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当即反对,而且从表情语气上来看很坚决。
“正是如此,陛下,须知北方还有建奴这个大敌,京营还须扩军,重整战力,这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此时当平稳为上,何必兴师动众的进军南洋。”
谢升站出来附和。
李日宣感觉有些狐疑,两人怎么如此激烈的反对。
这些日子来他算是看出来,很多时候周延儒必须是敬畏太子的,即使反对太子一些改制,也从不这样的语气。
“林部堂,首辅为何如此啊。”
李日宣低声道。
身边的林欲楫冷笑着低声道,
“流民大批南下,哪里有那么多佃农,”
李日宣当时就明白了。
现在因为几个省的动乱,流民向其他地方扩散,让很多地方佃农富余太多。
佃租到了六成的地步。
六成你租不租,是很沉重,吃不饱饭,但是饿不死。
你如果不做,有的是其他流民做。
而如果南下抽走了大批流民,这个佃租必然大规模下降。琇書網
很多官宦就是出身士家大族,商事有一些,但是更多依仗的是家族田亩,都是大地主。
这样的改制确实对这些大族的收益有重大的影响。
李日宣当时就明白了周延儒等人的想法。
林欲楫等人也加入了反对开拓南洋的队伍。
一时间倒是显得朱慈烺显得有些人单势孤了。
崇祯没有言声,而是旁观的姿态。
朱慈烺当然明白这些人的小心思。
一个个好像是从朝局出发反对开拓南洋,其实都是打的自己的小算盘。
此时的什么后天下之乐而乐都是虚言,涉及到这些实利,虚幻的圣人之言早就抛之脑后,这就是人性,朱慈烺从来不曾看的太高。
后世证明了人性的复杂多变让人叹为观止。
朱慈烺本来打算暗渡陈仓,让开拓南洋在不知不觉中推进,现在他发现还是低估了这些臣子们。
涉及他们的根本利益,这些人精明的很。
“陛下,西班牙人被我军接连击溃,南洋大半的西班牙人陷在了澳门,我军此时南下,当势如破竹,绝不会陷入泥沼中不能自拔,如果被西班牙人舒缓过来,我军南下太过艰难了。”
朱慈烺明白还得说服崇祯,
“再者,我闽粤人口稠密,很多百姓没有自己的田亩,成为佃租沉重的佃农,很多人家因此甚至浸杀自己的子女,没有办法,他们养不起,如此人伦悲剧在我大明出现,难道不能让诸卿自省,这些是不是百姓疾苦,想想那些浸杀自己子女的百姓是如何绝望,诸卿可有体会。”
朱慈烺讥讽道。
崇祯面色立即变得凝重。
其实朱慈烺方才已经看出崇祯已经有被众臣说服之意,有些意动了,崇祯如今就是平复天下为先,以稳为主,中兴之主为先,不想过于动荡,然后举兵收复辽东,这就没什么遗憾了。
因此对于开拓南洋,虽然从海权论的描述来看,很有必要,不过却非紧急。
朱慈烺必须坚定崇祯开拓的决心,崇祯可别左右摇摆。
“在国内还有多余的田亩吗,没有,无法让这些佃农有自己的田亩,可以让他们的家人安生过活,昔日本宫就讲过,决不可坐视不管,如果再有连绵的天灾,这些平日佃租六成的佃户必然破产成为流民,而流民就是流贼大军的来源,中原大乱千万百姓丧生,数省糜烂,中原差点被三大寇颠覆,这等惨重后果还不能让诸卿警醒吗,我朝必然要未雨绸缪,给这些流民出路也是解决我朝大患,因此开拓南洋,让大批流民有自己的田亩,这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
崇祯捻须深思。
颇为触动。
朱慈烺看了方孔炤一眼。
方孔炤注意到了,心里这个无奈。
太子事先有过提点,他要出列赞同开拓。
但是,他心里也很矛盾。
他方家在桐城也是一个大家族,甚至他老家所在的镇子就是方家聚集的祖宅所在,也是桐城当地的大地主。
从佃租等收益角度看,他也不想开拓南洋好嘛。
他明白殿下所图极大,绝不是是什么一二十万的人的小动作,必须是数百万人的庞大开拓。
对佃租的影响很快就能形成。
但是他不敢阻拦,他额头上明晃晃的写着太子党,如果不呐喊助威,下场可悲。
“陛下,殿下所言极是,闽粤江南人口稠密,田亩腾贵,土地兼并最是严重,佃户生活困苦,如今五成佃租就能让佃户跪下拜谢老爷恩德,每年都有因此产生的民乱,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
方孔炤环看众人,
“诸位阁老和部堂不赞同改制,说白了其实也是为了防止佃租大降,从如今的六成如果降低到两三成,那是过半的损失,”
