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枯水季节,笃马河已然落潮。原本三十丈宽的河面,如今已不过三四丈,水浅得能看见河底的浮沙。其余裸露出来的河床上,密密麻麻地长出了半人高的牧草,绿油油的,在秋季显得格外不适宜。
霸府士卒们找了六处水浅才及脚腕的地方,成群结队地从河水中趟过去。
此时万籁俱静,连鸟声、虫声都没有,只有士卒们沾染了河水的沉重脚步声。即使渡河条件很好,但直到雾霭变得稀薄,能够依稀远望的时候,汉军士卒们尚未渡过一半。
刘备回望南岸黑压压的人群,不由有些焦躁。他想,庭坚说得倒是没错,大军行速如此之慢,欲要与人野战,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于是又转首远望河北岸,沉思战术,想了片刻,他便把张飞叫过来,让他领一千骑,先去攻打重合城东南的文昌亭。
文昌亭距离笃马河不到八里,在向导的引导下,霸府骑士只策马了约两刻钟,便依稀望见了镇集的影子。
此地原本是渤海境内较为繁华的一处集市,以转运粟米闻名,在最鼎盛的时候,这里住有五百余户人家。但如今笃马河边重兵云集,平民们多已逃跑,只留下些许无力远足的孤寡老人们,困守着几百间空荡荡的茅房土屋。
曹军在这里驻扎了有五十骑,其他的都是步卒,见到张飞军率军前来,不敢抵抗,都退到庙宇街舍里去。张飞率众从这里穿过,一间一间地翻查围杀,只是如此一来,他也失了时机,等到曹军派来几百骑援助的时候,他才占领了半座集市。
此时天气已然大亮,若为曹军堵住街口,张飞纵再有武力,也难以施展,于是他果断弃市,率众退出到文昌亭南面的平原上,曹军骑士随即奔来,双方都打算在此跑马对冲。
这个时候,还困在城中的步卒们也赶紧退出来,剩下的两百来人收拾了同伴的尸骨,但没有受到上级撤退的军令,不知该往何处去,便登上亭东一处较高的斜坡,远远地观看战事发展。
只见两边的骑士们持长槊策马迎面交锋,凭借马力向对面急速奔驰,马尾后带起一阵金色的沙尘,将双方都笼罩其中。当两者撞在一起的时候,骑士都不敢因烟尘而眨眼,而是高举槊尖,竭尽所能地寻觅眼前敌手的弱点。当他们把槊尖猛刺过去的时候,一旦刺中,无论人马无不当身刺穿。如此往来十几个回合,人、马尸横遍地,仍然不分胜负。
汉军人多,见状便先让部分人换下来,吃过早食之后换人换马再战。
张飞此一行已经冲了好几个回合,斩级破十。但几刻钟下来,战马不堪重负,浑身出汗如雨,已经累得口吐白沫了,他只好跳下马来休息。
在亲随间嚼着胡饼的时候,他对同在歇息的骑士们抱怨说:“他娘的,贼人竟这般难打,我冲了几阵,贼子竟仍敢上前挑战,这些小子赶得上平城之役的鲜卑哩!”
几名士卒都齐声赞同,一名颇受张飞喜爱的亲信说:“将军确实勇猛,但我看敌阵中也有勇士,杀伤了我军中不少人,所以他们自觉能胜呢!”原来张飞在左翼厮杀时,在曹军右翼里,亦有一名勇士,身高八尺,状如熊罴,汉军中没有一人能与其对敌。
张飞闻言,立马说:“那我去会会他!”而后立刻到坐骑前解下缰绳,换了匹紫色的新马再次冲入敌阵中。
他此时身穿漆成红色的明光铠甲,头戴系有红缨的圆顶铁胄,如此骑着战马奔驰起来,就如同一团腾空的火焰,在人群中煞是显眼。
第一个冲锋,他没有同曹军的骑兵接上仗,而是让左翼的所有曹军看到自己。待他跑了一个回马的时候,果然,他看见一个身形健硕的蒙甲骑士冲过来,手持长槊,槊尖还挂着一支绘着黑色老虎的小旗。
两人第一个回合都没有刺中对方,只是槊杆撞了一下,但心中皆是一震。双方知道遇到了生平仅见的敌手,难以用蛮力取胜,故而第二个回合,都开始另出奇招。张飞将槊尖把直,在双方再靠近的时候,突然一侧身,槊尖挑着对方的帽檐,竟把对手的整个铁胄给挑下来了。
铁胄下是一张黑褐色的面孔,显然并不因失了头盔而惶恐,因为他的长槊也已出手,直直地捅入张飞坐下的马腹中。这匹马只蒙了一层牛皮,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穿刺力,顿时噗的一声,槊尖穿腹而过。张飞发觉坐下失劲,便知道对方已然得手了,连忙从奔驰的战马上跳下来。纵使浑身穿有甲胄,但这一摔仍让他酸痛不已。
张飞再回头看时,正见对方折断了长槊,拔出斫刀跳下马来,要与他继续步战,但张飞吃了这一摔,自知使不上力,已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呼叫从骑前来保护。这时曹军乘势追击,叫来几十名骑士来追打张飞,张飞只得换了从骑的马,狼狈后撤。
临走时,张飞不忘回头高喝道:“黑铁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黑塔般的男子瓮声说:“我乃元帅麾下虎士,许褚许仲康。”
张飞这一退下来,汉军的攻势也就停止了,汉骑在平原上结阵,预防着曹军的骑士们再来攻打。但曹军显然也没有继续作战的意思,他们将文昌亭中的步卒们都聚集起来,缓步向北撤离,就如此将文昌亭丢给了汉军。
到了中午,刘备率后续大军进驻文昌亭中。
