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县令相当的悠闲。
这一年项城复耕田亩三十万,老天爷也算是开眼,风调雨顺,秋收番薯、番麦、春麦大丰收。
动荡多年的项城终于彻底安定。
匡崇忠估摸自己的考绩会很漂亮,临近元日,他踅摸着去开封去走动一番。
跑官是必须的,只是程仪需要斟酌。
‘老爷,快,开封来人了。’
一个衙役奔入。
‘哪位大人来了。’
匡崇忠一喜,如果是开封知府刘大人,或是赵推官,都是实权人物。
他们来项城,说明项城政绩入了他们眼了。
‘都不是,他们说是调查统计部驻守河南。’
衙役忙道。
匡崇忠黑脸。
这就是一群扫把星啊。
这些玩意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儿,这一年河南有四个县令,还有洛阳府推官栽在他们手上。
他们所到之处不一定都是有大案,但是和晋升保证没关系,倒是有人丢官下狱。
匡崇忠急匆匆的跑出官署,只见十来人正在官署门口呢。
当先一人一身青色官袍。
“下官拜见大人。”
匡崇忠当然认得出,同样是青色官袍,补子不一样,人家上面的鸟比他的鸟高两阶呢,
“匡知县不必拘礼,”
来人笑着拱手,
‘本官调查统计部郎中柯文卓,’
匡崇忠更加惶恐了,柯文卓是调查统计部驻守河南的最高官员,河南几十名调查统计部官员都由他管辖。
‘下官有失远迎,失礼,快请。’
匡崇忠将众人让入官署大堂,请柯文卓上座,立即让人敬茶。
“介绍一下,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付仲利。”
柯文卓一点下首一个老头。
面相五十多岁的老头人畜无害的笑笑。
匡崇忠施礼。
心里拔凉,合着驻守河南锦衣卫也来了,事情大发了。
‘冬季寒冷,待下官摆下酒宴为两位接风洗尘,暖一暖身子。’
柯文卓看看匡崇忠脸色苍白的模样,也是暗自摇头,这也是一个倒霉鬼吧。
‘不用了,此来我等有公务在身,还是忙正事吧。’
匡崇忠唯唯,果然是要命啊。
‘将你这里户科所有人都唤来吧。’
一会儿户科十余人的吏员都来到了官署大厅。
徐济阳看到这个阵仗心头乱颤。
摆明来势汹汹啊。
难道是事发了。
镇定。
只是他看到马祥脸色苍白如纸,脸上都是虚汗,不禁心里大骂,真是个胆小鬼,本来无事,也被人看出端倪来。
“户科主薄是谁啊。”
柯文卓道。
“学生葛光就是。”
四十多岁的葛光上前施礼,十分恭顺。
‘嗯,你的事发了,包庇石堰刘家隐瞒田亩两万余,其田亩四万余,你春秋笔法过后,只剩下一万九千,呵呵,好手笔啊,收了多少贿赂。’
柯文卓冷笑着。
葛光瘫软在地。
匡崇忠大怒,他虽然县令,却是不敢碰田亩之事,他收取的孝敬都是避开,怕的就是被牵连,而且他也告诫下属,不可涉及,发现就是严惩。
但是没想到葛光敢如此犯案。
‘好不快讲,小心大刑侍候,’
“学生就是收取了一千两银子,刘广庆那厮用小人长子犯事来威逼,学生迫不得已啊,那是一头饿狼啊,无所不用其极,大人为学生做主。”
葛光咬牙切齿道。
誓要将刘广庆也拉下马。
‘呵呵,刘广庆跑不了,你也别想脱身了,匡县令,将其拿下问罪吧。’
柯文卓道。
匡崇忠一声令下,几个衙役扑上去,当即锁拿。
匡崇忠心里大骂,因为一人坏了他的好事。
‘下官这就审问这厮,派人缉拿刘广庆。’
‘慢着,’
柯文卓一扬手阻止。
‘还有呢。’
匡崇忠心里咯噔一下,还有,xx的,谁这么大胆。
‘徐济阳,马祥、杜欲成何在。’
徐济阳急忙站出来,他发现马祥腿开始抖起来,心里这个无语。
“你三人的事发了,都交待了吧,省的受苦。”
“我等从庶务书院出来到此实操,想得就是为民办事,从来不曾中饱私囊,祸患地方,”
徐济阳抵死不认。
否则完蛋了。
付仲利站了出来。
“出来吧。”
众人一怔,说谁呢。
一个小吏从后排走出来,施礼道,
‘小的拜见付大人。’
众人懵了。
这个赵源是户科不起眼的小吏罢了。
平日里颇受排挤,葛光呵斥不止。
无人看重。
这人竟然是锦衣卫探子。
众人惊恐,这厮还不得和他们算账。
“说吧。”
付仲利慢悠悠的。
