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曹操已决定退兵,但事关全局,故而他没有将消息告知诸将,而是先给鲍信传信,令他先率众渡河退入河内,等他撤军完成之后,自己再行撤军。
此时已是四月,即使是空前严寒的春天,到了此时也都结束了。周遭的杨柳纷飞如雨,地面的青草随风而倒,露出草丛中或稀或密或白或蓝的小花。他有时就望着花丛愣愣出神,不由记起很久前的往事。忽然,他对陪伴他的养子曹真说道:“当年在雒阳,我夜送陈冲至白马寺,当夜星空便如此景,不料自此过去十余年,我两终于要在战场上会面了。”
他微微太息着,不无伤感地笑道:“起初我听闻陈冲遇刺,又怜又喜,怜的是他聪明一世,竟死于小人之手,喜的则是他若身死,刘备纵称雄略,没了陈冲,也不过是只断角之犀,我早晚必擒之。可如今他竟又活下来了,可惜啊,这样一来,将来史笔如铁,我与陈冲之间,正如倚天、青釭这对佩剑一样,只有一样能流传后世了。”
曹操说到这,把腰间的倚天剑给曹真看,曹真披着明光铁甲,手拄斫刀,目光坚毅地盯着曹操手里的倚天剑应道:“人生须臾,成王败寇,谁人不是?如今我军困顿,伤怀感遇,还是留待成事之后吧。”
“这真是武人的回答!”曹操不禁心生感慨,看着曹真暗道:“不意阿邵文弱之躯,其子却颇有终军之风,或许以后兴旺我家的,就是子丹了。”
次日,曹操便召集军中所有将领,一时人头攒动,显得帐中较为拥挤。曹操环视了一轮众人,来到帐中的府朝重臣多达六十余人,大家配着刀,在厚实的兽皮垫子上围坐下来。
曹操对大家说:“这几月大家都颇为辛苦,自渤海战后,我们起兵渡河,从青州一路杀到虎牢,几乎一刻也没有歇息,现在想来,几乎都已过了半年了吧?经过了多少磨难啊!”
“如今大战弥久,连春耕的季节都过了,而刘玄德还缩在虎牢关内,看来至少今年,他是不敢与我一战了。但这又如何呢?我已据有河北,半割河南,而关西又有刘范与韩约窥伺,论人力财力,东西强弱都已翻转。我只需再休养生息,练兵筹甲,待到关西遇蝗虫灾害,人马饥馁的时候,我再联系轲比能,两路夹击他。如今陛下和刘备不和,朝中也有许多忠臣与我来往书信。只要天灾,我再用北虏去搅乱他,就不愁没有人从里面乱起来。到时候我率大军再来,摧破贼子便如同捏碎鸟卵啊!”
说到此处,众将都明白,元帅这次是要准备退兵了。
曹操于是说:“我要一员勐将为我断后,此人须得守在句阳,让关西的追兵不得渡过濮水。”
话音刚落,路招和许诸几乎同时站起来。曹操嘴角露出了笑容,说道:“两只勐虎啊,渤海时便是你们浴血护我平安,这次也辛苦你们一趟了。”
路招拱手答道:“愿任元帅驱策疆场,但求与敌之上将同归于尽,将无憾此七尺之躯!”
高欢望着他们,心中升出一股暖意。但当他出帐,望见远处并不雄伟的定陶城时,心中却又发出新的无力感,他转身对诸将感叹道:“我战时头风发作,几乎不能视事,在此空耗时日,结果名声全偏移了臧子源啊!”
众将由此散去,而曹操则站在原地,静静地感受着暮春春风的吹拂。这时候,撤军的消息传到各部,军中纷纷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而曹操身处这声浪的中心,愈发感受到时光荏冉。他恍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并非在声浪中,而是在绝壁上,往上看不见尽头,往下也看不见尽头,而自己也无法放手,只能继续往山顶努力攀爬。年少的无知轻狂都与自己远去了,但他心中难免有澹澹的感伤。故而在完全撤军之前,他在帐中挥毫笔墨,信手做了一首《秋胡行》,辞藻虽未绮丽,意境却高远澹泊,其文如下:
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牛顿不起,车堕谷间。
坐盘石之上,弹五弦之琴,作为清角韵。
意中迷烦,歌以言志。晨上散关山。
有何三老公,卒来在我傍,有何三老公,卒来在我傍。
负揜被裘,似非恒人,谓卿云何困苦以自怨?徨徨所欲,来到此间?