虽然得了要地,但张飞却对曹军印象深刻,他对刘备说:“贼军中有挂着虎旗的精卒,号称虎士,十分耐打。”刘备闻言,对一旁的关羽笑道:“贼军有虎士,我军有关老虎,正可以看看谁真谁假。”
关羽见刘备言笑轻佻,便正坐说:“大哥莫忘了来时的安排,不可小试贼军,也不可轻启大战。”
刘备摆手表示自己知晓,随即整理面容,派陈到领斥候前去打探曹军大营的布置。
陈到领了有十四人,每人各挑一匹骏马出发,只带弓矢箭囊佩刀等物,沿着官道往西北去。行了大约十里,他们路上遇到一个曹军小队,靠马快把他们赶杀了,便换上曹军的衣物,假作是河北人,继续骑马北行。琇書網
再往北十里,他们越过一个小丘,便望见前面军营连亘,知道那就是曹操营垒了。他们将马牵到一处深林里,潜伏着等天完全黑下来。
敌营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陈到留心听得进出的军号。陈到又挑了三个人,对他们说:“可以进去了,当心点,任何时候都不能慌。”他们重新上马,驰向军营,凭借军号得以进入。在营中穿行,留心其军中虚实。看见散漫兵士,就喝令站住,问其姓名为谁,将官为谁,责其不遵军令,用马鞭痛挞。
如此一直到深夜,他们对曹军的营垒便有个初步的概念了。重合城乃是个小城,只能容纳万余人,并不能支撑曹军与汉军对垒。故而曹操将营垒往东南移动五里,以城池存储转运辎重粮秣,而用营垒与刘备大军僵持。陈到得闻后,想在营垒中找些防守稀疏的弱点,好日后率众突破,但曹军中的布置异常严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几乎没有死角可言。
到了出营的时候,营门口的军士们再向陈到询问口令,一人上前答毕,就欲策马出营。不料军士们互相望了一眼,抽出箭来对他说道:“军号半夜即改,你等什么人?赶来探营!”说完引弓就射。
陈到听了暗叫不好,但已无路可选,只能硬顶着箭矢往前路飞奔,冲出营门的这一刹那,他背上胳膊上都是一痛,便知道自己中箭了,但好在不是要害,马也没有受伤。陈到咬着牙继续南行,两刻钟赶回文昌亭内,等他倒在营里才想起来,在林中的十人都没有回来,恐怕也都被曹军围杀丧命了。
刘备得到曹营的情报后,便立刻召集府中官僚商议,他对众人说:“我还以为曹操会打与我速战的心思,想不到他也欲与我僵持。”
徐庶对刘备恭贺道:“明公,这正是好事啊。贼子以为我军人众兵多,粮秣辎重不堪耗用,只要指望拖延以时日,让我等不战而退。孰不料我军粮草足用百余日,足以拖延至明年清明,现在我军已锁住贼军大部。只要等北面段将军与西面公孙将军的捷报即可。”中路军如今的主帅正是公孙瓒,因他帐下尚有韩馥之子韩纯为将,刘备便让他携韩纯东出,与钟繇配合作战。
刘备不置可否,他问徐庶道:“那两路可有消息?”
徐庶答说:“公孙将军正与韩使君包围邺城,没有什么进展,但段镇北已传来捷报,说是四日之前,他击破鲍信,入驻军都了。接下来他打算联络公孙度,一齐攻打蓟城。”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都不免欢笑,他们心想:北路如此成功,看来贼军覆灭在即了。只是具体到个人,其实所思所想又有所不同。如早从刘备的宿将太史慈、卫固心想:可惜,我等重兵于此,却不能立下战功,竟这般丢了富贵。如近两年投奔刘备的降将昌豨、袁谭心想:可惜,我新来此地,若不厮杀一番,如何证明自己忠心呢?还有如董承这般被贬斥提防的国亲,他心想道:可惜,曹操竟不能支撑片刻,难道陛下真无出路吗?
于此同时,段煨击败鲍信的消息很快也传到重合城内,众将听闻北面受破,不免紧张不安,唯有曹仁对曹操说道:“北方诸县以为我军当下大战在即,其势不能相救,而段煨与公孙度以强兵逼凌,幽州变色只在顷刻。但是,公孙度有割据之心,必不会与段煨合众,请明公令我北上,我击破公孙,必能一击破敌!”
曹操并没有立即应允,而是继续沉思,他望着渤海郡内的地图,忽然有了主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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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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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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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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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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