‘是,徐济阳等三人尚算秉公办事,名声不错,众人敬其为庶务书院下来的高才,除了三件,他们帮着项城方家董家李家隐秘了田亩,将其田亩搁置在两万红线之下,获利多少小的不知。’
‘你血口喷人,我看你是受了人的教唆,在此构陷我等。’
徐济阳吼道。
杜欲成也斥骂。
他们不能认,必须挣扎一下。
“户科田亩账册第五卷三十一页,八卷十七页,十一卷四十三页,你等做的手脚就在那里。”
赵源。
三人当时哑口无言,正是他们的手笔。
“大人可去三家点验,他们藏匿的田亩当有数万亩。”
赵源拱手道。
扑通一声,马祥坐在地上,
‘小人招了,招了啊。’
徐济阳和杜欲成一脸灰白,完了。
晋升发财的美梦没了,悔不当初。
‘徐济阳,都是你贪心,连累我等,我做鬼不饶你。’
马祥厉声道。
“押下去,丢人现眼。”
柯文卓怒道。
县衙派出衙役,缉拿四家家主,重新勘定田亩,查出藏匿田亩六万余,四家田亩全部被收缴充作公田,家产抄没。
...
大明皇家庶务书院中,三年生员的寝室,几十名锦衣卫冲入,锁拿十三名生员。
这些生员实操结束,返回书院,考绩优秀,已经等待日后的实职了。
结果被一举抓获。
书院学子议论纷纷,他们不知道这些学子为何被抓,而且是被锦衣卫锁拿。
一些学子不满,暗中酝酿抗议。
一纸告示贴出。
此番三年生员实操者七百八十六人,七十九人犯案,被锁拿问罪。
其中大部分是为士绅隐瞒田亩,趁机中饱私囊。
如今尽丧前程,下狱问罪。
这件事在学院影响极大,给了一二年两千余名生员极大震动。
...
坤宁宫中,周后绷着一张脸。朱慈烺在下首赔笑。
“听说太子你准备藩王就藩改制,言称一些藩王只能去海外就藩,是不是真的。”
周后冷冷的。
这两年因为朱慈烺忙于政事,周后见面都是嘘寒问暖的,今天第一次冷着脸。
“母后,此事为真。”
朱慈烺也就笑着。
‘唉,天下藩王不过数十,难道就容不得他们吗,’
“母后,虽然只有数十,但是他们封地最少十万以上,最多的福王五百万亩,周王也有两百多万亩,如此肆意扩大辖地,俨然国中之国,这也罢了,他们封地扩充十倍,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母后不会以为他们都是用钱赎买的吧。可说当年百万流民,他们贡献不浅了。”
朱慈烺讲理,和老娘不讲理,你能过关吗,
“而且剿匪之中,只有周王肯破家资助剿匪,余者拒不赈济流民,资助守军,这就是我大明宗室,如此倒行逆施,再不改制,难道让他们继续作威作福,吸食民脂民膏,祸乱地方不成。”
周后叹口气,这些宗室确是做的太过,崇祯也是多次要惩治一番,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
“由得你了,”
她这个儿子说的太有道理,让她无言以对。
“母后圣明。”
朱慈烺笑嘻嘻的。
‘慢着,先别说什么圣明。’
周后一摆手。
“你的三弟如何安置。”
朱慈炤也就罢了,田妃所生,周后懒理,但是朱慈炯也是她生下的,不能不管。
朱慈炯年初已经获封定王,也快到了就藩的年纪了。
‘三弟是儿臣的弟弟,如此改制海外就藩的情况下,当有所表率,儿臣以为还是海外就藩。’
朱慈烺道,偷眼看看周后。
立即发现周后黑脸。
周后冷冷道,
‘太子爷不能通融。’
我去,太子爷,这是勃然大怒的节奏。
‘母后,如果三弟不去海外就藩,诸王谁能信服,母后这不是为难我,如果此事被拖宕,海外就藩这件大事就会停摆,母后千万成全儿臣,别让儿臣丧失颜面。’
朱慈烺跪下道。
‘本宫就是两个儿子,你却让你弟弟去海外,今生不能相见了吧,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周后落泪。
得,苦情戏。
朱慈烺这个苦逼。
遇到这样老妈没辙。
“母后,三弟作为儿臣亲弟,着实辛苦,儿臣心中有数,但是儿臣呢,数年来,没睡几个安稳觉,为国聚集数千万财赋,哪里来的,还不是从官员、士绅、豪商手里多来的,日后儿臣必定风评不佳,恶名昭彰,更别提数次出征,和建奴决战,生死一线之间,这等委屈,与谁人述说,”
苦情戏吗,他也会。
以往他怕周后担心,从来不多说这些,好男儿担负重任,何必哭哭啼啼,博人同情,让周后忧虑。
