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一时间陷入沉默,韩遂将目光移向自己,贾诩立刻就知道,马上就是自己将要言语的机会了。
果然,韩遂注视了贾诩片刻,将目光默默移开,转首对众人笑说道:“诸位还不知道吧,今日议事我本来无意举行,毕竟这几年我处事不周,接连失利,如何敢对诸位交代?更别说要与宋兄言事了。是文和兄与我书信往来,说有大计计议,若有所成,便能助我等脱困陇坂,鹰飞三辅。”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贾诩,贾诩皆含笑以对。尤其是宋建,他方才并未仔细打量,此时眼眉却如刀剑,最终却一无所得。
他转而向韩遂笑道:“韩约,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就是此人向牛辅、徐荣他们献策,回攻长安,结果在龙首原大败,牛辅李傕郭汜几人悉数战死,十余万大军一日丧尽。他的话你也信?”
韩遂低眉顺目,看着案下回答说:“宋兄此言未免太过重成败,若无文和兄献策,董军早就为王允杀尽,又哪里还能破武关、卷三辅,重创吕布、险克长安?若无并州出兵,朝野恐怕已在文和兄执掌,由此观之,文和兄无非是惜败陈冲一着而已。”
宋建无法反驳,自知言语实不是韩遂对手,遂又逼视贾诩,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听听贾君的高论吧。”
贾诩闻言,慢慢从席间起身,自谦说道:“正如河首王所言,败军之将,自然不敢言高论。”
可话到此处,贾诩却并不直言策略,而是先接着韩遂的话往下说:“而韩公方才所言,其实对我也是谬赞了。当年血战龙首原,岂是棋差一着?是我不通军事地理,而龙首用兵如神,这才落败罢了。”
说到这,他便开始复述当日战事情形,为在座众人细细讲解。众人虽然都知道长安一战的战果,对过程却不甚了了。作为武人,平生所好无非布阵厮杀,所以一些本来对贾诩言语毫不在意的将领,此刻也不禁仔细倾听,又频频询问。
贾诩说自己战前试探,令湟中义从藏身凤栖原中,众将心中都暗自叫妙,可听到湟中义从竟不得建功,他们又觉得不可思议,最后贾诩说道牛辅孤木难支,他率军支援,山脊顷刻间便为奇兵占领时,凉州诸公端坐良久,不能再发一言。
这样一番讲解完毕,就已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升到屋檐之上,可听闻燕雀在院中的咕叫之声。可众人还在心中假设,若自己是贾诩,能否在此战做得更好,最后还是马腾先说道:“我看先生布置,正奇相辅,庙算已极,至于后败,非先生过错,乃是军心不齐,先生无法兼顾的缘故。”言语之间,已对贾诩非常尊重。
贾诩却反问说:“可我往常也是如此布置,为何只有陈冲能将我击败呢?”众人闻之面面相觑,又听贾诩说,“这是因为,只有陈冲才能找到我的破绽啊!故而我确实弗如远甚。”
诸人皆默然,虽有自贬志气之嫌,却也无人否认贾诩言语。
贾诩此时再说道:“然而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于军阵之事不若陈冲精熟,却无碍于今日。”他继而问道,“诸位可知朝中形势?”
酒泉太守黄衍摇首道:“初时尚有所闻,只是近两年来,多为吕布所牵制,哪还有闲暇去关注朝政?”
贾诩闻言亦是摇首,斜过身对黄衍说:“吕布无赖之徒,北地轻狭儿,虽有勇武,但毕竟少智,如何能与诸君相抗?无非是有朝廷钱粮辎重相援,又有陈冲谋划大略罢了。诸位若不能知晓朝中形势,无异于舍本逐末,自然也就不能取胜了。”
众人闻言,皆颔首赞同。金城太守成公英乃是凉人中智者,韩遂麾下谋主,此刻不禁发言道:“文和兄说的自然大有道理。故而前两年,我也曾刺探消息,但陈冲执政以来,朝廷日渐强盛,民心日益归附,又已占据山险,我实不知如何应付。而如文和兄所言,陈冲又极善兵事,那我军岂非必败?”
贾诩接道:“那成兄是知之无路,所得不详罢了。”贾诩顿言片刻,忽然说道,“诸位还不知道吧,如今的朝局,已是上下离心,内外掣肘,大乱在即了!”
