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里的人都是夜猫子,此时从正门逛街回来,客房好一阵热闹。
唯一被刻意避开的就是林阳这里。
大家都很明白,没有人来问林阳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时辰已近丑时末,角色们纷纷滚上大通铺,老许也从外面撒尿回来,他是戏班里唯一一个不打呼噜的,被班主“恩赐”给了林阳。
林阳卸下衣装,戏班班主吹灭灯,客房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阳出了客房。
王府十分正常,厨房与护院都按部就班地忙碌着,管家清点田庄送来的礼物和礼单,林阳照例在各个地方走了一圈,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攻击。
想到昨天晚上那道黑影,不由握紧了拳。
他怀疑,就是它控制了王府。
这样想着,林阳眉间掠过一道煞气。
掳走诺诺的那一帮,也是它!
可是,到底要去哪里找它?
林阳回想着那道黑影的身法,他看不出它师承何宗何派,只能看出它身法极其轻盈,跃过脊兽的时候,下盘更是稳到极致,步伐还有种阴柔险狠的味道。
诺诺落到这样一帮人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林阳五指紧紧握成了拳,再张开时,掌心多了五道深深的指甲掐痕。
越临近王老爷的寿诞,王府越是热闹,戏提调老许抽空将林阳叫出来,“小林啊,那个魔术吐火你回了没?”
林阳付了一大笔钱混进戏班,为了不出纰漏,戏班班主把变脸和喷火的绝技告诉了他,戏袍和面具下有机关,拉绳子操作,面具后就能喷出火焰。
林阳几天前就学会了,背着没人的地方,又给老许演示了一遍。
大体没什么问题,老许却还有些不放心,“我说小林,你可不能坏事啊。”
林阳点点头,“没问题,你就擎好吧。”
老许有些欲言又止,想起戏班班主的嘱咐,终于摇摇头,离开了。
既在江湖内,便是薄命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林阳要干什么,他们不应该问,也没资格问。
他只能相信,这个清朗端正的少年不是坏人了。
第二日,王老爷的寿诞正式来临。
王府一早就搭起供戏班表演的台子,台子四角还放了水缸,以便演员传音之用。
林阳的节目放在倒数第二个,老许拽着他絮絮叨叨了一早上,耳朵都快起茧了,无奈的林阳才被放过。
一串数千响的鞭炮放过,寿宴正式拉开帷幕。
光是宴席就摆了二十桌,压桌碟、荤菜、素菜、糕饼点心,不计其数,要不是林阳惦记着诺诺,也真想甩开膀子大吃一顿。
白天,戏班只负责吹奏喜乐,林阳领了一个打鼓的活计,既不太难,又方便他观察众人。
目光转过每一个人。
护院恪尽职守地巡逻,丫鬟们在内席中照料女眷,偶然有小厮经过他,也只是匆匆瞥过一眼。
没有任何要攻击他的趋势。
林阳又打量着王老爷那席的客人。
能和王老爷同席而坐,都是本乡中年高德劭的上人,一群老头子坐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任何操纵黑影的嫌疑。
握了握拳,林阳有些心焦。
诺诺到底被他们抓去了哪里?
他心中模糊地转过一个念头。
会不会是……
护卫们都守卫着前席,林阳一时半会不可能近身,只能暂时等待机会。
一直等到晚上,戏班才该正式上场。
王老爷过生日,戏码都是《双怕婆》《西游记》这样的喜剧,第一台《天官赐福》过后,王老爷叫赏,管家让仆人抬来两簸箕银钱,往台上一撒,霎时间满台钱响,台上演员纷纷磕头。
老许呈上戏单,王老爷圈了几出,台上热闹起来。
林阳站在暗中视察。
晚上,黑影出现的几率更大,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肩膀忽然让人拍了拍。
林阳猛一回头,看清来人,松了口气。
“许叔。”
老许面色有些犹豫,“倒数第二个是你,知道吧?”
林阳点了点头。
他的戏码是魔术加变脸,可以下台表演,这也是林阳自己要求的。
老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第二折戏结束,他只好匆匆离开。
时间一刻一刻地走着,距离林阳的压轴演出也越来越近。
大轴是《龙凤呈祥》,林阳的表演作用就在于将观众情绪提起来,让有些昏昏欲睡的大家精神为之一振。
老许匆匆跑过来,林阳深深吸了口气。
“到你了!”老许拍拍他的肩,“桌子都给你挪开了。照着前几天就行!”
林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迈步走向后台,身后再次传来老许的声音。
“……别出事。”
林阳微微笑了笑,没有回头。
换上行头,林阳变成了另一个人。
戏班中二胡拉响,他随着过门音韵走上台,一看到林阳的绿色花脸与手中的魔术道具,台下响起一阵小孩子的欢呼声。
林阳回头再亮相,绿色花脸已经变成了紫色。
台下观众精神纷纷为之一振,爆发出一阵喊声:“好!!”xǐυmь.℃òm
小孩们更是拍着手,乐开了花。
气氛打开,林阳接下来的表演便更加容易,做了个后空翻,从台上翻到台下宴席间。
身法干净利落,登时又是一片叫好声:
“漂亮!”
“真厉害啊!”
林阳跟着过门的韵律,不慌不忙地表演着变脸。
操纵着机关,他也没有忘记寻找黑影或者诺诺的踪迹。
他身法漂亮,观众对他没有太大防备,林阳借走圆场的方式在场中四处飞转着,最后一次变脸结束,他呈现出自己原本的面貌,看到是这样一个清朗端正的小伙子,宴席中更是一片纷纷叫好。
过门转了个调子,林阳变魔术似的一转手,拿出一只盒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
林阳抽出纸扇,轻轻扇动盒子,扇到最后一下,一只雪白的鸽子飞了出来。
“好!!”
所有人都叫好,宴席上的气氛达到最高潮,主位上的王老爷也抚着胡须,呵呵叫妙。
林阳故作无意地接近王老爷身边。
走到只有四步之遥,林阳眉头一拧。
王老爷身上,似乎存在着一丝属于诺诺的灵力波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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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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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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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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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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