周后问起,他从来轻描淡写,这次不同了,不能消除周后的念想,藩王就藩改制就要被破坏。
这个挫折不说了,最关键是让那些藩王窃喜暗爽,接受不能。xǐυmь.℃òm
周后听了后细细看了看自家长子,想想这几年朱慈烺的功业,为此所受的委屈辛劳,实在不是十几岁的少年能承担的。
到现在为止,她的长子却是做的实在出色,她不能明说,但是心里明白,如果没有长子监国,整军改制,只怕流贼大军早就占据中原了。
所谓的崇祯中兴,尽皆太子功业。
有子如此,周后心底里骄傲,试问有明以来太子如此出色的,还有谁,都是她周后的功劳。
“好了起来说话,”
周后依旧语气不好。
朱慈烺起身。
‘真的不能。’
“孩儿不能如此,干系朝政大局,儿臣只能做一样,就是将三弟安置在小琉球,距离本土最近,余者无法。”
“滚出去,滚吧。”
周后气道。
朱慈烺抱头鼠窜,不过过关了。
朱慈烺回到乾清宫,这个庆幸。
他能想到会有波澜,但是,后宫周后那里起火,他没想到。
真是着实不易了,谁做实事谁担负骂名,古今同一。
还不如一些闲散王爷,比如他几个弟弟。
朱慈烺碎碎念,还得埋首奏章,就是这么苦逼。
吴甡和谢升一同前来拜见。
‘殿下,周王、福王一同发来奏章,反对改制,言称终老故里,绝不去海外就藩,臣等以为,只怕还有藩王一同上书反对,此事难为。’
吴甡拱手道。
“殿下,福王也就罢了,周王当年为守住开封倾尽家产,如今海外就藩,传扬开去,对殿下声誉不好,如朝廷强令如此,只怕被有心人利用,诸王可能暗中勾连。”
谢升道。
朱慈烺点头。
确实头疼。
周王有功,但是他知道可不是什么周王力挽狂澜,如果不是京营,开封只有一个结局。
但是周王确实有表率作用。
“殿下,此事当分而化之,让其无法形成合力,周王之事要斟酌一二。”
吴甡忙道。
朱慈烺点头,这个建言有理。
分化瓦解才是正理。
“给周王去书安抚,周王可不去海外就藩,不过,其封地必须减少到三十万亩,朝廷可用银钱赎买。”
朱慈烺倒要看看周王是不是心疼封地。
如果心疼,就去海外,如果看中故里,那就缩减封地。
大家就斗一斗,看看能不能各取所需。
“臣下领命。”
吴甡道。
‘调查统计部和内务府是否派员核查各地藩王田亩来源。’
‘殿下,他们已经出发半月了,已经抵达山东,不日就会勘察。’
谢升道。
朱慈烺点头。
这个破事,要清理出来,就要数年。
海外就藩可能是五六年后的事儿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此事发动。
而且如果真有人宁死不屈的,那就利用王府不法加以胁迫。
到了如今他也顾不得什么刻薄寡恩的名声了。
既然推行改制,哪怕他在大明挽狂澜于既倒,也注定日后荣辱参半。
...
沈阳皇宫寝宫外,须发花白的代善、济尔哈朗、豪格、巴布泰、多铎、刚泽、范文程、洪承畴等人聚集一处,人人不安,表情困倦疲惫。
两日前,黄太吉陷入昏迷,至今没有醒来。
沈阳这个国都陷入混乱。
各王之间相互勾连也相互提防。
他们的手下开始为他们奔走,让八旗固山、梅勒章京,六部官员,各位大学士站队。
是支持豪格,还是支持多尔衮。
弄得一片慌乱。
而这些重臣们心事重重的在宫内待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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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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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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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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