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但凡征战,必讲师出有名。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只是如今名义两字却成了陈冲出兵的头等难题。
一般来说,勤王是起兵最好的名义,但对于陈冲而言,却已是不可得。在贾诩安排下,天子虽未大范围为难陈冲家人及其党羽,可对于陈冲和刘备两人,天子驳斥为反臣逆贼的诏书早已传遍三辅。以逆贼身份起勤王之师,听起来未免也太过可笑了,全军上下也皆以为不可。
既然勤王不成,另一项选择无非就是讨逆了,毕竟如今蜀军才是首要大敌,先声讨其为逆臣,再破而胜之,如此重立威势,虽天子之诬亦不足道。虽然用得也比较勉强,但总好过无名,故而董越、胡轸等凉人多中意此名。
但陈冲却不满意,他否决说:“以逆讨逆,不过自欺欺人,说到底还是欲以威势压人罢了,与蜀人何异?今军势又不若蜀人,如何能令百姓心向?”
最终他沉思良久,吩咐张既做了数十面大旗,分为两种样式,一种是红底蓝边一丈大旗,上书“倡义安民”,一种是白底青边一丈大旗,上书“奉公戡乱”。
众人见了这八字,都啧啧称奇,私底下议论说:龙首不言官家,亦不言顺逆,只谈平乱安民,一颗公心真是无可指摘,反倒显得陛下小气了。
旗帜与名义也定下后,陈冲正式出兵。与之同时出发的还有一封信件,作为对刘范此前来信的回礼。这是因为他觉得此前回信过于潦草,于是又专门写了一封信件,遣使交给刘范。
信中,陈冲回忆两家过往之情谊,谈刘焉昔日之旧恩,对刘焉,他仍称之为“老君”,显得尊重非常,对刘范,他以弟相称,仍颇有怜爱之意,但通篇却无提及两军即将对战一事。
更为奇怪的是,陈冲在信末如此赘述道:“孔子游乎缁帷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渔父者,下船而来,须眉交白,被发揄袂,行原以上,距陆而止,左手据膝,右手持颐以听。曲终而招子贡问对,知孔子生平之不达,笑而将往。孔子知其不凡,推琴而拜进,问之于道。渔父曰:仁则仁矣,然复天命而受四谤,违其真也。”
刘范得书阅罢,特地将诸将从防地召集军议。众人传阅此信后,多不解其意,最后讨论下来,只觉得大体是说蜀军天命是假,必不能成功的意思。董昭更是提起一则传闻,说是去年年初的时候,相传陈冲在昆明池也遇到一只白鹿,可惜不知真假,显然也是持此观点。
不料刘范却大笑道:“那诸位是说错了。”他见众人不解,才沉下气来,继续解释道:“这是龙首十多年前就赠予我的话、他的意思是,真性难藏。我虽声称将效彷孝文皇帝,做纯孝仁德之君,但本性并非如此,故而迟早会露出破绽。”
他说到这,微微摇手叹息道:“龙首信中将我比作孔子,却将自己比作圣贤,还真是老样子!外谦内矜,他特地写这封信,是要让我知难而退哩!”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张松将信件递回给刘范,转身对诸将说:“公子横跨千里险境,又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令天地变色的惊世大战,正是要一展羽翼的时刻。怎会因一封如此软弱的书信退兵呢?陈龙首威名在外,可到底丢了根基,光靠现下陈仓一地,又能带出多少人马与我等一战呢?”言语之间对陈冲颇为轻蔑,诸将也都附和笑之。
然而黄权却仍以为陈冲不可小觑,他说道:“我听闻陈冲威名已久,也曾挑灯揣摩过他的排兵布阵,其兵势精妙,不下于古之吴起、孙膑,实非吕布所能比拟,岂能因人数多寡来判断?况且,关中是陈冲久治之地,又岂能说毫无根基?夫英雄者,非可以常理待之。诸君莫非忘了,昔日项籍轻视高祖,不用范增之言,放高祖归于鸿门,以致遗恨乌江。我等若不严阵以待,怕是都要做陈冲的阶下囚啊!”
此言一出,诸将顿时哑然。毕竟黄权在军中素来以知兵闻名,深受刘范重用,如今在断流原中又立有战功,故而言语虽不能说服众人,却也叫人难以轻视。
刘范将手中信件折叠捏于指尖,而后对众人缓缓说道:“《六韬》有言:‘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可见用兵之道,当知虚实而动。诸君说得虽都不无道理,但我不知龙首虚实,说得再多也无甚用处。”言语之间,已经透露出些许烦躁意味。
张松当即察觉到主君的心意:刘范用兵重在谋定而后动,如今要与陈冲对阵,显然出乎他意料之外,故而心中也没有把握。
于是他出言试探道:“既如此,不如我等暂缓围困,退兵至骆谷,让陈冲这条龙先与吕布这头虎打起来,我等坐观后效,如何?”
