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不远处一个拿着糖乱跑的孩子,喊道:“那孩子!”
细伢子转过头来,眨着大眼睛看着她。
“夫人何事?”
那细伢子声音极亮的喊道。
罗衣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从北边跑来的,可曾见到什么马车没有!”
细伢子摇摇头。
罗衣扔给他两个钱儿叫他散了,杜薄从屋里走出来,瞧见这一幕,说道:“挺大个人能出什么事儿,让你这样日夜殚精竭虑的,这孩子还小呢,赶紧先回屋里去,免得着了风。”
罗衣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将至傍晚,这席面都散的差不多了,宋端的马车才晃晃悠悠的停在了罗府的门前,罗衣忙不迭的小跑出来,瞧见那人,身段纤柔,一身浅蓝色的纱裙,挽着极精致的发髻,面容清美,微笑道:“我是多大的排场,还让你亲自出来迎我。”
罗衣笑着拉她,说道:“你可是贵客,对了,怎么不见青凤先生?”
“太丘那边正在杀猪呢,他不肯来,我来就是了。”
宋端说着,瞧见不远处的小蛮,她怀里还抱着熟睡的二女儿,宋端惊喜的走过去,伸手接过,更是个白嫩的,真不想罗衣和杜薄的二丫头都满月了。
“端午小姨。”
宋端低头,瞧着小念衣正抓着自己的裙摆,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一晃这孩子都三岁了,额头点着红,像是个年画娃娃。
“好了好了,都不许闹了。”
罗衣叫人把两个孩子抱回去,拉着宋端进去屋内,直把杜薄也关在了外头,那人不快的说了几句,回头瞧见院门处站着一人,他忽而一笑,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掐腰道:“哎呦呦,您可算到了,我的刺史大人。”
那人笑而不语。
而屋内,两人亲昵的靠在软榻上,罗衣说道:“我生了念衣后,身子好多了,生老二就顺利的多,好像只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这是小二疼你,不忍心折腾她妈妈呢。”宋端道。
“也好,我是不想再生了。”
罗衣道:“我阿爷疼这两孩子疼到不行,也是个喜欢外孙女儿的。”又促狭宋端道,“只是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只等着你生呢。”
宋端失笑,不知道她胡言乱语什么。
“好啦好啦,总归是你的好日子来了。”
宋端笑了笑,罗衣想起来,连连打自己的腿,说道:“瞧我,光顾着拉着你说话,你赶了这几天的路,累坏了吧,是不是还饿着呢,我现在就让人去备一桌好菜好饭,我还留着肚子呢,只想着和你多喝几杯。”
宋端也不推辞,跟着她往出走。
罗衣也没细细看,直接就往后院走,宋端瞥了一眼,浑然一愣,一股麻意顺着手指尖传上心尖,瞳孔微缩,不可思议的站住脚步。
罗衣见状,回头看了一眼,也了然一笑。
怪道了。
宋端这几日在来脂兴的路上,消息送去了太丘,还不知道这喜事儿呢。
“端午,这位可是咱们新任的脂兴刺史,韩来,韩大人。”
杜薄笑着摆手道:“还不过来拜见。”
韩来站在那院中,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衬的身形颀长,腰间杀着藏青色的玉石腰带,面容极俊,笑意温柔,一转三年不见,他倒是更加无双非凡。
宋端还处在不解当中,况且三年未见这人,犹如在梦中一样。
“怎么?”
杜薄还在旁边打趣儿道:“不认识了?”
罗衣见状,赶紧过去把杜薄拽走,这都什么时候,哪里容得下他在这里搅和气氛,遂说道:“快走吧。”
又回头对韩来道:“你们说过体己话就赶紧来嗷,我叫人备酒菜。”
韩来笑道:“有劳。”说罢,看着不远处屋门前的人,走过去,拉过宋端的手,指尖碰触,无数的四年化作无声的冷,他说道,“我回来了,端午。”
宋端抬起头来,确定面前的人是自己朝思暮想三年的心上人,鼻腔骤然一酸,复又低下头去,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来将其搂在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味道,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松开手,又说道:“我连日上折请辞,赵元齐总是不肯,他想用我来安抚那些前朝官员,这三年来,他自己的根基都稳固的差不多了,见不得我一家独大,也就放我回来了,将我贬到这里来遂了愿,既然不让你进京,我来脂兴就是了。”
“可京官和地方刺史怎能一样。”
宋端略带哽咽的说道。
“那又如何,若没有你,就算把那龙椅让给我也不稀罕,况且家里老太太的意思也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加之舅舅后半年也要被指到了这,索性也没有什么别的亲戚了,一家子在这脂兴过,也是福气。”
“老夫人也来了?”
