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早已见惯了马贩与马群,就如同武人已经见惯了斫刀与弓失。毕竟往年长安的冬市,也是一年西市最繁华的时候,长安商贩的马厩里,一个月往往能卖出两万余匹骟马,以至于西市亦有马市的别称。
但这批马贩到来时,人们也不免显得惊诧。他们带来的马匹是这般多,光听马匹的嘶鸣声与踏蹄声,便让人想起了霸府出征时的场景,再看马群进入市集内,摩肩接踵宛如潮流的景象,人们不禁议论纷纷:这看起来总有万匹马了,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商队。
这群人走到西市深处,又有一群人出来迎接,他们把马匹赶到注渭水东边的一片围了栅栏的平原内,而后数十人到城墙西南角的棚屋里歇息。均输司听闻有这样一批马贩前来,便派人询问他们的来历。这才得知,原来都是些受凉州牧吕布之命,自灵州远道而来的商人。
这些人说,凉州牧吕布听闻关东败战,以为长安必然缺马。便与桉行使者射援商议,说凉州贫瘠,却唯独多马,不如广聚州内民间马匹,贩卖于国家。如此既能缓国家之急,亦可济凉州之困。说罢,又取出盖有吕布与射援官印的文书,以左证其言。
均输官翻阅文书,神色渐渐缓和。又问他们带来了多少匹马,商贩答说,有一万零二百又七匹。这却让均输官露出难色,按照常例,国家与民间买卖,本当由均输司负责,可马匹非同凡物,如今又有万匹之多,其中耗费财赀,恐非均输司所能负担。他思虑片刻,对马贩们说道,此事只能上报于司隶府,待陈相处理。Χiυmъ.cοΜ
马贩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们说,吕使君早有叮嘱,也写有文书,他们打算今日先歇息,明日一早,便持文去司隶府求见。均输官闻言,倒也乐得轻松,告知他们司隶府的位置所在后,便挥手离去。
《最初进化》
待他走后,贾诩询问前来接应的李暹道:“杨彪如何说?”
李暹低声道:“已经约好,今日就行事。”
贾诩微微颔首,又问道:“尔等无甲夺门,可有把握?”
李暹说道:“夺门不难,但守门却难,不知吕布的援军身居何处,几时可到?”
贾诩捏着胡子笑道:“大军已下平陵,据此地仅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快马三刻钟便到,你可能坚持?”
李暹闻罢,当即慨然应诺道:“既如此,我势必守到大军来援!”
当天傍晚,凉人们分批离开集市,偷偷在城郊汇聚起来,换上遮掩行动的黑衣,又取出随行马车里备好的刀剑弓失,而后分散走到城外南北的各处阴影里。这时候,天上开始飘下雪花,纷纷洒洒地落在凉人们身上,令他们泛起一阵凉意,但他们并没有焦躁,而是望着不远处庞大伟岸的城池轮廓,手掌紧紧地握住刀柄或剑柄。
虽然没有人提起,可他们每个人皆想起龙首原泼血一般的战场,以及这些年在武都中艰难求生的年月。那些时日也像是今夜一般,大地与群山都掩于一片黑魆魆的寂静之中。四野万籁不语,唯听见风声游动,枯枝摇摆。
就在无声之中,渐渐地开始掺杂进人声,而后变为喧哗,随着人声的鼎沸,凉人们也看见城中燃起熊熊的火光。火光不止一处,就像是春芽吐绿,遍生于东西南北,最终化作西京内炽热的焰光,与浩荡飘摇的烟柱,方圆三十里之间,皆可望见。
这便是动手的时候。凉人们打起精神,拔出腰间的斫刀与长剑,向着长安的十二座城门处冲过去。
前面火光熊熊,伴随无数纷乱的求救声,好像是一片乌云扑了过来。而城门处的士兵全然不知灾祸将至,要么在追问走水的缘由,要么在寻备砂袋。这时候,他们就遇到了一阵飞蝗般的箭羽。
凉人们随即露出了嗜血的面孔,在火光中挥舞着锐利的寒锋,除了清明门与宣平门外,几乎是转瞬之间,长安的十座城门就完成了易手。而剩下的两座城门不过是多撑了一刻,也随之陷落。
夺下城门后,少数凉人抓紧换上汉军的铠甲。无甲可换的人,就举着火把,在城门周遭大举放火,将混乱扩散到整座京城。
执金吾牵招此时正在宫中戍卫,见城中大火四起,察觉出有人作乱,顿时召集麾下八百持戟与两千卫官,出宫查看情形。然而此时百姓多已逃至屋外,以致街道上熙熙攘攘都是人群,令他进退两难。牵招便大声鸣锣开道,由卫官维护秩序,令百姓到宫中避难,自己则领百骑,径直到司隶府求见陈冲。
孰料一到司隶府内,司隶府更是混乱不堪。府上官吏多围堵在府门之间,身上衣衫不整,口中争吵不断,多亏了李义、陈登,才能勉强维持秩序。这令牵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义见到牵招到来,立刻上前抓住马缰,对他带着哭腔道:“牵使君来得好,我等正需要你主持大局。”
牵招见李义神色悲苦,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好,急声道:“发生了何事?”
