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完毕,刚好到日中,天子便在织女像前设酒与大家宴饮。建平将军董承看见摆出来的都是寻常些的酒食,虽然烤了不少鹿肉与鲤鱼,但佐料放得不够多,大多只撒了盐而已,以至于味道,自然也是膻腥不已;肉食不够,就剩下一些菜馅的胡饼,还有些许腌制的咸蛋、豆腐,地上还有些许不知名的圆瓜。这些都勾不起董承多少食欲,他便端了酒杯枯坐在位置上,与人喝酒闲聊。www.xiumb.com
天子显然也知道用度简朴,便叫来随行的舞女与乐师当众奏乐舞蹈。这些都是董卓擅权时留下的,他们在政变后无路可去,便一直为天子所收养。
琴瑟声奏响,百官便朝乐声来源看去,但见舞女容貌昳丽,身姿婀娜,正伴随着凉州乐府在宴席间起舞,不似寻常宫女翩跹如蝶,反倒是如快舞如惊鸿,跃步似流水,一连跳了一刻钟,竟丝毫不滞,一直到两刻钟时,舞女才收步行礼,引得众人叫好赞叹。
有乐有曲,不少人便有了诗兴,开始相互吟诗作对。主题是歌颂安乐,毕竟前些年朝局动荡,九州蒙难,四处都是饥荒与兵灾,无论生活于关东还是关西,每人都曾见过流民围城,赤地千里的景象。故而对现下的清平光景,众人也极为感怀。
自古以来,写平乐最难出彩。董承在旁边半懂不懂地听了片刻,发现诗会很快沦为对天子、陈冲的歌功颂德,少数人则干脆在咒骂董卓,并没有什么令他欣赏的名篇奇对。便是一向以诗才闻名的孔融,此时说的也不过是什么:“从洛到渭巍巍,陈公忧国无私。减去厨膳甘肥。羣僚率从祁祁。虽得俸禄常饥。念我苦寒心悲。”这听得他老大无趣。
不过此时董承才恍然发现,虽然宴席上不乏司隶府椽吏,但司隶校尉陈冲竟不在此地。他转头去问主席的天子,天子笑说道:“先生祭祀完后坐不住,说不远处正在安排人挖渠,如今百官都在此处,那里少人看管,所以他去看看情形,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便回来。”
董承听罢,不由得起身往远处望去,蓝天之下,枣叶如盖,池水依依,确实有一条水渠在远处穿行而过,抵达不可知处,视野尽头依稀可见点点人影,大概是征召的一些短衣之徒。虽说早就知晓陈冲作风,但董承还是很难将他与淤泥污水相联系。
回头再看诗会上众人,董承心中不由有些失笑,暗想道:人都不在此处,竟还有这么多阿谀之辈,真是咄咄怪事!
不过他随即为另一旁的谈论所吸引,原来是太学的几位博士在议论河北的局势。五月上旬的时候,幽州紧张的消息已陆陆续续传到长安,就在三日前,刘备也上呈了出战表,说此次牵扯两胡,打算动员九万大军,自居庸关入幽州平定胡乱,天子也应允了。
按理来说,平乱本是理所应当,但此次出兵却引起了相当多的争议。以至于在天子主持的宴饮之中,都有人公然议论。
现在正议论此事的,乃是郑玄弟子郗虑,他对此次出征并不看好,直言说道:“自刘幽州之后,蓟侯虐民无道,又安抚无方,才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大将军虽有大军,但乱军更甚,恐怕此次要徒劳无功了。”
同门对此都一片赞同,赵商也说道:“今年原本的方略,应该是趁去年大胜,进逼伪朝残军,收复青、徐二州才是,大将军这次出征,恐怕此事也就一下拖到明年了,又让伪朝苟活一年,实是不该。”
董承也颇以为然,但孰料议论话锋随即一转,转到对刘备这几年行事的攻讦之上。有人高声说:“要不是大将军怀有私心,任事不公,让蓟侯主持幽州,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袁本初本是士族名流,主政冀州,也都听说地方安乐,若不是蓟侯无端挑事,今年国家就平定了呢!”
“又年年动用十万大军,国家岁入亦不堪用,尚不说陛下因此节衣缩食,便连祖宗祭祀也省用过度,祀者,国之大事,如何能够轻怠?”
董承正要去看是何人说话,就又听到有人把火烧到陈冲头上,说道:“陈公也是糊涂,这般大事竟也听大将军的,莫非大将军让他当刘歆,他也能当吗?”
