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飘飘的评了一句:“草包人物,只会内讧。”
说完,他倒是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脸色凝重起来:“探子对和赵粲一起失踪的另外一个人倒是很看重。”
站在他们身边伺候茶水的丫鬟低眉顺眼,提起煮沸的水壶给他们添茶,手很稳,呼吸也很平缓,对他们的谈话似乎是充耳不闻。
连芦看了她一眼,眉头一皱,想起这丫鬟是新换了才半年,笑呵呵的换了话题。
丫鬟依旧是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对连芦的打量毫无反应,目不斜视,眼睛只盯着茶壶。
等到夜深人静,客人离开,连芦休息,她才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屋子里,和衣而睡。
一直到二月十五,管事让她出去送茶叶,她又请了半天假,才出了连府。
送完茶叶,她顺路包了一包莲子糖,回了一趟家。
家在鸡鸣巷最末尾一间,地上污水结了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到,然而她不看路,抱着油纸包一路疾走,飞快就进了门,撞进陆卿云怀里。
“您要出门?”
陆卿云确实打算出门,穿着棉衣,戴了一顶黑色的雪帽,用还带点温度的手扶稳她:“先说你的事,进屋。”
丫鬟摆手:“不急,我有半天假。”
她叫白丹,迅速关上院门进屋,解下披风和帽子,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尖和双手。
和在连府的木讷不同,一进屋子,她立刻活泼起来。
她是个鹅蛋脸,眼睛很亮,瞳孔是褐色的,带着琉璃似的清光,鼻梁不高,脸颊上带着两团冻出来的绯红,还有点无伤大雅的小斑点。
是个俏皮又活泼的小姑娘。
扔下油纸包,她坐到火炉旁边,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你怎么不烧火?”
陆卿云回答的很简短:“不冷。”
白丹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放屁,喝口水都要透心凉了,我看你是被人伺候惯了,火都不会烧!等着。”
她麻利的烧火添炭,屋子里慢慢有了温度,再将水烧上,总算是舒服了点。
“咦,你还吃糖?”
陆卿云捏着一粒莲子糖塞嘴里:“尝尝。”
白丹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要是好吃,难道你还想给皇帝带点回去?”
陆卿云避而不答,一口将糖咬碎,觉得过于甜腻,就不再品尝,直接吞了下去。
倒了杯凉水喝后,他感觉甜腻感淡了不少,才舒服起来。
抬起头,就见白丹好奇的看着他:“好吃吗?”
陆卿云进入北梁,第一个找的是白丹的父亲,一个老细作,没想到已经去世,去世前留了信,请来的人带白丹回去,有什么事,白丹也能帮忙。
第一次见到白丹,他只觉出了年少。
女细作,他见过,年纪这么小的,他是第一次见。
“不好吃,”他将茶杯倒满,“说吧,听到什么消息了?”
白丹正在心里琢磨陆卿云和那包糖,突然听他问正事,也连忙正襟危坐:“后天他要去参加平王的寿宴。”
陆卿云垂下眼帘,没多说。
白丹觑一眼他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时间还是太赶了,再等下次机会吧,这是大事,还是得谋定而后动。”
陆卿云摇头:“机会难得。”
白丹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哪里难得了,他出门的机会多了去了,要是出趟远门,我们更好行动,难不成他还能把舆图带着走?”
陆卿云深深的点了点头。
在火红的炉火之下,他那冷厉的眼神丝毫没有融化,反而变得更深、更暗、更说不清道不明。
白丹跟着沉默片刻:“你不是有一年的时间吗,急在这一时半会干什么?”
陆卿云慢慢道:“我呆的越久,留下的痕迹就越多,事情反而越难。”
白丹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你得先拿个章程出来,我得先听听你的主意行不行的通,要是行不通,我可不帮你。”
她说的大大咧咧,不过说完之后,她还是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陆卿云的脸色。
平心而论,陆卿云对她算不上随和,脸色永远是那样又冷又硬,而且永远的不喜也不怒,深沉的让人害怕。
然而她总觉得自己不是一般姑娘,能够降的住这位邪神。
她从小跟着父亲长大,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最后到鸡鸣巷,见过太多的闺阁女子。
似乎女人生来就是要受欺负、要挨揍、要受气的。
她不想做这样的女人。
所以她跟在父亲身边有什么学什么,能够一棒子将窥视自己的男人打个半死,也能变换面孔去连芦身边做丫鬟。
陆卿云不与她争锋,只十分平静的安排她:“去叫三风来。”
对于白丹对他的态度,他也并不放在心上,没打算去教导。
她不是他的什么人,他对她没有要求,也就没有严厉的态度。
白丹嘟囔一声:“叫他来干嘛?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他能办,我不能办的?”
三风是白丹父亲的心腹,一切暗中的活动,他都知晓。
见了陆卿云,他比白丹要恭敬许多。
能够一个人悄无声息越过大荒漠,再躲过各个关卡的盘查,藏到这小巷子中的人,他不得不恭敬。
一听说后天就要动手,他立刻绷紧神经,紧张的看着陆卿云。
“越是急事,越是要缓办,”陆卿云让他不必绷的太紧,“否则错了就会要命。”
三风点头:“您要我做什么?”
陆卿云取出三张一万两的银票给他:“去找四海银楼兑换成现银,你用夜香桶装好,用板车送到‘存善坊’,找侯掌柜,要十个好手。”
白丹看着银票,瞪大眼睛:“不就是找十个人吗,用得着这么多银子!”
陆卿云没看她,也没解释,而是继续安排三风。
“第一,这十个人,全都要轻功了得,最好能在围攻之下逃脱,帮我分担一部分压力,
第二,得无牵无挂,避免被抓之后供出任何蛛丝马迹,如果侯掌柜说他的人全都是死士,你就告诉他,这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m.χIùmЬ.CǒM
第三,要机敏,
今天晚上你过来,我再仔细安排你该如何处理。”
三风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样的人一个都难找,更何况还要找十个。
但是陆卿云既然做了安排,那他就只听命行事,不论如何。
“我这就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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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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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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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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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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