清逸见状也不再多问,遂道:“往哪里写信?”
小蛮抬头道:“脂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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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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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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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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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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