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拿过刀,也不擅长用刀,刀并非轻飘飘的,相反很重,不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掌握的功夫。
然而她手上刚一沉,陆卿云就往前略一探身,托住了她的双手,往上轻轻一举:“刀重,脚下要稳住。”
解时雨点头,顺着他的手将刀握的更紧。
陆卿云站起来,一只手继续托住沉重的刀,一边慢条斯理的告诉她用刀的道理。
“招式非一朝一夕能练成,不需要面对高手的时候,只要够狠就可以。”
他又随意一指张闯,心平气和的告诉解时雨:“你再看他,不过是一条蛆虫而已,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处置,别怕,杀他,也很简单。”
解时雨被他的话安抚着,再看张闯确实像条没骨头的蛆虫一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头的沉重、委屈、惧怕都渐渐消散。
她垂下眼睛,看着刀:“我不想让他死。”
何必让他这么痛快的死掉。
火光在她的脸上镀了一层金,眉心的痣被照耀的血滴一般,凤眼半垂,睫毛扇子一样铺开两道阴影。
她带血的目光隐藏在了这两片阴影之中。
陆卿云点点头,示意随从将张闯拉拉扯扯的提起来,张闯在听了自己不会死的话之后,也勉强能站起来了。
然而不等他吃下一粒定心丸,解时雨朝着他,又低声开了口。
“我不要你的命,只要留下你一双手,和你身上一点小物件。”
张闯一听,哪怕有人扯着他,他也站不住,立刻又跪了下去。
有人拉着他下去干活,解时雨看着这四个随从都不像是一般的护卫,倒像是亡命之徒,在随后蒸腾起来的一片血气和惨叫声中相得益彰。
恶人却害怕陆卿云,足见陆卿云有多冷酷无情。
他周身都凝聚着冰雪一般的冷漠,无边无际,只偶尔从冷漠中放出一点温和斯文。
陆卿云见解时雨盯着自己的随从,随意挪动脚步,挡住她的目光:“你要回玉兰巷还是西街?”
解时雨歪着头一想:“玉兰巷。”
“尤铜,”陆卿云往后一招手,“拿个解清的节节高升给解姑娘,再送她回去。”
尤铜是他那四个随从之一,一溜烟去取了个小竹筒,塞给解时雨,犹豫了一下是夹着解时雨上房顶还是去骑马。
不管哪一种,他都能像是小旋风,飞也似的将解时雨送回玉兰巷去。
悄悄看一眼陆卿云,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去赶了马车。
临走前,解时雨对陆卿云道:“大人,我能对玉兰巷做什么吗?”
陆卿云点了点小竹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解时雨冲他一笑,转身跟着尤铜上了马车。
马车里点了一盏小灯,四面八方都是陆卿云冷硬的气息,在这一片气息之中,解时雨这才切实的痛了起来。
钻狗洞时的擦伤自不必说,两条腿也是又酸又胀,沉重的很。
解时雨狠狠捏了两把小腿,捏出自己两泡泪花,才借着微弱的灯火打量陆卿云的马车。
和他的人一样,棱角分明,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他不需要任何东西装饰。
解时雨捏够了腿,也看够了马车,才打开了这个名叫“节节高升”的小竹筒。
小竹筒里面塞着一卷细细的绢布,抽出来打开,上面更是密密麻麻的记满了小字,需得放到眼跟前,用灯火照着才能看清楚。
解时雨将两个眼睛瞪的比灯还亮,粗略的一览,然后将绢布塞回去,露出一个长久的笑脸。
这上面详细的记载了解清上任户部左侍郎之后收受的每一笔贿赂。
不是钱财,而是换算成了字画、节礼、首饰,以各种方式掩人耳目的进入了解府。
有的东西,甚至就在节姑手中。
难怪这个小小的竹筒能叫做“节节高升”。
而她有了这一张礼单,也确实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解清做事很有条理,也藏的很隐秘,这些东西显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的伤害。
但未知的敌人依旧能让解时雨为所欲为。
马车很快就到达目的地,尤铜轻而易举的将解时雨运回了解府,并且将她放在了锦绣园。
火已经被扑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烟火气味,人声吵吵嚷嚷,乱哄哄的。
解时雨如同鬼魅一般溜进了西厢,低声叫了一句:“小鹤。”。
小鹤正心惊胆战的坐在屋子里守着挂了锁的匣子,听见突如其来的声音,再看解时雨虚无缥缈似的冒了出来,差点一蹦三尺高。
“姑娘!”
这是人还是鬼啊。
她听闻外面失了火,节姑还在火场里没救出来,整个解府的人都跟失心疯了一样往那里跑,而她想着解时雨必定跟节姑睡在一处,也是心急如焚。
可是解时雨临走前让她守着东西,她不能也不敢乱跑,就一直这么摸黑等着。wWW.ΧìǔΜЬ.CǒΜ
“小声点,点灯,”解时雨安排她,“把我的衣服取一套简便的来。”
小鹤被她的语气所感染,也跟着镇静下来,匆忙点亮灯火,见解时雨身上穿的是一套粗布衣裳,尺寸也不合身,赶紧去取衣裳。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外面怎么起了那么大的火?”
解时雨一边脱衣服,一边道:“他们要害我,没害成,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好好听我安排就是了。”
小鹤手一抖,愤愤的骂了一句:“姓解的都不是好东西。”
她又补了一句:“姑娘您除外。”
解时雨笑道:“都是利益罢了。”
玉兰巷的坏,只针对她,因为她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对其他人,玉兰巷肯定是一团和气的好人。
所以这些年她暗暗的窥视着一切,越来越清醒。
因为这世上的感情一旦和利益纠葛在一起,兴许连亲爹娘都是靠不住的。
换好衣裳,她再次仔细端详自己,是个刚睡醒的样子,就连眼睛都还带着点肿,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走,我们也该出去看看热闹了。”
小鹤提起一盏灯笼,在前面引路。
廊下的鹦鹉正将脑袋插在翅膀里睡觉,被响动惊醒,吓的翅膀使劲扑棱,然后从笼子里扔出来一块小石头砸人。
小鹤狠狠瞪了鹦鹉一眼,心想这家里连只鸟都这么烦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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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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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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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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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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