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季汉彰武>第十六章 浊流投入浊流
  袁术攻破白虎门后,其余诸门也相继为袁绍攻破,兖豫军、虎贲军、北军、西园军涌入南宫。一时间宫道间挤满了来回的兵士,一殿接连一殿地搜刮宫苑,宫中垂挂绸帛的金丝,还有天子饮用的金银餐具,都入了皇宫侍卫的怀里。

  诸常侍天明时挟持宫官,强抓走了五百多人,但终究只是少数,如云台殿、金马殿、铜马殿、侍中庐等宫角殿台,宫官们关上宫门,不与常侍们同流合污,只如往常一般值夜饮食。

  等他们望见禁军高举的勤王旗帜,清凉宦丞杜衡脸带欣慰神色,对宫中小黄门笑谈说:“我早就对你们说过,人世间得失都有缘由,不该得的得了,总有一日会加倍还去。张让等人得了先帝恩宠,自以为位列仙班,不堕凡尘了,此时大军的刀剑盈塞宫苑,他们又能苟活几日呢?”

  留下的宫人都深为赞同,自言说:我等与浊流不同,常日被常侍们打压,如今也该转运了。他们打开殿门,箪食壶浆将禁军迎入殿内,禁军的将领入得大门,脱下带红缨的甲胄,却指着他们鼻子骂道:“你们这群阉人,竟然还敢留在宫中,以为用些饮食,便能骗过我们这些赤胆武士吗?这世上的宦官,有一人算一人,都是国家的祸害,我不能将你们留给天子。”m.χIùmЬ.CǒM

  说罢,他拔出六尺长的斫刀,将杜衡压在栏杆上,刀刃剖开胸腹,沿着肋骨一直划到胯间,露出他残缺的下身,血蘸满了刀身,清凉宦丞痛苦地呀呀叫着,很快就痛死了。剩下的小黄门也不能苟活,被禁军们逼在墙角如割草般砍尽了,一名小黄门临死前哀叹道:“难道活着便是作孽吗?我听白马寺的比丘说,万物皆有来世,若有来世,便让我做西园的一只狗罢。”他哪里知晓,西园的狗早就被炖作了汤食,刀剑之下,或许只有刀剑与石头才能留存下来罢。

  除去尚书台外,禁军的刀剑在南宫斫杀了一日,剩下的宫人们几被杀尽了,血腥气盖住了宫苑间秋菊兰草的芳香,庭院间的石林中到处是不能阖眼的头颅,散落的尸体没有蔽体的衣物。尚书台的公卿都叹说:便是昔日王莽乱政的时候,宫中也未曾听闻这样的场景。

  北宫的常侍们望见了这般惨烈景象,自己便烧毁了阁道,全都躲在永乐宫中。他们想伺机逃出宫外,但袁绍清晨便带了西园剩余人马,连北宫的几个宫门尽数堵死了,张让实在找不到出路,只能手拉天子与陈留王,与剩下的十名同僚商议出路。

  他们讨论了一个时辰,觉得没有一个计谋能骗过叛军,张让此时也泄了气,对诸位老友说:“那我们这几日便好好吃,好好睡,吃饱喝足了,我们自己在殿里了断!何必再让那些党人甩着鞭子侮辱我们。”

  常侍们都说好,便在大殿中各行其是。张让再看天子与陈留王,对他们流泪说:“老身因先帝看重,方才有今日富贵,便不敢不为汉室尽自己心力,但连累天子与陈留王,确有臣等的过错,还望陛下与殿下,念在先帝的情面,莫要怪罪臣等。”说罢,他去了长乐宫的中厨,自己用斫刀砍些柴火,杀了一只乳豚,细细剁成臊子,亲手为二人做了两碗肉糜,自己则在一旁喝着汤水。

  天子与太后分别,也不知如何言语,接过肉糜,却又在殿上发呆。陈留王则淡然吃完,放下碗筷,正襟危坐对张让说:“大母生前惧怕太后,在宫东角的石林里修过土道,可以直接走到城外,诸位要想活命,便从那里逃出去罢。”

  张让大为惊讶,他带人去石林中查看,果然有一条土道,他顿生欢喜,回来跟老友们说:“还是有一条生路,不要迟疑,我们走罢!”说完他们便回到殿中,要带着陈留王与天子离开,陈留王抬着眼睛,对张让缓缓道:“你带着我们,走不快,也活不了,还是自己跑罢。”

  张让苦笑道:“殿下莫要如此。臣若将陛下与殿下留给党人,国家将坠于九泉之下,皇家威严,不能有臣子染指,臣等残缺之人,亲族已亡,殿下便是臣等至亲,还望殿下随臣而去,若要留下,臣等也只能徒然惶恐罢了。”

