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时雨笑着应了。
陆卿云站起来,伸手拉住解时雨,将她也带了起来,给她戴上帽子,系上披风,撑开一把伞。
“小心水。”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下雪是常事,下雨却很少见,赵显玉抬头看着他们离开,皮靴踏进水坑,激起一片水花,伞晃动一下,露出陆卿云大半个身体。
陆卿云走的有力,解时雨跟的干脆,两人往前走,都是个利落又果断的步伐。
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们都能这么趟过去。
他们都还年轻,手中握着巨大的财富和权利,可以将自己的影子潜伏到任何地方去。
不过一个不慎,他们手握的东西也会变成张着巨嘴的妖物,将他们吞没。
陆卿云和解时雨手拉着手,都不是风雅之人,说不出阳春白雪的话,杀气太足,很不动听。
解时雨随意道:“成王这只蚂蚱,蹦跶的实在太久了。”
陆卿云点头:“秋后的蚂蚱。”Χiυmъ.cοΜ
“您准备去杀他了?”
“是,先料理他,再回来处理徐家。”
“王闵玉在徐夫人面前站稳脚跟了,她在这里帮王知微打听消息,倒是和太子的对头徐家站到一起去了。”
眼下这个局面,徐家投靠谁都有可能,唯独不会和地位稳固的太子搅合在一起。
狼走到哪里都是要吃肉的,跟着太子,他们已经连汤都喝不上了。
她又问陆卿云:“徐夫人可有留你?”
“是,”陆卿云扭头看她,眼里全是她的侧影,“不过我想来见你。”
解时雨低垂着头:“我也是。”
翌日,陆卿云带领两千士兵出城,围追成王。
在被陆卿云叨上以后,成王败的迅速,逃的漂亮。
他一边往荒漠深处逃蹿,一边紧紧盯着天气,看着天上的乌云一天厚似一天,便对谭峰道:“看这样子,是不是有一场暴风雪要来?”
谭峰盯着天想了片刻:“是,我们现在撤还来得及。”
“现在撤走,我就白谋划了,”成王神情平的搓手,“文死谏,武死战,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不能赢,也要死在这里。”
谭峰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主子既然生死不计,他这个属下自然也要跟随。
成王拍拍屁股站起来:“几天了?”
谭峰立刻道:“四天。”
他们已经熬了四天了,若非荒漠难走,他们连四天都躲不过去。
“走吧。”
刚走出去一步,就被积雪下的石头给暗算了,一个踉跄往前栽去。
荒漠中的一切都经历过岁月的洗礼,每一步踏上去,并不是人的脚踏在荒漠上,而是荒漠起伏了身体,将人抛入自己的口中。
每个人都走的很艰难。
陆卿云追的很紧,攻势很急,所领的队伍全都执行了陆卿云的意志,不死不休。
此时正是安营扎寨休息的时候,所以他们暂时的得到了清净。
然而清净中也伴随着煎熬,能吃的都已经吃完了,勉强又挨过两天,成王几乎是闭着眼睛乱走,到最后方向彻底乱了,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成王的人化身为狼群,捕猎一切可以见到的活物,等到活物也没了之后,又变成了马群,开始啃枯草根。
草根在地下连成一片片的大网,数量足够,就是禁不起五脏六腑的消磨,片刻就饿。
最后他们开始捡头骨,从里面抠出凝固的脑浆子吃。
成王以及他所带的三千人,全都苦熬成了半人半鬼,然而再如何难熬,他们依然牢牢将陆卿云牢牢的牵制住了。
他们在战斗中生存、毁灭,一直走到了这最后一刻。
谭峰在冰天雪地里发烧,流矢射中的伤口难以愈合,换药也没有用。
他需要吃的。
文郁坐在他身边,看人将他手臂上的腐肉挖出来,冷笑道:“你还有必要遭这个罪吗?”
谭峰冷汗淋漓,扭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文郁慢吞吞的问他:“等死难道还要选个良辰吉日?这么东奔西突,意义在哪里?”
他瘦的脱了相,眼睛凹陷进去,露出颧骨,只有身上那股阴郁之气不变。
谭峰将袖子放下:“逃命还要意义?你们读书人的脑袋,我搞不明白。”
文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不想死。”
谭峰翻了个白眼:“废话。”
谁活的不耐烦了想死?
越是苦,就越是想活,越是要挣一条贱命。
文郁低声道:“我知道你很忠诚,不过你的主子一心求死,难道你就不打算给他找条退路?”
“你什么意思?”谭峰盯着他,脸上起了一副凶相。
文郁呵呵两声:“我当初跟着你们,就是为了活命,不然我堂堂一个文定侯世子,怎么会成了丧家之犬,现在你们自己也不打算活命了,连累我也要死在这破地方,连埋骨之处都没有,凭什么?”
谭峰上下扫了他一眼:“就凭你这条狗命是我们王爷给你捡回来的,
这些话别让我听见你再说第二次,不然你就等着死吧。”
文郁还想说什么,从层层的士兵外面传来一声欢呼:“有村子!前面有村子!”
文郁和谭峰同时激动的站了起来,又同时的感到了疑惑。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村子?
谭峰拔腿就往成王那里跑。
还真的有个村子,不仅有,还很富庶,四面都是防备狼群来袭的陷阱。
发现村子的那一小队人马,起先只是追一头黄羊,没想到追到后面,追到了陷阱里,被尖刀给扎了个半死。
剩下半条命是冻死的。
而这村子里,也有百来口人,都是从前苦于徐家军和北梁“剿匪”,逃往荒漠深处的。
面对成王的人马,村子里的百姓挤挤攘攘站了过来,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军队。
所有人全都是一个模样,面黄肌瘦,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有刀还锃亮,上面带着凝固的鲜血。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走上前来,对着成王磕了个头:“这位将军,我们不是匪贼,这里还有一些青稞,都送给你们。”
成王表情漠然,目光并没有落在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而是看向一个瘦弱的黄毛丫头。
片刻之后,他扭头对谭峰道:“抢。”
谭峰立刻回头,放出声量,大喝道:“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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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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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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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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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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