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至申屠蟠、黄琬、韩融等老人,下至诸葛亮、庞统、虞翻等学生,无论文武两界,门第高低,此刻都前来贺喜。刚刚招降的马腾、韩遂、宋建等,也送来丰厚的贺礼。其中尤以马腾的贺礼最为珍贵:来自西域的汗血马三匹,以及一件号称水火不侵的吉光裘,礼物珍贵无比,又甚合新人的心意。
陈冲的本意是从简,而且又是再婚,本不该办得如此隆重。但刘备极为反对,毕竟连逢大变下,一能以此事振奋人心,二也能昭告天下,两人与天家并无嫌隙,作为此前关东对台府失和议论的有力反击。朝中百官自然也心知肚明,这才有了婚礼当日,天子百官都到场祝贺的情景,只是场面倒不像是成婚,反而是在朝会了。
婚礼之奢华,自然是当年在颍川老家中迎娶蔡氏说万万不及的。但当夜酒醉宾散之后,陈冲回到婚房中,看着坐在榻上的公主,却不知说些什么。公主其实也是如此,陈冲入房之后,她便低首垂目,不与陈冲视线交错。
沉默的时间太久,最终还是公主年轻,她竟在新婚之夜涕泣出声。抬起头来时,陈冲见她泪流满面,不停地用手擦拭着泛红的眼角,她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娶我了。」
公主虽是天子长姐,但实际上也只比天子年长四岁,说起来,还比董白小二岁。陈冲在烛光下看她的神情,却意外发现她身形极单薄,即使弱柳扶风也不足为比。上次见公主时,似乎并非如此啊?陈冲很快醒悟,天家的性命都维系在她一人身上,任谁也会为此憔悴吧!
想到这,陈冲也不禁感到凄凉,他对公主不是没有情意,但也无法言欢,他只是低声说:「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公主却愈发觉得痛苦,她怔怔地看着陈冲,泪水还在流淌着。她没有接陈冲的话,而是摇首着自顾自说:「我也知道,你不愿娶我。」
陈冲见不得眼泪,他上前坐在公主旁边,正要擦拭她的泪,公主忽然抓住他的胸襟,靠在肩上哽咽说:「但都不是我的主意,你莫恨我,莫恨我......」
这一夜是由泪水组成的,陈冲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公主则哭诉着过往对陈冲的仰慕,而他只能拍着公主的肩膀,在心中忏悔。但他想起蔡琰临死前看他的眼眸,又想起臧洪的话,他不由在心里想到,子源的话其实没有道理,他或许救了天家,但自己却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一直到天空微微发明的时候,公主才沉沉睡去。他为公主盖上寒衾后,却丝毫没有睡意,故而没有躺下,而是站起来,看着桉边的烛火思考。当眼神看到桉上的酒壶与葫芦,他才忽然记起来,原来夫妻两人连共劳合卺的旧礼都尚未完成。陈冲回头去看公主,发现她在睡颜中已然紧蹙着眉头,显得颇有心事。
这样的婚姻以后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陈冲试图想着以后的时日,对如何行政,他如数家珍,但以后的家庭会是什么样的?他迟迟幻想不出,但对于结局,他也有了准备。
成婚以后,公主也搬进了司隶府。她到底天潢贵胃出身,又锦衣玉食,不比蔡琰会操持家务,所以陈冲在家中不得不又雇了几名仆妇帮忙。公主也很羞愧,故而学着为陈冲打理书房,整晒书册,但到底还是手忙脚乱,经常弄出差错,于是渐渐地便少做了。
公主其实为人极为和善,和宫人们关系都很好,从不缺朋友谈心。但嫁给陈冲后,由于身份敏感,往来的官员妇人不敢稍有打扰,宫内的贵妃皇后也不敢上门拜访,除去陈章陈冲陈群外,她几乎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令她倍
感孤独。但偶尔天子派人到府内问安,公主却说一切都好。
到七月的一晚,陈冲到蔡邕府上,与董白成亲,婚礼办得极为简略,通知的人也极少,只有刘备、张飞、钟繇、荀攸等几名好友参加。几人在书房前搬了几张席桉,便围在一起喝酒,而后忍不住谈起往事,品评先帝朝内的诸项行政过失。而岳丈蔡邕彻底老了,蔡琰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本来乌白参半的他如今青发全白,身体也坏了,只是主持婚礼都险些支撑不住,结束后就躺在一旁的榻上歇息,但听到后辈们议论前朝故事,他也来了精神,时不时拍打席桉插话,众人一时说得兴起,竟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
等陈冲看见董白时,差不多是子时三刻了。董白见他进来,一把就抱住了他,陈冲闻着她身上海棠般的花香,心中也十分宁静,董白问道:「怎么拖了怎么久?」陈冲笑着说:「男人谈起政事的时候总是这样。」
