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云面无表情和她对视,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神情上的波动,单就是这么看着她,平静到了异样的地步。xiumb.com
太漠然了。
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泥塑木雕,没有灵魂,所以无需投注感情。
迎着他的目光,白丹觉得很疲惫,很无力。
等了半晌,陆卿云才带着笑意说了一句:“她是挺厉害。”
这话不像是责骂,倒像是赞美。
白丹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面对着这样的陆卿云,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咬牙道:“是非不分。”
陆卿云无所谓挨骂,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白丹一眼。
“徐锰的生死,本就是一场权利之间的斗争,这世上没有哪个英雄,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掀翻这一切。”
他说完就走,和来时一样,全都是大步流星。
白丹也跟着站起来,看着他的脚步带着一种不可抵挡的力量,忽然有点慌张。
“我不会嫁给成王!”
她大喊了一声,随后猛地拔腿追了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很短,但她就是追不上陆卿云。
“我不嫁!”
她的叫声引来了嬷嬷,想要辖制住她,却被她几下拳脚给推开,陆卿云没有回头,已经上了马。
白丹拼命追了出去。
在黑暗的街道上,她沉默着追赶,有话想要说,可陆卿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一向是如此,不喜回头。
白丹停了下来,一只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吞咽着空气。
一颗心因为奔跑而剧烈跳动,无法平息下来。
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不会做出追着陆卿云跑这么愚蠢的事。
谁想嫁成王谁就去嫁吧,反正她不嫁!
她要走,几个嬷嬷是拦不住的,之前她肯被关在这里,无非是对一切还抱有幻想。
现在陆卿云给了她最后一击,她要走,也很简单。
放倒碍事者,简单的收拾出一个包袱,装了钱财,取了她防身的利刃,牵上马,她没有急着出城,而是先去找了三风。
三风是从睡梦中被她晃醒的,见她这一身远行的打扮,再看她急急忙忙翻箱倒柜给他收拾行李,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
不是梦。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白丹推了他一把:“赶紧穿衣服洗把脸,我们现在就走!”
“啊?”
“云州不是要打仗了,我们去云州建功立业去。”
“我还有差事......”
“不干了,走狗的差事有什么好干的!我这县主也不当了!”
三风摸不着头脑,心想见官大三级的侍卫亲军,就算是走狗,他也乐意干。
“可云州应该用不上我们,徐将军手下有不少干将。”
白丹越发着急,将手里乱七八糟的衣服一摔:“你到底走不走?不去云州,就去北梁!”
三风将衣服捡起来,小心翼翼笑道:“姑娘,单凭我们两个过荒漠,那就是去给狼群送吃的了。”
陆大人单枪匹马要过荒漠,尚且需再三小心。
他们两个?
“你怎么这样胆小!”白丹瞪着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三风不动声色的和白丹换了个方向,将她堵在了门内:“您怎么突然要走?”
白丹将两道秀眉一立:“陆卿云那个王八蛋!竟然要将我嫁给成王!”
三风心想没有这个王八蛋,他们还在北梁给人做牛做马。
他尽可能的和颜悦色道:“陆大人究竟是如何说的,您跟我说说?”
白丹答道:“他说我嫁给成王就自由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三风琢磨了片刻,低声道:“您想想陆大人的手段,他怎么可能让成王平平安安的回北梁去,
您甚至都不必嫁,只要行了定礼,等成王一死,您日后顶着北梁王妃的头衔,自然不会有人再逼着您改嫁......”
白丹冷笑一声:“听你们的,那我成什么了,勾栏里的小姐们?
我不嫁也照样自由,谁都拦不住我,
我这就去云州,投到徐将军麾下,自有一番功劳可立!”
她说着伸手就去推三风:“你贪恋荣华富贵,我自己去!”
三风着急道:“姑娘,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您既想这样又想那样的......”
白丹抽出袖中匕首指着他:“给我让开!”
三风不肯让,知道她这一去,往后哪里还能有现在的日子过。
没了他护着,她冒冒失失的,早晚要将自己赔进去。
陆大人虽说不言不语,但对他们也是关照过的。
“姑娘,我先送您回去,您冷静的想一个晚上......”
话还没说完,白丹的刀尖已经扎进了他的胸口。
她捅完三风,就将胳膊往回一抽,也不再管三风,自己转身就跑,骑上马,一路往北去。
从北方吹来的风带着一股凉意,精神一直在亢奋和灰心中交替的白丹,醒过了神。
她骑在马上,看着星空压的极低的旷野,心中忽然一慌。
虽然不敢承认自己是后悔了,但她内心深处确实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她为什么不信任陆卿云?
从北梁回来的一路上,陆卿云永远都是那个挺身而出的人,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是参天大树,遮挡了一切风雨。
她为什么不信他?
还有三风,她怎么能对三风动刀子?
这时候,她才去看自己带着的刀,刀锋上的血已经凝固,污在上面。
三风心善,不管在那里都尊敬她,都让着她,她那下意识的一刀,是捅的左边还是右边?
三风还活着吗?
一想到不知道死活的三风,她连刀都拿不住了,刀子猛地掉在地上,她掩面哭了起来。
她对谁都是理直气壮的,唯独这一次理直气壮不起来。
心中的负罪感成了无形的巨石,沉甸甸的压在了她身上。
在黑暗中,她狠狠的哭了一场。
手掩着脸,眼泪从指缝往外漏,哭的泪眼模糊,看不清前路退路在何方。
伤了三风,彻彻底底输给了解时雨,她怎么能不后悔,怎么能服输?
当初在北梁,陆卿云是怎么欣赏她的?是怎么利用她的?
怎么到京城,一切就都变了?
他简直没有心,没有热血,没有感情。
明知道她争强好胜,他还偏要站在解时雨那边,只许解时雨放火,却不许她点灯。
她不服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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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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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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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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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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