此计确实符合刘范心意,他眼前一亮,但紧接着又意识到不妥,摇首否决道:“此计虽然不错,但不可行。现在我大胜在先,是众失之的,如何能让陈冲吕布相争?况且士卒跋山涉水,历经艰苦,如今大胜之下,不战而退,未免令兵众气沮。”
既然不能退,那就只有先收缩兵力,查探陈冲虚实了。刘范很快敲定了主意,除去在冯翊招降诸县的黄权任务不变外,其余围困长安的部众如高沛、刘诞、张任等人,都率军返回平陵集结。在集结期间,刘范为张松加派万余守卒,一方面望其稳固武功,不使战果败坏,一方面又委以探查陈冲虚实的任务,好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
孰料散会后,张松领军刚刚行至槐里,忽然收到武功守军的求援信。信中说,陈冲已于前日抵达武功城下,如今在城池周遭大堆土山,广设箭楼,想必不日便将攻城,望张松速速带兵来救。
此时城中守军本有万余人,武功又并非小城,城中辎重守备也充足。按张松猜想,如此防御下,即使陈冲有十万大军,恐怕也难以速克。孰料部下来信之中,并未提及陈冲帐下兵势,却又透露出几分难以坚守的意思,这不禁让他颇为狐疑。但细思又没个结果,只好抛去杂念,火速向武功进军。
武功与槐里相距不过八十里地,骑兵半日便可抵达。然而蜀军多是步卒,又带有较多辎重,并不能快速行军,加之张松不知武功详情,不敢贸然迎敌,故而从保存体力的角度考虑,张松除去派斥候打探消息外,大军第一日只前行三十里而已。m.xiumb.com
当日夜里,第一批斥候如期返回营中,还没来得及换一双靴子,张松便将他们招入营中,询问武功的情形,陈冲部队的人数,斥候们如实回答说:“贼军围城三重,夜里还在攻城,我等实在难以靠近,只能远观。然其营灯若浪,呼声如雷,估计兵势,恐不下十余万人。”
张松闻言不禁悚然,随即起身寒声斥责道:“一派胡言!十余万?陈冲去哪里变得大军?若是有这般多人,吕布哪里敢起兵作乱!”
斥候们被呵斥得尽皆战栗,但仍不改口,坚持武功城下有十余万人,张松这才将信将疑。军情紧要,于是张松不顾斥候们才往返过百里,身心俱疲,仍令他们去复查形势。斥候们从营帐中离去时回望,可见帐内灯火飘摇,张松正焦急地伏在桉上,向刘范书写着第一手军情。
草草换过马匹与水囊,喝过碗糜子粥后,又用热水洗了把脸,在这残月当空的午夜,斥候们再度向武功挺近。一路上没有风,也没有野兽的嚎叫,但战马奔跑的气流仍然刮得他们双颊麻木,双耳通红。这些人心中极为忐忑。毕竟他们方才汇报的确实是亲眼所见,奈何主君却不信任,这多少让他们委屈,但同时张松的疑问也确实令他们难以解答,他们只能抱着同样的疑问往西奔驰。
在月亮渐渐隐在西山的时候,斥候们翻到东作原东十里的一处土塬上,在此处观察塬下汉军的动向。远远望去,仍如上次一般,满地灯火犹如星海一般。可如此并不能回禀,于是他们又在原地待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到橙红的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为他们照亮了塬下的视野。
塬下里正式的军帐不少,但放眼望去,却不见多少身着甲胃的士卒,反而是有茫茫多身着短衣麻服的百姓,如同牛羊般散布在渭北广阔的原野里。他们拥簇着汉军的军帐,将武功城团团包围住,仿佛是大军的一部分。
斥候们卸去甲衣,混到其中去打听消息,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扶风本地的百姓,是自发来劳军的。这些扶风父老们得闻陈冲从陈仓起兵的消息,当即箪食壶浆夹道相迎,但都为陈冲婉拒了,于是他们便帮忙堆砌土山,十余万人一齐担土堆山,不过一日之间,便填平了武功城的城墙。
就在斥候们还在探查消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海啸般的欢呼。他们往声源处望去,正见武功城门轰然打开,无数红衣汉军如浪潮般涌入武功城内的场景。旭日下,陈冲亲笔的两杆大旗被汉卒架立在南门城楼,熠熠生辉,不可逼视。
随着武功城内游侠起事,成功刺杀守城的蜀军将领杨怀,陈冲顺利拿下武功城。此时距离陈冲从陈仓出兵,不过刚刚过去七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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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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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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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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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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