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跟着他回到了那一天。
边关外的战场上硝烟还未散尽。
军营里的气氛紧张又压抑。
所有的人都在帅帐外翘首以盼。
就盼着军医从里面出来,告诉他们,他们的大将军王没事。
但他们等啊等啊等……
时间悄然流逝过去,他们的眼睛都瞪疼了。
却依旧看不到,有人从帅帐里走出来。
他们的脸色凝重,一颗心悬到了半空中。
听不到军医亲口说,他们怎么都不肯离开。
哪怕他们也是浑身浴血,站都站不住,需要彼此搀扶,也不肯离开半步。
每一次他们的大将军王都是身先士卒,不惜此身。
率领着他们打败,一次又一次蛮族的进犯和偷袭。
时间久了,再加上大将军王没有吃过一次败仗,他们就忘了他们的大将军王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铜皮铁骨。
这一次虽然也胜了,在他们心里却是惨胜。
大将军王为了让他们尽可能的都活下来,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给他们赢得了生的希望。
但大将军王却倒下了。
怎么不叫他们痛心,怎么不叫他们感到难以接受?!
就在他们感到窒息的时候,帅帐的门终于打开了。
满手鲜血的军医从里面走出来,含泪对他们说,大将军王救回来了。
他们没有欢呼,没有咆哮吼叫,只是呆呆的看着军医,化作了一尊尊泥雕木塑。
直到军医再次重复了一遍,他们还仿佛突然活了起来。
依旧没有欢呼,没有劫后余生的欢笑。
倒是此起彼伏的嚎啕痛哭声,逐渐的连成一片。
“王爷,原本想继续在边关养伤的。但他却不答应,说还是京都的太医医术更胜一筹,硬是派人把王爷迎回了京都。”
德总管说到这里的时候,冷冷的笑了。
“我们以为他还是记起了兄弟之情,却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心。”
“逼着王爷回来养伤,也是为了正好的控制王爷。”
“我记得,好像是那个时候,他派过来的太医说,王爷的腿看着是轻伤,其实伤到了要害处,想要再站起来的几率很低,是不是?”
他扭头看向褚将军。
褚将军点头:“对,你没有记错。”
“说起来,我都想给那个时候的一巴掌,叫你不长记性,叫你一时糊涂,忘了他是怎样冷血无情的人,竟然相信了他有心和王爷修好,才让他害了王爷。”
德总管不是只是说说,他是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过后,他的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有五道鲜明的指印,慢慢浮现出来。xǐυmь.℃òm
“都是我的错啊!”
谷</span>他猛地嚎了一声,抱头蹲下了。
“不是你们谁的错,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武王在褚将军也攥起拳头之前,开口了,拦下了他也要跟着德总管自残的举动。
“说起来,我的错最多。以前我总是觉得母后这一生太苦,有丈夫等于没丈夫,有儿子也等于没有儿子。”
“而他,不管他跟那个男人有多么相像,他为了想要的好名声,总要顾着点面子情。至少,能让母后在一个儿子被远远放逐后,留在她身边的这个能多关心她一点。”
“只是,我终究是想错了。还是母后比我看得更明白,早就跟我说过,让我不要为了她而一再的退让。”
“其实,不只是我在退让,母后和你们何尝也不是在为了我而退让。”
“我当年是真的错了,倘若是我自己一个人退让也还罢了。但不是啊,我不只是一个人。”
武王对先帝和皇帝不再有丝毫希望,也在他们的步步紧逼下,把那么一点微薄的父子亲情,兄弟亲情都消磨光了。
现在别说喊一声‘父皇’了,连一声‘先帝’他都不想喊,直接用‘那个人’替代了。
那个人说要让他做大将军王,实际上跟把他发配了没有什么区别。
他是皇子不假,但他去军中,却从没有用上的他的皇子身份。
那个人为了防止他私自从边关跑回来,派人给了易了容不说,用的还是没有特殊药水,就休想恢复他原来的面容。
还派人一路严密监视,将他押到了军中。
给他的身份是暗卫训练营里,因为不达标而被逐出暗卫营,随便打发到边关效命的弃子名义。
可以说他能坐上大将军王,却不是因为那个人的偏心,而是他一路摸爬滚打,在战场上徐雪奋战中得来的。
名副其实,没有半分掺假。
而那个人和皇帝明里暗里,打着要锻炼他的旗号,一次又一次对他下狠手。
有多少次他的死里逃生,不是出于跟蛮族的战斗,而是出于这对父子的狠辣手笔。
到现在才看透的他,不是傻,而是蠢。
他虽然不是故意忽略了,这些忠心耿耿追随着他,不肯转而向皇帝效忠的属下。
但终究是他自私了,忘了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的退路还不知道在哪里?
“不是您的错,王爷,是老奴,是老奴的错啊!”
德总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褚将军虽然没有说话,却蓦地朝武王单膝跪地,深深的低下了头。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按呢?”
看着眼前自责不已的主仆三人,叶清一脸的不赞成。
“明明错的不是你们,你们一个两个三个都争着往自己身上揽,不觉得太憋屈了吗?”
“既然想明白了,看透了,怎么不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把这些扔到他的脸上呢?”
“虽说罪魁祸首之一的先帝不在了,皇帝不还在吗。你们不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吗?”
“难不成你们争相认错之后,还想着息事宁人,或是以德报怨吗?”
“不应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吗?”
“反正谁要是想害我,我是绝不答应的。只要有机会,必定千百倍的报复回去。”
“你们在这里痛苦纠结自责不已,而罪魁祸首的皇帝知道了,一定会哈哈大笑吧!”
痛苦抱头的大总管猛地抬头,单膝跪地自责不已的褚将军,也蓦地一跃而起,跟武王一起齐刷刷看向叶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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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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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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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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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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