众人无不悚然,都问发生何事。贾诩便谈起去年年末天子强令河北退军、刘备继而罢黜皇党的斗争,他分析说:“自古最难之事,莫过于伴君。最险之事,莫过于篡位。刘备已露不臣之志,而陈冲犹自安抚朝政,最难最险的事情,都由他们做了,其余诸事哪里还能如意呢?而且天子忽然性情大变,我料定是有人在京中搅风搅雨,且颇有手段。倘若刘备继续逼凌,朝中必然生乱,且只在这两三年间!”
他说到这,等众人各自思考,一时屋内又沉闷下来。
韩遂心里想:“贾文和一个在朝中待过的人,应当自有暗线,这个消息不假。但此时朝中君臣失和,却也不至于大乱,于眼前之事又有何益处?喔,吕布非是刘备一党,朝中乱起来,他也会受到影响。这倒是一个路子,我可以密投刘备,助他执掌神器,到那时...”他想到此处,抬首环顾四周,见大家多半低头不语。
宋建本来就不善政治,勇于用兵而已。见凉军自相残杀后,他便率部固守河关称王,避世不理外务。故而此时虽听出是个机会,但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继续思索。
马腾倒是常有急智,可此时他轻轻抚须,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m.χIùmЬ.CǒM
过了一会,贾诩见众人都似有所得,就继续说了下去。他说的话语果然如韩遂所料:“朝中若乱,其实倒也不至于大乱,毕竟要职都已在霸府手中。但朝中一乱,霸府失其大义,天下诸侯岂会坐视?河北袁绍、荆州刘表、益州刘焉都有称帝之心,还有北地之吕布,乃是天子倚仗,此四人定会兴兵作乱。至此时,霸府东西皆乱,南北不平,必然顾此失彼!这便是你我的良机。”
马玩急声问道:“是何良机?”
贾诩霍然踏前几步,大声说道:“诸位,自然是再入京师、挟持天子的良机啊!”
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远超众人想象,连韩遂都不禁面容失色,无法想象。任他胆大至极,也难以将良机与挟持天子联系在一起。但他冥冥间又有一种感觉,告诉他贾诩确有计策,这让他不禁喑哑其声,低沉问道:“文和何出此言?”
贾诩看西凉群雄都目光炯炯,又竭力掩饰自己心中渴望的神态,自知此行的目标已然达到了。凉州虽为天下首乱,朝廷久不能下,不可谓不彪悍勇猛。但眼前的这些人也随年岁渐老,心态已不复当年刚烈,所想所念的,无非是一朝反正,复为官身。只要拿捏住这一点,主动便始终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他继而回应众人说:“天下间霸府最为担忧的,必然是河北,今年霸府再度用兵青徐,便是要为河北扫除后顾之忧。而现下,袁绍已然压过公孙瓒,不出意外,岁末也能吞并幽燕,到那时,霸府当如何应对?”
贾诩即刻自答道:“必是尽举所辖之兵,以数十万大军北渡黄河,与袁绍一争高低!”
“到那时啊,关中空虚至极,诸位只需尽起兵锋,东出陇坂,顷刻间便能入主长安。擒拿陈冲,握有天子,不过覆手耳!至此,君等可以天子名义,渡河至河东,据上党、晋阳之地,进可虎视山东,退可阖关自守。所谓龙腾万里,号令神州,也不外如是。”
他说完大略,众人复归默然,但此时却不再是因为此前心中的烦闷,而是对贾诩计略的骇然。就连门口的马超也不禁注视贾诩良久,心中钦佩已极。
只有金城太守成公英略作思量,还提出些许疑问道:“文和计策固然绝妙,只是长安毕竟是坚城巨防,陈冲又善用兵势,若是一时攻城不下,吕布又自北地行军,断我来去道路,那不就是自寻死路了吗?”
此问倒是正中要害。若是不能先击败吕布,还谈何挟持天子,争霸天下?旁听的众人一时也清醒过来,转首看贾诩如何回答。
贾诩对此也早有计较,成公英说完后,他在原地轻踱几步,便缓缓说道:“成兄莫非忘了?吕布非是刘备一党,眼下又有董承发配至陈仓。只要诸位下定决心,我便可设法拉拢吕布、董承,与他们共谋大事。只要有此二人作为内应,任陈庭坚用兵如何超绝,也必然是砧上之肉,刀下之鬼。这便是我所谓‘舍末逐本’了。”
不知不觉,贾诩便已说到了晌午,众人听了,俱为之心折,最终都同意贾诩所言。至于其中的细节枝末,就要在接下来的时日里慢慢推敲了。
议事完毕,众人从府中鱼贯而出,到大堂上摆席用膳,张绣得了机会,上前来向贾诩询问成果。贾诩微笑颔首,对他勉励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今日之事,只不过是个开始,你我可不要松懈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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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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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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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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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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