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以前,凉军号称精锐云集,猛将尽出,上林苑、显阳苑养马几十年,雒阳武库囤积天下郡国甲兵,都尽数为他们搬空了。出行之时,凉军几乎人人带马,脚力好的马匹被他们用做换乘的从马,各种杂色的驮马、母马则为他们驮背杂物:兜鍪、全身铠甲、长矟、斫刀,还有穿甲、蹶张弩、角端弓等物,以及满载得让驮马发颤的米、粟、干粮、美酒、换装的衣物,等等一应俱全。
可还师而来事,全是人人带伤,又饥又渴,浑身伤疤身心疲累,辎重几乎空了不说,还死了大量的马匹,以至于这些凉人骑士要轮流骑乘一匹马。
等那些官吏们走上最前,迎相国董卓下车,才见相国肩上也裹着麻布,其上还带有大片暗褐色的血迹,显然也受了重伤。这下几乎人人悲伤失色,只不过是阿谀董卓者为未来忧虑,厌恶董卓者故作矫情而已。
董卓无心与他们纠缠,只冷哼着说道:“小伤而已,死不了人。”随即遣散雒阳官吏,让各将领各自率部回显阳苑,休整补给,又下令把最近的机要搬到府上,最后遣使到北邙山中,招呼董越、贾诩到府上议事。
董越、贾诩来时,董卓正躺在榻上,一名侍妾在一旁给他按摩头穴,两名侍妾则在屋中煎熬药汁,以至于房屋中尽是一股苦涩熏人的气味。董卓听见声响,眼见是他二人,开门见山地问说:“这几日孟津有什么异况?并人有无动作?”
董越老实答说:“相国吩咐,我每日都亲至河岸远观孟津,但远近观来,并人这几日仍在沙洲中筑城,尚无渡河攻城的迹象。”
这时侍女熬好药汁,将黑绿的药汁倒入玉碗,她吹嘘片刻,再喂入相国口中,相国苦得连连拍榻,吓得按摩的侍女不敢动作。董卓好容易将药汁咽下去,又睁眼示意侍女按摩继续。董越这也才继续往下叙说。
“但北岸的异动,确实是有的,而且不少。”
董卓提高声音“嗯”了一声,以示自己对此事很是关注。
“北岸在大量搜寻和建造船只,远远超过了渡河所需的数目。据斥候来回打探,北岸光孟津汇聚的船只便不下五百之数,在北岸上建造的,更不知有多少,据我估计,并人手上的船只,恐怕已超过七百了。”
这番话说完,董卓立即起身,他不小心扯动了伤口,以至于面色颇为狰狞,良久才平复下来。相国让侍女们都退到侧厢,他端起药碗,将药汁一饮而尽,这才问说:“他竟要这么多船只?莫非是刘备援军将至?”xǐυmь.℃òm
董越摇首说:“我起初也如此猜想,便日日派斥候到北岸偷渡侦查,但却一无所获,无论如何打听,都没有援兵到来的迹象,也没见辎重从天井关运下。”
怪哉。董卓与董越都这般想到。
平津校尉贾诩在一旁沉默良久,此刻发声说:“应该并非援军到来。”他说出这几日自己见闻,“我也随中郎将前去看察形势,一开始我也这般想,但这几日我再去河岸时,还见并人漂船于大河之中,在浪上敲打事物,我摸着蒲草靠近去看,才发现那都是些木桩。”
“那些并人一丈一桩,桩入河中,竟然遇浪不倒,到昨日已打下三十余根。依属下看来,并人大概是打算造桥,造大河浮桥。”贾诩说到此处,语气一顿,他自己也觉荒谬,但他最后还是肯定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董卓闻言,稍作沉默,他沉吟道:“若是如此,倒可一谈,孟津河桥自古无人能成,陈庭坚自恃才高,轻视古人,确能做出这般事。只是他若不成还好,他若建成......”
联想到北岸大军过桥后,雒阳周遭的军事形势,董卓不寒而栗。他站起身,快速给董越下令说:“拔除南关!尽快!现在我军主力大损,若是让陈冲建成河桥,北岸诸关形同虚设,雒阳将据何而守?”
当日深夜,董越便在邙山山脚扎营,砍伐林木,集结工匠力士大肆制作木楯、云梯、冲车、头车、漏车等攻城器械,到八月初一,董越亲自督战,令部下三面围攻孟津南关,但他们率军至南关之前,却都不由心惊道:“如此坚城,怎能轻易丢给北虏呢?”