宋端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韩来颔首。
“我等下就去拜见。”宋端忙拉住他,“我得给老夫人请安。”
“那都是小事,不着急。”
韩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再次将她抱在怀里:“只让我好好抱抱你就是了。”埋进她的发间,流水般的三年像是刀一样,一秒一秒的割在身上,只叫他浑身四处每日每日都在流血,“端午,我好想你。”
宋端也伸手搂住他:“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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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景九年冬月,韩来从外头回来,一路踏着风雪进屋,小丫头瞧见,老远就将他给拦住了,小声说道:“老爷先换了衣服去吧,这上头还兜着雪呢,老夫人和夫人在里头,可是怕凉的。”
韩来觉得有道理,换了常服后去了徐氏的屋子,老太太和这宋端,再加上青凤先生和素问几个人在推牌九,桌子上大把的铜钱儿直晃眼睛。
素问瞧见,连忙道:“老爷回来了!”
说罢,拉着自家小子跑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快去把小少爷接回来。”又对自己孩子说道,“混小子,去后院玩儿去。”
韩来见到,说道:“一大家子正经人,天天耗在牌桌上像什么样子。”
徐氏不屑的摆手,靠在软榻上,看着小丫头将那牌桌搬下去:“你别成日回来就知道说我,说你自己家的那个去。”
宋端闻言,微微低头。
她如今也三十余岁了,岁月冲洗,整个人愈发温柔和顺,宛若一朵空谷幽兰般静谧,韩来看到一眼,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似乎这股甜头从成亲的那一刻就没有退去,单说道:“罢了,玩就玩吧。”
徐氏道:“果然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众人哈哈笑作一团。
正说着,外面跑来一个眉目通透,唇红齿白的半大小子,一身新鲜衣裳好看的紧,带着风雪进来,就往宋端的怀里扎,正是宋端和韩来的儿子,今年方七岁大的韩易之。
谷椦</span>“阿娘!”
韩易之瞧见韩来,立刻敛笑行礼,韩来道:“别整日就知道痴缠你娘,今日去学斋,可有挨先生的手板子啊。”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韩易之大声道:“没有。”又回头对宋端小声道,“不过阿娘,我今日叫那杜念衣给挠了,您瞧。”
说罢,拉开袖子,露出红印子来。
宋端问缘由,韩易之这才呢喃道:“我说我日后要娶她,她不肯,又说肯的话要我叫她姐姐,我不答应,又说娶她妹子,她发了好大的火,就挠我。”琇書網
“活该。”
宋端说道:“你还要娶人家两个。”
韩易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韩来回头,厉斥道:“还不快去给你祖母请安,成日在学堂里不知道学了什么,连这些规矩都没有了。”
韩易之赶紧跑了回去。
宋端轻笑:“慢点儿!”
“半大小子,摔就摔了。”韩来侧身,伸过手来,“走吧。”
正房的饭应该都摆好了,宋端也点头道:“走吧。”
“老爷,夫人。”
回去屋里,苏合早就将小饭桌给摆好了,旁边有一个小丫有样学样的往上端着湿毛巾,说道:“老爷夫人,请擦手。”
宋端觉得好玩儿,韩来顺势也将这小丫丫抱了起来,说道:“你也舍得,这么小的孩子就叫出来伺候人,我可受不住。”
苏合笑道:“老爷说笑了,能伺候您和夫人是我们一家子的福气。”看了看韩来怀里的孩子,又道,“这孩子今日非要和我一同过来,我怕带去老夫人那里胡闹,就先留在这儿了。”
“无妨,以后就带去正院,叫她和易之们一起读书就是了。”宋端伸手给了小丫丫一个果子,“这么灵的孩子,不读书可惜了。”
韩来也道:“没错,读书才是正经事。”
苏合点头,这才将小丫抱走,桌上的饭菜都摆好了,韩来将那嫩笋夹到宋端的碟子里,说道:“还是姑娘好,我们也该抓点紧才是。”
“当初生易之的时候好悬痛死我,你说不叫我再生,这话都忘了?”