不料无心的一句话,却勾起了董白的记忆,她发了一会呆,松开手说道:「阿翁在世的时候,也总是这样,他经常和文和叔他们一聊很晚,我总是很少见他。但阿翁回来时,总是喜欢抱我,说我很像大母。」她忽然问陈冲道:「庭坚,你怎么看他?」
陈冲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是个能人,却并非好人。」董白叹道:「是啊,你是个能人,也是个好人。」
陈冲从中听出董白的不满,她其实非常在意与公主的婚礼,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赞成,这是极大的牺牲。陈冲对此心如明镜,连忙对她低声道歉。但董白又抱住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终怔怔地望着他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没有什么对不起。」说罢,两人取来葫芦一同饮酒,喝完后,董白又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绝不苟活!」
两人入眠之后,一直到了次日己时才醒。下午的时候,陈冲与董白结伴出城,往昆明池郊游,他们两人骑着青隗,沿着山塬往昆明池骑行。山坡上的狗舌草正在疯狂地迎着日头生长。这时陈冲穿一身白色袍服,下穿绑线的长袴,而董白身上穿上白下红的连裤装,虽然两人都戴着褐色斗笠,垂下纱网遮住面目,但自有一副飘然气息,惹得行人往往注目观看。
成婚之后,董白便不好再住在蔡邕家中。陈冲便在城西的圆觉寺旁为董白置办了一栋小宅。董白便把蔡府中的花种移了部分过去,又在宅前栽了几株桃树,李树,且养了四只猫。等一切都完备后,董白买了几匹绸缎,在宅中裁衣做服,编织女红。董曜见姐姐过得很好,也搬过去一同居住。
自此之后,陈冲便很少在府中过夜,往往三四日便前往圆觉寺,为此府中还多了不少传言,但陈冲也无意去管。而公主明知缘由,也没有阻拦,反而为此沉默落泪,显得极为孤寂。
转眼之间,很快到了九月。陇上传来消息,说武都的白马羌、金城的烧当羌、北地的灵武羌又开始闹乱,三镇的旧部不敢妄动,只能遣使来问朝廷的意见。此时刘备已返回晋阳整军招兵,故而此事还是交由陈冲独断。
陇上的羌乱自百年前就一直反复不断,从孝明皇帝开始,一直到了孝桓皇帝时都没有解决,唯有段颎屠羌后稍得缓解,但到了先帝末年,问题又变本加厉,以至于闹成最后的举州大乱。如今问题重新交到陈冲手中,他不敢轻待,决定亲自平定今年的乱事,并在实地考察解决的办法。wWW.ΧìǔΜЬ.CǒΜ
于是陈冲下令,调皇甫丽、陈登两部随之上陇,并特征贾诩随行。而京中诸事,俱都交予钟繇、荀攸处理,他吩咐说,小事可以自决,大事便写信军中,等他回信后再做处置。
出行的日子定在九月癸未(二十),这时已是深秋,秋风摇落,万物萧瑟,关中群山也展出青黄的颜色。陈冲带着弟子亲卫出府,打算到渭北誓师出行。走到城北时,不料看见董
白策马走来。同行的随从识趣得让开路,让两人并辔而行,一直走到渭桥青石处。两匹马缠绕厮磨,似乎就像马上的主人一样不忍离别。
陈冲宽慰董白,对她说:「如今陇上三镇臣服,都是强兵,有他们相助,那些河谷内的羌人也不过是牛羊罢了。等驱散了他们,我再收拾残局,差不多就该回来了、算算时候,大概冬雪都还没下来吧。」
董白说:「但愿如君所说,请你不要忘了,婚夜时我说的话。「你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说罢,她取下头上玉簪交给陈冲,陈冲则解下腰间的青釭剑交换。两人就此依依分别,这时候天上飘下来小雨,随风蒙蒙好似纱雾。董白立马坡上,目送陈冲一行下桥远去,渐渐化作旷野的点点黑影。
(我心匪石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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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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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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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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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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