当年大将军何进设孟津、小平津两关时,以为河防不比山关,毕竟大河千里,难以处处关照,因此便着重修缮河边关城。
天下城关,修缮时以夯土为主,少量不实之处便包附砖石。可在孟津、小平津这两处关城却格外不同,立夯土为基后,何进则全面裹以砖石,用米浆沾黏,并将城墙立有三丈之高,墙形是一道内凹的弯弧,以至于凉人欲要蚁附,竟不知从何着手。
而在董卓率军南下的时日,南关士卒也未松懈,日夜在河畔挖掘水道,将河水引至城关底部,沙洲新城可派援军漂船而来,直达南关城中。而挖掘出的滩泥则在滩涂上营造壁垒,为渡船做遮掩。凉人想要攻克南关,还得先将这些壁垒一一拔除。
围城当日,秋雨蒙蒙。凉人自东、南、西三面围住南关,北面是滔滔河水无法包围,他们就从上游漂来松木,试图将南关挖出的水道堵住。但沙洲中建成新城,很快就有并人乘船入河中,用长钩来钩开松木,层层叠叠的松木在河水冲击反复翻滚,如同断开了不知多少截的丝线,在细小的针引里一一理顺,很快被冲往更下游去。
凉人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只能转而先去攻拔河岸的壁垒。他们集体推着头车往前,头车的两面都是木壁,用来遮挡来自壁垒与城中的箭矢,效果虽好,但头车太过沉重,推到距壁垒几十步前,便深深陷入河滩的淤泥中,推车的士卒也不好用力,只好出车作战,很快就被守卒打了回来。
唯有南方的头车顺利抵达关门之下,但并人早就将关门用泥石填死,他们无法攀上关墙,拿砖墙也毫无办法,最后便用头车做为屏障,自己在城角下堆起土山,试图用土山连上城垣,然后攻入城中。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董越指挥人马轮番挖土,用头车顶着箭矢运送到城角,只是头车运送过慢,两日下来,虽未损失多少人马,但土山也才堆至两丈,他们堆土,守卒便在关墙上堆木为架,将关墙拔高了一丈有余,凉人们见状都向上级抱怨道:这般下去何时才能破城?董越便在军议上安慰说:敌军如此守城,显然是畏我军如虎,他在墙上能堆多高,破城不过是迟早而已。
就在当夜,北关偷渡来一支三百余人的骑军,从下游沿山林而上,突然闯入董越前营,守卒们猝不及防,被这支骑军在营中大肆纵火。
而前营堆放着各式云梯、头车、楼车,角落里还放有绳索、桑麻,都是攻城必用的器械。按理说遭遇秋雨,前营又毗邻河岸,空气湿润,纵火也殊为不易,只是土地上散有木匠刨削的木屑,骑军扔下火炬,木屑染上火星,转瞬便燃起大火,半个时辰内,火势便从前营一路烧到中军,黑烟滚滚如潮,连洛阳城中都依稀可见。
好在骑军自知人少,纵火得手后即刻离去。凉人们各自逃难的逃难,救火的救火,通报的通报,营中嗡嗡乱成一团,很快波及全军,人群往来不断,在北邙山的彤彤火光中,人影显得异常苍渺,但好在未发生营啸,一夜过去,董越派人清点人数,军中只有五十余人死于火灾,这让董越松下一口气。
但回望南关之下,南关守卒们趁着凉人救火,尽数出城推土挖壕。他们把土灰装进竹篓,用篓盖封好,而后顺斜坡将竹篓滚入河畔,河畔的士卒将竹篓倾倒清洗,过后再搬来装土,如此反复,一夜之间,凉军三日间立起的四座土山,就这般为守卒尽数推平。
而凉人前营中的各式器械,此刻徒留有一地灰烬。几日苦功沦为白费,这下连董越也颇为泄气,等董卓次日前来视察,他直接向其禀告说:“董越征战南北,多为高山平原驰骋,到底不善水攻,还请相国另遣他将。”
相国董卓眼看军心低靡,却也没有他法。其余诸将血战余生,短时间都难以再战,而且他手下不是凉人就是并人,又哪里有擅长水战的将领?
他只能安慰董越说:“胜败本是常事,世上岂有生而知战者?昨日城中有占卜者预测胜负,震下巽上,卜得一益卦,说我军利有攸往,利涉大川。可见天日照我,终将得胜,此亦不过小挫而已。”
军中士卒迷信,听了此言,也都又振奋起来。他们相互议论,说孟津自古未成河桥,可见是圣人都不能做到,陈冲再如何善战,又哪里能超过圣贤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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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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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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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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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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