百官闻言无不变色,看过去,原来说话的乃是新任的散骑常侍华歆,他去岁岁末自关东远来,走了议郎赵彦的路子,得以受天子启用。此时他将陈冲比作刘歆,而刘歆又乃王莽篡汉的谋主,其中含义,不得不叫人深思。
简雍当即走上前去,对华歆冷笑道:“议论国是,是官僚的本职。但引喻失义,当众诽谤宰相重臣,惑乱人心,也是你能乱说的吗?”司隶府众人无不对华歆怒目以示,而周遭公卿也觉得华歆无理,不予援助,还是天子下场解围说:“陈卿国之柱石,用心至公,这是都知晓的,华卿确实不该,但简卿向来优游纵适,何至于此啊?”
一场纷争这才平息下来,令宴饮继续。
百官正猜测华歆此言语是他自己想法,还是天子授意的时候。董承为缓解尴尬,干脆与百官提议说:“既然听过美乐,也看过了美人,不如调节一二,来赌射可好?”说罢便取出一枚扳指作为奖品。这扳指玉质澄澈,中间似有一股淡淡的血痕,是极稀有的珍品。众人都躁动起来,但又有些为难,有人说:“禀告董公,在座善射的不多,还是投壶吧!”众人也都笑着赞成,于是改成投壶。
不过这让董承老大没趣,他虽为国戚,与永乐太后有亲,但毕竟在董卓麾下几载,染上了一身武将习气。深觉人间纵马奔驰、飞箭射柳才是极乐,而投壶显得过于文雅,令人低气。
不过他坐得些许时间,观看众人轮番投壶,却发觉游戏逐渐成为几名善投者的比试。一开始是五步投壶,而后是十步投壶,二十步投壶。二十步已是投箭之极限,所能中者不过四人而已,分别是傅正、董昭、石韬、徐干。
至此有人提议说,要么用屏风阻挡视线,让四人比试盲投。众人都高声叫好,董承也不禁有了兴趣,下席到屏风旁观看。
傅正先投,他先到屏风前估量了一下距离,而后退到屏风后,用手掂量箭杆重量,酝酿片刻,他倏而一抛,但见箭杆越过屏风,直直坠下,竟与壶口堪堪擦过,插入土中,而铜壶仍在发出“叮”的声响,引得观众颇为遗憾。
于是又到石韬,石韬准备良久,一投之下,尚不及壶边。而后轮到徐干,徐干也不中。众人都叹息,看来盲投还是难了些。
董昭最后上场,他也不看投壶位置,取了根箭便要投,众人见他面上神色,还以为他不以投壶为意,随意一投而已。孰料他站定一投后,众人还未注意,便听到“叮咚”一声,那木箭已在投壶中了,箭身还在壶口来回抖动着。众人目眩良久,而后便是一阵喝彩。
董承见状抚掌大笑,从手上取出约定好的玉扳指,走上前去,递给董昭道:“多亏公仁呐!今日我才见投壶之趣。”董昭却推辞不受,笑道:“我看董公也有几分手痒,何不试一试呢?”
董承想了想,这也是与百官同乐,自无不可。于是取了一支箭,对董昭说:“公仁是在屏风前盲投,那我便试一试背投。”他转身凝神静思,右手往上一抬,箭杆轻飘飘地越过屏风,与董昭的箭杆撞了一下,而后滑入投壶内,显得极为写意。
众人又是一阵高声喝彩,董昭也感叹说:“与董公相比,我方才所中不过是运气而已。”董承连连笑道:“我常年在军中,本就不该参与此事?”董昭却笑道:“不管怎么说,比试是我输了,我该给董公还礼才是。”
说罢,不待董承拒绝,董昭从腰间取下一柄用黄布裹着的长剑,双手奉上说:“这是我在河北偶得的一把利器。剑背上书有建平二字,与董公相契,正好送予董公。”
董承拔剑观看,见剑光如水,背上果有隶书“建平”二字,非常满意,便收下此剑,众人见他两人欢笑如故,一时也传为美谈。
等到夜里,宴席结束,天子在昆明池旁歇息,但百官仍有不少要事,故而多乘车回到长安城内。按理来说,董承作为国舅,也当陪伴天子才是,但他说家中子女有疾,想回家探看一二,天子也就应允了。
往东行十余里,路过故丰亭时,董承令车驾停下,说要在亭中稍息片刻,让仆人苍头们在路边等候。
进得亭中,亭长笑面相迎,而董承则问道:“他人呢?”
不等亭长回答,董昭已从亭舍中走出,对董承行礼道:“见过董公。”
董承取出黄布,对董昭冷眼说:“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当众之下用黄布传信,裹在剑鞘上递予我,还说有国家要事相商,你有什么用意?”
董昭倒无丝毫变化,他打开房门,对董昭缓缓说道:“当然是为我大汉的江山社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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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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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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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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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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