宋端白了一眼。
“也是也是。”
韩来一想起那个晚上就吓得脸色惨白,都说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他摇了摇头,忽而又道:“不如我们把杜薄家那个老二抱来府上养几天。”
“那你去和杜薄说罢,他天天把那俩孩子捧在手里,怎么舍得。”
宋端笑道。
“无妨,他若是不肯答应,我尽管拿刺史的身份去压他就是了。”韩来大言不惭的说道,“晾他也不敢。”
宋端哭笑不得,吃了口菜说道:“你过得了杜薄,只怕过不了罗衣。”
“哈哈哈——”
韩来笑了笑,忽而说道:“对了,我上个月进京述职,那赵元齐还是老样子,虽说过了八九年,他也不过二十余岁,倒还算老练,见到我也没有为难,只是问了问你,我如实答了,他说既如此也就放心。”想了想,“不过我还碰到了一个人,刑哲。”
宋端闻言放下筷子,忙问道:“对了,他和程听如今怎么样了?”
“我那日见到程听,险些没认出来,倒是出落了不少,人也不像从前那样冒冒失失,颇有你从前的样子。”韩来道。“倒是刑哲,自从固阳公主和亲之后,他也没什么要职,只守着程听罢了,两人每天打打闹闹的,宫中倒是人尽皆知,可叹程听死活不肯致仕,就这么僵着,就算有人觉得不妥,但程听的家里仰仗着,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宋端说道:“那些年我们上御司的几个在一起说话,如今也就只剩下程听还留在那里了,幸而她越升越高。”
“只是苦了刑哲。”韩来道,“那日说着说着,挺大的汉子还抹泪,我都不知道从何安慰。”
宋端偷笑,真是想不出来那人的表情。
“罢了罢了。”
韩来说完,韩易之从外面又跑了回来,说道:“爹爹,阿娘。”
宋端招呼他来吃饭,上了炕床吃了几口就困了,眯着眼睛,宋端用手托着他的头,招呼苏合来将他抱走,说道:“再备些吃的在他的屋,免得夜里醒了肚子又饿。”
“夫人放心吧,素问家那个大的陪着小少爷睡,夜里方便伺候。”
苏合道。
宋端颔首,吃的也差不多了,洗漱后便回了卧房,这满冬的冷夜映着月光亮的很,外面的那颗大柳树拖着雪,她裹着衣裳站在窗口前,手搭窗扇,想要合上,却又不舍的眼前的美景,白银银一片,像是铺了片宣纸。
韩来也擦拭后走了进来,瞧见这一幕,上等的月色配顶级的美人,从后面看来,像是画中的仙人降临。
他从后面搂住宋端,轻笑道:“看什么呢?”
宋端握住他的手,歪过头来,淡淡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一副小孩子脾气,等下要是被易之看到,你这个做爹的脸皮往哪儿放。”
“他自己说要娶杜家那两个,还好意思说我。”
“你都听到了?”
“怎么听不到,臭小子,怪贪心的。”
“我倒觉得念衣那孩子不错,机灵,像极了罗衣。”
“别是脾气也像极了罗衣,到时候韩易之成日挨打,若真是如此,还是快快别说是我儿子,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数你事多。”
宋端抬头看了看那月亮,身后的韩来道:“端午。”
她轻应。
韩来平和道:“你瞧那月亮,是不是和你初入靖安城时一模一样。”
宋端笑着点头。
……
……
(正文完)
题外话说点儿——
这本书大纲和思路挺好,我没写好,虎头蛇尾+删减太多,我的错,下本书会注意。
这几天我重新看了看半壁图,看到我每一卷的小结,用心可见,忽然觉得不对劲,那个时候写书的心劲儿很足,会用好几天努力憋一个好情节,直到现在再看,虽然很多缺点但还是有不少值得一看到地方,夫人万岁和宋女史这本就没有,这样不好,我不相信我23岁写出来的文字不如我18写的,多半是不认真了,我有反思。
以后不出意外应该都会写70万字以内的文,新书大概半个月后发出来,是个中规中矩的宅斗,先不写党争了吧,我再磨一磨,当时说想写有质感的书,现在还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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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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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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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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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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