李义望向牵招身后骑士,欲言又止。牵招立刻下马,督促他快说,李义这才压抑住哭声,低声说:“龙首方才受杨修所骗,误入吕布圈套之中,已然被杀了!”
牵招大惊失色,而李义则拉着他走到府门前。见人们簇拥着一具无头尸体,其身材与陈冲相似,身上插着十余箭,衣衫上到处都是血污,而脖颈间已是血肉模湖,唯一能让人辨认的,只是左手断有小指。而在尸首的身边,放着十余个头颅,都是随陈冲出行的侍卫。
陈登见牵招过来,神色极为难堪,对他解释说:“此次随龙首出行的,据说除了吴昱得逃,不知所踪外,其余人的首级都扔在此处。子经,这下麻烦大了。”
牵招见此情形,一下子就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半晌才茫然问道:“怎么会如此?”然而又追问道:“龙首的首级呢?”
确实没有陈冲的首级,但大家也说不上缘由。原来这些尸体都是一名车夫送来的,这车夫也是临时受托,不知晓原委,一直待在门口,满脸的诚惶诚恐,只能转答说:“缺的首级,他们说是要交给凉州牧,再向陛下请功呢!”
牵招闻言不由放声长啸,仿佛猿猴啼血,他对众人痛声说:“国贼满地,可恨!可恨啊!”众人都为其悲伤所感染,议论也停了下来,李义再问说:“可当今之计,该当如何呢?现下满城纵火,想必作乱的贼子不在少数啊!”
陈登木然说:“听城外的喊杀声,恐怕吕布已率兵打过来了,龙首即死,我们又能如何呢?难不成去劫杀天子吗?”
牵招想了一会,勉强说:“时间紧急,城门处的贼兵应当还不多,否则早就围城了,现在走,我们还能从清明门杀出去。”众人顿时应是。
在出发之前,牵招才得知,李义等人未将陈冲死讯告知其家人。几人都颇感为难,但生死攸关,也不得不放下懊恼,将此事告知蔡琰陈夔陈谌几人,并请其与自己同行。
蔡琰听闻陈冲死讯,心中又悲又惊,想要迈步去看看尸首,可还未远去,便心痛得昏倒过去。而陈夔与陈谌却露出恍然解脱的神情,陈谌说道:“我等都是老人了,一路奔波,恐怕九死一生,只会成为尔等的拖累。若待在此地,说不定靠庭坚的遗泽,还能留一条性命,就不必麻烦了。如果真能逃脱,你们就把阿章带上吧。”
说罢,他们将年仅三岁的陈章带出来。牵招牵过陈章的手,看着孩童茫然的眼神,他心中一痛,思绪如麻,只能随即招来一块绢帛,把陈章缠在自己身上,以示同生共死之意。他低声对陈夔等人说了声珍重,不再看他们的神情,当即领众策马离开。
与此同时,吕布已率大众急渡渭桥,直趋长安城南。而在龙首原上,贾诩正率三千凉人对抗长安仅剩的万余北军。
孟建率领北军与凉人对峙,见此时夜色已深,对面人影幢幢,他摸不准敌众究竟几何。于是没有下令冲锋,而是让士卒一排一排地朝敌人射箭。实际上,北军多身穿重甲,手持一丈长的长槊,而凉人们最多裹了牛皮,手里拿着四尺长的刀剑,正面厮杀起来,凉人万难以与北军抗衡。射箭固然造成了大量杀伤,但终究没有将凉人击溃。
待到北面响起吕布麾下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时,北军因此士气大沮。加之凉军又高声呐喊,声称勤王讨贼,降者不杀,于是不少士卒又临阵脱逃。大势已去之下,孟建走投无路,最后奋力一搏,亲率部众杀入敌阵,手杀数人。但终究是徒劳无功,他稍有倦意,一些凉军便围上来,不断地攒刺射箭,很快就只剩下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牵招终究破门而出,而凉军也由此控制了整座长安。前半夜的民众是纷乱与惶恐的,但他们如蚂蚁般拥挤在城门处,祈求避难出城,但凉军不为所动,若有欲出城者,皆被挡杀回去,任凭城内的人哀嚎哭叫。
到后半夜,源源不断的凉军自西面赶来,铁甲震动的声响仿佛浪声,人民恐惧不已,长安终于又寂静下去了。风中只有雪花飘落与大火燃烧的声音。到了天明,火势已自然熄灭,吕布这才率众自西平门进入长安,举目所望,满目疮痍,小半座长安的民居府邸因此化为灰尽,只有宫室尚能保全完好。
但在吕布觐见天子之前,他自贾诩处得了一个心烦的消息:杨彪设伏失败,陈冲中箭失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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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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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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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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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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