  这番话说动了陈留王,他们便稍等天暗,即没通知宫中公卿,也未携带印玺,只带了最亲近的十来个侍卫,潜入土道中。土道的路悠长又空旷,常侍们打着火炬在黑暗中穿行,身侧有一条细细的暗流,湿气朦胧又寒冷,洞穴里又来回动荡着流水声与脚步声,让一行人清醒又悲哀。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走出土道的尽头,见到的不是满目的寥廓星汉,而是一座威严的六级浮屠,他们才发现自己身在白马寺。

  此时天已黑了,除了个别修行者仍在禅定修炼,大部分比丘已经睡了,不远处雒阳城仍是一片硝烟,但白马寺却如脱离世间般寂静,一行人看着浮屠,心怀敬畏,张让学着佛礼合十,在心中念道阿弥陀佛,世尊保佑。方才蹑足前行,悄声开了寺庙侧门,如窃贼般走出白马寺。

  接下来往何处去?张让说与太后的不过是托辞,董卓坐守河南县,卡在入关的路口上,而凉州的叛军善战能斗,去长安仍是前途未卜,思来想去,他们还是决定先渡河,渡过大河,斟酌情形去投奔刘虞或刘备。

  常侍们便决定往小平津去,他们脚步不快,但一路再没有硝烟与马蹄声,所以他们走得很是心安,等到二十七日的子时,他们终于行至河边,因六七月大雨的缘故,八月的河水仍然汹涌,从两岸滔滔而过,渡过河水,他们便能脱离这伤心之地,走出一条生路来。

  他们便沿着河岸走着,他们不敢去小平津渡与孟津渡,那里都为丁原所占,他们只希望找到一两条河畔的野舟,带他们渡河便是,但他们走了一整日,只能看见空荡荡的河面和空荡荡的波光。

  一名卫士便去乡中打听缘由,回来时他的面色晦暗,他告诉常侍们说:“丁使君那次烧船,把南岸的船只都烧尽了。”常侍们听罢,也露出绝望的颜色,扯着袖子悲叹不已,最后对上苍说道:“先帝也不能保佑我们找到一只野舟吗?”

  陈留王又说:“为什么不能自己造一只竹筏呢?”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几十人去江边砍伐青竹,又把自己的袍袖扯烂搓为绳子,纵使秋风清冷,他们仍跺着脚去抓了几块蜂巢回来,在河畔点亮火光熬做蜜蜡。

  眼看竹筏快要做成,火光却引来了不速之客。常侍们离开北宫后,北宫公卿察觉不对,四处寻觅也未能找到天子常侍,宫中没了主心骨,自然也做鸟兽散了。卢植知晓他们定然出城多时,便叫了闵贡一起乘马出城,在河边搜索天子的踪迹。此时骤见河边火光,大喜过望,便如飞蛾般直扑过去。

  常侍们看见卢植闵贡过来,手中还持着生辉的长剑,先是想奋力拼杀。但他们衣衫破碎,秋风朝里吹了一夜,手足都冻麻了,连抽刀时浑身都在发抖,前面的宦官上前搏斗,根本没有力气,被卢植闵贡几剑便砍杀至死,却连对方衣物都未曾划破。闵贡杀得兴起,指着常侍说道:“你们现在还能自我了尽,再等会,我就亲自将你们枭首!”

  张让见亲随们一人人倒地,血水留入黄浊的河水中,没有一丝踪迹。他唇齿微张,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转过身,对老友们叹道:“是时候了,本来就是这样,现在还能留下全尸。”他再跪下身来,对天子与陈留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流泪说道:“臣等便要死了,还望陛下自己多多保重!”

  说完,张让站起身来,向北踏入到河水里。河水冰冷刺骨,他好费力迈出第二步,第三步,终于全身没入到河水中,不知何时,他一个趔趄,便被暗流裹挟进河水中,正如清流们常日所咒骂的一样,他终究成为黄河的一道浊流,不知往何处而去了。

  剩下的宦官都说:连张公都能这般死了,我们还多活几刻让人受辱吗?于是也都踏入河水里,很快都消失不见了。

  蜜蜡尽数融在篝火里,河畔的火光翻着星火,显得格外明亮,映照着天子、亲王、忠臣。

  卢植闵贡将两人抱上马匹,肃然说:“请天子与陈留王恕罪,臣等马上护驾回宫。”

  往南二十里北邙山,一张玄色的董字大旗正朝北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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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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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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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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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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