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丹早上醒来,洗漱穿衣,坐到门外,看着天色发愣。
难得放了个晴,然而太阳照着冰天雪地,万物都成了脆生生的模样,仿佛只要轻轻一脚,就将被碾碎。
她吃了下人送来的粥和馒头,面无表情的咀嚼许久,仿佛无法察觉其中的味道,脑袋空空如也,只有鲜血、脑浆、死亡、无头的三风。
从京城来到云州,她吃了许多苦头,虽然瘦,然而心里总洋溢着充沛的情感,看着并不显得十分憔悴,然而现在,她的眼睛灰暗下去,只浮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
吃完早饭,她迈开步子,不在家中坐着,在街头上胡乱晃荡。
街上人人都有笑脸,就连鸟叫声都比从前要嘹亮。
虽然北梁还未彻底退兵,可是陆卿云的回归,就足以让他们提前庆祝胜利了。
在路上,她看到大清早就开始喝酒的李冉。
李冉拎着酒瓶子,东倒西歪,边喝边嘀咕:“糊涂,兄弟你糊涂啊。”
还有在外面吃烧饼的陆鸣蝉和赵显玉。
陆鸣蝉伤势好转,边吃边嘀咕:“雪都没有化就回京城?你五叔这是吓破胆了啊。”
赵显玉对这位五叔无话可说,五叔也对他偷了将印抢了风头恨之入骨。
“他觉得这地方不详,三叔死在这里,他怕自己也死在这里,所以想早早离开。”
“不详之人去哪里都不详,”陆鸣蝉举着手,“哪里像我,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赵显玉按住他的手:“你这爪子早晚得被人剁了才个消停。”
陆鸣蝉笑道:“走,我们去看看我大哥,他伤的可不轻。”
他们起身往前走,白丹在后面跟的迷糊,隐约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又知道的很迷糊,连衣摆被人泼湿了都没发现。
这么一路跟着,赵显玉回头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到了陆府门前,陆鸣蝉也回头看了一眼,然而白丹魂不守舍,行尸走肉似的,只是跟在他们身后。
赵显玉忍不住问陆鸣蝉:“怎么办?”
陆鸣蝉低声道:“不要管她,让她进去就是了。”
白丹看到了他们的交头接耳,然而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在她眼里一切都朦朦胧胧,像是让什么东西给蒙住了。
跟着进了陆府,她也还是迷迷蒙蒙的,直到在门口看到了陆卿云。
由于陆鸣蝉和赵显玉站在她前面,她没能进去,对里面的情形也只是匆匆一瞥。
他们还在吃早饭。
陆卿云将一只咸鸭蛋剥开,将蛋黄掏出来给了解时雨。
解时雨瘦了许多,哪怕再好看的面孔,也禁不住这些时日的劳心,她煎熬的眼窝往下陷,颧骨支了出来,眉目成了画皮上的浮笔,往里一探就是白骨。
“多吃。”
陆卿云像个老父亲似的叮咛,又给解时雨盛满了粥,自己面前则是堆尖的包子。
白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轻,而且很缓慢,然而终于跳起来了。
她又见到了陆大人。
太阳越来越高,冰雪在融化的最后一刻,竭尽全力,吸取了所有的温暖,放出了最大的寒冷。
白丹静静的退了出去,听赵显玉和陆鸣蝉咬耳朵。
赵显玉扭扭捏捏的:“陆大人真是……难道家里就剩下一个咸鸭蛋了?”
陆鸣蝉大大咧咧的:“你懂什么,要是没有大姐,就算咸鸭蛋全是黄,我大哥吃着也没意思。”
赵显玉认为这种儿女情长的话,有损陆卿云英明,不好意思的岔开了话题。
“陆大人镇守云州,不知何时才能回京?”
陆鸣蝉也愁眉苦脸的:“是啊,他这么忙,怎么成亲啊,老大不小了都。”
话题又被他给绕了回来。
赵显玉又绕了出去:“徐义这两天怎么不见踪影了?”
他感觉徐义此人实在难缠,像条水蛭,缠绵的很。
既不和陆卿云低头求饶,也不和从前一样想将云州四分五裂,单是在五皇子面前流连使力气。
不过这两天,五皇子面前也不见他的身影了。
连带着少量的徐家旧部,也渐渐不见了踪影,像是做了逃兵。
只是如今繁忙,北梁仍然有兵将在外,需要防守,又有战俘需要安置,还要买粮进城,一应事物都要重新安排,便无人追究。
陆鸣蝉叹气:“徐义可别添乱了,不然我大哥成不了亲,他也是罪魁祸首。”
白丹单是这么听着,觉得一切都像是幻影,死去的三风在她脑子里浮现,红的白的又糊住了她的脸,随后三风的脸变成了陆卿云的脸。
真的是陆卿云。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鸣蝉和赵显玉离开了,跑去和解时雨一起清点东西。
“大人……”眼泪汪出来,滚滚而下,“三风他……他……”
陆卿云没言语,也没动,单是看着她。
这回是真的扛不住了,白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人生在世,就是哭着来,哭着走。
“我错了……我错了……”
白丹哭红了脸,哭干了喉咙,才停下来,擦干眼睛对着陆卿云。
她想三风说的真对,陆卿云从不说起死人。
然后她又想陆卿云自己是从修罗地狱爬上来的,却极力张开双臂,以免身边的人跌落地狱之中。xǐυmь.℃òm
而解时雨,看着是个深闺女子,洁净美丽,内心却是百无禁忌,龇牙必报。
他和解时雨就是一对无比契合的卯和榫。
三风看明白了,她却没有看明白。
随后,她长长的、疲惫的呼出一口气,仿佛是将积攒的七情六欲全都呼了出来。
愁苦无尽,三风因为她而失去的性命,成了坚固的牢房,把她的灵魂囚禁起来,从今往后,再不得自由。
“我想留在云州。”
陆卿云只微微颔首,应允了她。
白丹木雕泥塑般走了出去,旁人看她有所好转,是个可以继续过日子的模样,然而她心里却是疑惑和糊涂着。
走回家中,她看着屏风上搭着的衣裙,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团领长衫,忽然道:“我是男儿?”
她糊涂了。
白丹离开的时候,罗青身边的小厮前来传讯:“五皇子死了。”
五皇子死的实在没什么雄风,是死在了戏子手里,死在了床上。
戏子轻而易举的杀了五皇子,随后又千辛万苦的自杀而亡。
五皇子的人急了眼,罗青号令将徐府团团围住,徐家一家老小全都困在了其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寒门亦锦绣更新,第三百四十六章 蒙心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