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充满棱角,没有繁杂的花样,也没有装饰。
走到外书房,平阔的庭院无花无草,窗下有水池,引的是活水,石头上全是青苔,原本里面空无一物,现在放进去三条鱼。
尤桐正在满把满把的往里面扔鱼食,像是存心的要撑死它们。
见解时雨来了,他立刻收手,立在一旁:“姑娘要不要进书房看看?”
他比其他三个随从都要活泼一些,但是这活泼只在心里,并不显眼。
解时雨点头,随着他进了书房。
书房里光线很足,书架上放满了书,外面用丝帘盖着挡住灰尘。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架玉石屏风,屏风后面是一桌一椅,但也没有陆卿云常用的痕迹。
尤桐还没停下,领着她再往前走,再走就是一面木制的暗墙,严丝合缝,想打开就得找到缝隙。
来偷盗之人有在这里找缝隙的功夫,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尤桐轻车熟路打开暗门,点亮灯火,请解时雨进去。
解时雨进去落座,就决定这里面不仅暗,而且寂静非常,人坐在这里面,有种坐地下的错觉。
尤桐悄无声息的取出一只大樟木箱,箱子四角包了铁皮,上面连把锁都没挂。
能突破暗处护卫来到这里,一把锁,毫无用处。
尤桐低声说了一句:“爷出京城时给您留了点钱。”
说完,他就走到门口,关上暗门,留下解时雨独自一人看箱子。
门一关,屋子里就越发寂静,自身的每一种声音都在放大,似乎和人间隔开成了两部分。m.xiumb.com
箱子里她本以为是银子,可是打开一看,却是成沓的账本和地契。
取出一本仔细翻看,解时雨的眼睛渐渐瞪大了。
这哪里是留下了一点钱!
陆卿云所有的家底,都伴随着这一箱子东西暴露在她眼前。
她明白了,尤桐掌管着陆卿云的“钱袋子”。
银票、田地、铺面、两广路和江南路的生意、一叠地契,这钱袋子已经多的不能再多了。
尤铜等人的开支,也都记的十分详实。
她看的瞠目结舌,就是将这些账本略微翻过,也都花了一个时辰。
放下账本,她收拢脸上一切可能泄露情绪的表情,走了出去,回到自己临时歇脚的院子里。
小鹤看到她,便张罗着开饭,解时雨坐在桌边,先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然后开始暗中心慌。
陆卿云这家当太大了,也太信任她了,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管的不好,把他这个家全败光?
匆匆的吃过饭,她仔细问尤铜,这些管事什么时候会来?
尤铜说每年的腊八这天。
结果还没等到腊八,她先等来了南彪。
这天,陆卿云和赵粲失踪的消息赶在年前送进京城,念头在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脑子里打转,乱麻似的充斥着整个京城。
不安分的念头和人,在此时会更加活跃。
夜里,在她看账本的时候,南彪蜘蛛似的从屋顶上爬了下来,又被吴影扣住,丢到了解时雨面前。
解时雨端坐在太师椅中,像一尊无悲无喜的菩萨像,端详着南彪,她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观望者,只服陆卿云的管束,吴影都不行。
他自然也不会服解时雨。
来这里,大约是打探一下陆卿云是不是真的死了,要是死了,他大可自己独立,凭他手里的消息,这世上已经没有能制得住他的人和事了。
南彪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见到解时雨。
他以为这一番前来,必定会看到陆卿云的一切崩塌散去,四位随从也是群龙无首,没想到见到的,却是这样一番井然有序的情形。
这四位大人物,身手了得,难道就没想过要反?
还是说陆卿云没死?
可他觑一眼解时雨手里的账本,又觉得陆卿云肯定是死了。
不死,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
南彪回头看一眼蹲在门外唏哩呼噜吃面的尤铜,脑子里莫名的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
这面——看起来很不错。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接着又闪过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
尤铜——是不是胖了?
想完这两个念头,他才看向解时雨。
解时雨穿一身墨绿色,头发梳的黑亮,未施粉黛,正不言不语的打量他。
南彪承受不住她的打量,咳嗽一声:“解姑娘。”
解时雨微微点头,沉默且平静,等着他发话。
南彪自行找了张椅子坐下:“看来这里现在是姑娘管事,那我就和您直说,我来就是想脱离出去,往后各不相干。”
解时雨垂下浓密的睫毛:“好。”
她答应的太快,南彪征愣了一下。
解时雨合上账本,继续道:“你想独立自主,这很好,不过蜘蛛八条腿,不是凭空长出来的。”
南彪望着她出神,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蜘蛛不假,就趴在陆卿云的八卦帐上,难不成她还能把这八卦帐收回去?
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下面的人,就和蜘蛛网一样,是一圈一圈连在他这条线上的,只认他南爷。
陆卿云能换掉他,那是陆卿云的本事,一个丫头片子,算哪根葱。
杀了他,这张网也白费了。
“就算我脱离出去,也照样可以合作,”南彪一笑,认定她在虚张声势,“您想要的消息,我可以给您便宜点。”
解时雨摇头,面目亲切的堪称慈眉善目,轻声细语:“这些年你为陆大人做了不少事,要脱离出去可以的,我正愁你不来。”
她取出印章,开始写切结书。
南彪看这印章,心想好了,陆卿云是真死了,不然不会让印章离身。
往后仰靠在椅子上,他笑道:“解姑娘也称得上女中豪杰了,这么干脆利落。”
解时雨盖上印,递给他。
南彪捏在手里,只看了一眼,便不满道:“交出八条腿是什么意思!”
解时雨答道:“你要脱离出去,那做人就够了,犯不上用八条腿行走,
陆大人的心血,我也不想白费,吴影,带他下去,吐出来一个有用的名字,给一顿饭,一直到他吐完为止,
咱们现在不往朝中伸手,有的是时间,不着急,别坏了这张网就行。”
吴影一手捂住南彪的嘴,一手押着他,飞快将他带了下去。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自投罗网的蠢货,解时雨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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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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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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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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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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