歌以言志。有何三老公。
我居昆仑山,所谓者真人。我居昆仑山,所谓者真人。
道深有可得,名山历观。遨游八极,枕石嗽流饮泉。
沉吟不决,遂上升天,歌以言志。我居昆仑山。
去去不可追,长恨相牵攀,去去不可追,长恨相牵攀。夜夜安得寐,惆怅以自怜。
正而不谲,辞赋依因。经传所过,西来所传。
歌以言志,去去不可追。
夏四月丙子夜,曹军突然解围而去。到了天明时分,除了断后的骑兵之外,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抵达昌邑自山阳鲁国一带构建防线,一路退往甄城、濮阳,开始渡河北归。城池下搭建的营垒,燃起熊熊烈焰,不多时,曹军驻扎在定陶四周的营垒,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废墟。
天亮的时候,还可以看见远处曹操的纹饰云纹旗盖。路招和许诸望着旗盖方向告别,他们身边围绕着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虎豹骑勇士。
然而在此刻,他们背后的定陶城内,却没有响起意想中的锣鼓声活着将士们的欢呼声,城内的守军似乎并没有因解围而欢欣鼓舞,仍然处在一片死寂之中。
而过了两日后,一个没有刮风的早上,关西骑兵的黑色旗帜出现在了西南边济水的天际。xiumb.com
前来的正是陈冲麾下的新北军,不过只是一些先头部队,大约三百骑左右。为首的乃是北军军候毌丘兴,他看到城下已无大军,只有远处仍有曹军的游骑,不由扫兴道:“可惜,贼子走得这般快!看来没有大战了。”其副官见远方人影寥寥,没有什么大部队,就进言说:“既如此,不如先去割几颗人头,去找龙首讨功吧!”毌丘兴此时二十出头,年轻气盛,微微颔首道:“也好。”于是他们没有进城,而是直接继续向东北骑行。
然而曹军的游骑跑得很快,他们很快就丢失了踪迹,继而在森林中迷路了,只好灰头土脸地往回走。此时天色还没有暗下去,大地坚硬,天地之间似乎只有纷杂的马蹄声在林中回想。毌丘兴走在最前,抬头望着天,并没有看见乌鸦或者其他鸟群惊起,这让他有些奇怪。心想,大概是曹军连日经过,鸟群早就飞走了吧。
正在此时,突然从一处林口奔出几团红棕色的东西,远远看去,像是几只狐狸经过。大家开始并没哟偶再以,但再靠近看时,这种红棕色的东西似乎要比狐狸更大。而且他们数目越来越多,部下二三十只。它们好像被激怒了一般,见了军人战马,非但不避,而是一边嚎叫,一边径直奔了过来。其叫声嘶哑,令人毛骨悚然,战马听了,吓得裹足不前。有人认出来了,高喊道:“不是狐狸,是豺!”
这就是成群攻击猎物,连老虎也害怕的豺吗?关中人很少见到豺,河东山林的林中虎狼狐狸都常见,但也很少遇见豺。不想在以富裕丰和闻名的兖州中,竟然遇到了成群出动的豺。
由于战马害怕成群的豺,畏缩不动。马背上的骑士都急忙从马上下来,摘下背在身后欧的弓,抽出猎箭,对准快速奔过来的红色身影射去。利箭在豺群中穿梭,箭头纷纷射进土里,但他们动得太快,射出的箭很难击中目标。
转眼之间,几只豺已奔到眼前。当头一只张口利齿,对准毌丘兴吓呆的坐骑,一口咬住了马的前腿。马儿负痛颤栗,眼见就站不稳当了。毌丘兴大怒,拔出斫刀,朝那畜生的背上砍去。那畜生甚是机灵,突然松开血淋淋的马腿,就势从马肚子低下钻了过去。
这个时候追随的豺群也跑到了近前,如鬼魅般在惊慌的马群中间乱窜。人群亮出了明晃晃的斫刀,噼里啪啦一顿乱砍,一时人喊马嘶,场面混乱不堪。不多久,一条豺的后退被斫刀剁掉了,那畜生发出恶鬼般的哀嚎,在地上翻腾打滚。一个汉卒从马背上解下长矛,对着他一阵乱捅乱刺,矛尖刺穿了它的肚皮,恶臭的肠肚溢出。他把它跳起来,从这已被撵出去的豺群示威。那些畜生也不跑远,聚拢趴在几座岩石高处,互相舔食同伴脸上和爪牙上的血迹,时而嚎叫几声。人群中的箭射过来了,他们就跳闪躲避,却怎么也不肯跑走。
忽然有人指着地上的事物说:“看,那是什么!”有人往地上看,发现是豺尸肚子里挑出来的东西,靠近一点,才发现是人的指骨!
人们这才想起来,豺也是吃腐尸为生的,这里有如此多的豺,必是为周遭浓烈的尸臭吸引来的。毌丘兴等人不禁脸色苍白,一个念头在众人心中徘回:城外尚且如此,那被曹军围攻数月的定陶城内,到底该是怎样的惨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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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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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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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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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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