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定侯府的两辆马车在大街上跑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马车内,是绝对的安静。
文郁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心中正酝酿着一股巨大的恨意,不知何时才能解恨。
有喜了。
好一个有喜了。
他恨的几乎当场呕出一口黑血来。
解时徽竟然不忠于他!
简直是罪该万死!
不,万死都不能解他的恨。
他这么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那个奸夫,一定是年轻又高大,而且强壮有力,拥有一切他没有的东西,而他有的,也正在被此人谋划着夺去。
越是想,他越是觉得身边的人可疑,甚至开始心惊胆战,认为这个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随时预备着拧断自己的脖子。
等马车到文定侯府的时候,他已是冷汗涔涔。
周遭这时候已经暗了,解时徽从马车上下来,两条腿完全的站不住,全靠解夫人扶着。
文郁在台阶上回看了一眼,目光冷静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不像是单纯的怒火中烧,反倒像是含了杀人的利刃。
这目光,让解夫人和解时徽都遍体生寒。
“岳母不用送了,请回吧。”
解时徽哆哆嗦嗦的攥住母亲,断断续续的低声:“母亲......大姐,解时雨......叫她来救我,快去!”xǐυmь.℃òm
话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但解夫人听明白了。
她用力的点头,看着解时徽进了府门,转身就往巨门巷去了。
为了女儿,给解时雨做小伏低,不算什么。
解时徽一直悬着心,飘飘忽忽的进了门,等着文郁的质问和殴打,然而文郁眼里仿佛没他这个人似的,直接去了书房。
她想好了无数的言语,一句都没用上。
就这么忐忑不安的在屋子里坐到半夜,文郁终于来了。
他手里拎着个食盒,将食盒放在桌上,看着解时徽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他随手就将她推倒在地。
推在地上了,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脚就踹,从前是踹肚子,这一回,却是往她的脑袋上踹。
每一脚都带着大力气,像是要将她的头颅直接踩个粉碎才能泄气。
解时徽挨打的次数多的数不清,可没有一次是这样的凶狠和暴怒,完全是奔着要让她死来的。
可这偌大的文定侯府,却连一个劝架的人都没有。
文夫人在她嫁进来之后,就一心一意的吃斋念佛,无论儿子成了何种魔鬼,她都要让佛祖对他宽恕。
儿子有什么错?
若非老天不公,让他生来就不如旁人,他又怎么会心里苦成这样。
至于解时徽所遭受的罪,她想女人生来便是要受苦遭罪的,文花枝能挨的住,难道她就挨不住吗?
解时徽无人可求,惨叫出声,勉强抬起手臂护住头脸,口中呜呜的哭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文郁气喘吁吁的停了脚,拎着解时徽的里衣领子,硬生生将她拎了起来,终于开了口。
那声音压低了再压低,从嗓子里喷出来,变腔走调,像是困兽在嘶吼:“贱货,吃里扒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一个个的瞧不起我!以为你怀个野种就有人能救你了?”
他不等解时徽说话,将她扔进椅子里,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张开了嘴,另一只手从食盒里端出来一碗药。
药气很苦,泼泼洒洒的灌进了解时徽的肚子里。
文郁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将这碗药给她喂进去,喂进去之后,他哪里也不去,就坐在一旁看着。
没过多久,解时徽的肚子开始疼。
疼的见了豆大的冷汗,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感觉自己是一盏灯,立刻就要油尽灯枯。
血一股股涌了出来。
痛意已经从肚子蔓延到了全身,一开始她还能看着文郁,发出一丁点微弱的声音求救,可是到后来,她就彻底安静了,只剩下一点呼吸声还在。
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解时雨。
解时雨小时候也经常生病,她病的时候总是很沉默,不管怎么痛苦,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以前她不懂,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发出声音没有用,必须要积攒着每一点力量活下去。
而且若是发出的声音将人惹烦了,也许会被直接抛弃杀死。
疼的死去活来时,解时徽迷迷糊糊的想,解时雨可真是狠,从小就会忍会谋算,明知道这里是个魔窟,还把自己的亲妹妹给算计进来了。
真狠,太狠了。
血滔滔的流个不停,什么时候止住的解时徽不知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且她在床上,干干净净的,旁边坐着眼睛哭肿了的解夫人。
哦,还有解时雨。
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解时雨,心里蓦然一阵酸楚。
她觉得解时雨越来越漂亮了。
明明眉眼还是那个眉眼,痣还是那颗痣,但就是眉比从前更黑,浓墨似的,眼睛比从前更亮,懒散的半开着,从里面放出来一点玄妙的光。
而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必定干瘪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口袋。
她沙哑的喊了一声:“娘......肚子......世子......”
解夫人断断续续的告诉她,她昨天夜里的罪全都白受了,因为孩子并没打下来。
“大姐......”解时徽立刻目光虚弱地看向了解时雨。
解时雨很镇定的品尝着文定侯府的点心,她并不怕文郁毒死她。
她这种态度,让解时徽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也是这样的强大,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都在等着解时雨发话。
解夫人六神无主之际,已经忘了自己从前如何抚养的解时雨,如何的要将她嫁给文郁,如何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
甚至忘记解时雨是个眦睚必报的恶人。
玉兰巷那一大家子人,最后的下场,不就是拜解时雨所赐?
解时雨的搭救,也许会把人搭救到地狱里去。
但她和解时徽都忘了。
解时雨慢慢开了口:“那就生下来,文世子吃了这么多药,病好了,这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至于孩子生下来,像母亲多一些自然好,若是像父亲多一点......”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越来越低,不断的蛊惑着心怀不轨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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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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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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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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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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