好嘛,方孔炤直接将桌子掀翻了。
周延儒等众人反对说的都是冠冕堂皇之言,绝不言利,把自己的小心思隐藏起来。
方孔炤直接拿出来摊在阳光下,说也别遮遮掩掩了,说白了都是大家的私利作祟。
崇祯听到这话一怔,接着眸子冷冷的环顾众臣,很多臣子身子一缩。
躲避崇祯的目光。
“陛下,微臣家中也有上万亩田产,此番开拓南洋也可能让微臣家中佃租大降,但是为天下庶民百姓计,为长治久安计,微臣赞同开拓南洋,自家的些许损失比起天下安康来微不足道,”
既然被殿下逼得必须出来赞同,方孔炤就彻底放飞,反正被看作叛徒了,那就为家族攫取应有的利益。
朱慈烺对于方孔炤的表现没有意外,入得他的门来必须按照他的意志行事,三心二意绝不可能。
他也相信方孔炤拎得清,而且就是为了方以智日后的仕途来说,方孔炤也得站在他这边。
崇祯颔首,
“方卿果然忠义,从不曾让朕失望,放心,朕不会让忠臣失意就是了。”
嗯,好臣子啊,当初怎么让他入狱两年的,走眼了啊。
方孔炤急忙谢恩。
其他大臣如刀子般视线看过去,很是恨之入骨。
奈何此人深得太子信任,无法动摇太子的信任,也就没法惩治这厮。
朱慈烺看到了崇祯的想当然,他这个便宜老爹真是不知道这里面深层的博弈,总是想当然,不过赞同就好。
“诸卿,开拓南洋势在必行,一切就由太子牵头处置,任何人不得阴奉阳违,否则严惩不贷,”
崇祯拍板了。
众人心里这个无语,他们对上朱慈烺这个无力,虽然他们看到了朱慈烺的一些改制对士家大族不利。
但是却无法阻止,这个郁闷是无以复加了。
“殿下,尼德兰人可能攻击小琉球,南洋不靖,是否该暂缓行事。”
吴甡出列道。
他的言词还是有道理的。
朱慈烺只是不知道他是从心而言呢,还是也从私利出发的。
‘诸卿,尼德兰人是有可能北上小琉球,因此此时就开始开拓,不大可能,但是,从我朝调集水师,还有十万降军南下,还有众多百姓,这是一个庞大的行动,须未雨绸缪,现下就要作出准备,例如,作出筹划,统合所需船队运力,调集军卒数量,钱粮耗费多少,都要开始筹划,而不可能仓促而行,’
吴甡拱手而退,他得到了答案,也感到满意回去了。
开拓南洋就此定局。
不过朱慈烺可是没忘了周延儒等人的阻拦。
现在天下遂平,也到了整理朝中大员的时候了。
朱慈烺深感内阁不顺对他的掣肘。
不过因为孙传庭、堵胤锡等人南下,他的人手不足,隐忍至今。
而如今孙传庭已经奉调北返京师,也到了解决内阁的时候了。
他需要的是令行禁止的内阁,而不是总是拖延应付的一群官僚。
当然,要更换首辅,还得崇祯点头,毕竟那是崇祯首肯的。
周延儒也没有犯下大案,很难拔除。
不过,这些对于朱慈烺来说不是事。
别忘了,吴昌时还在,那可是周延儒致命的把柄。
两日后,张名振的捷报入京。
天津水师击败了强大的尼德兰水师,俘获战船数十艘,俘获尼德兰人数千。
此战将南洋开拓最后的一个可能的障碍消除。
...
两艘西班牙人商船靠近了澳门码头,他们身边是三艘明人战舰监看。
吕宋总督桑斯的特使迪亚兹和耶罗站在甲板上。
迪亚兹是王国的伯爵,在吕宋和新西班牙都有自己庞大的庄园。
这次是桑斯任命的媾和特使。
没法,吕宋西班牙人在澳门两次大败,将近半的战力和舰队葬送在澳门。
这样的大败,还有一千多人的西班牙人战俘必须解决。
德高望重的迪亚兹就被推了出来。
迪亚兹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战舰这个别扭,为什么,因为其中两艘正是昔日的吕宋主力战舰圣地亚哥号和圣玛丽号。
现在悬挂的是明人战旗。
好吧,还有比这个更打脸的吗。
“明人土著这是在羞辱我们吗,”
老牌贵族迪亚兹感觉很屈辱。
“伯爵大人,明人是获胜者,有战胜者的特权,我们是有求于人,”
耶罗忙道。
这时候是不得不低头。
这次大败影响太坏了。
桑斯焦头烂额,被俘官兵的家眷不断鼓噪,让桑斯派员解决,赎买这些战俘。
而一些贵族叫嚣着向国内求援,从国内和新西班牙抽调舰队击败明人复仇。
桑斯已经向国内求援了,但是,远东是如此遥远,等到国内决定是否反攻,抽调舰队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因此,桑斯只能先派人解决眼前的战俘问题。
迪亚兹想了想吕宋的处境,只能摇头了。
他知道不是和明人对抗的好时机,现在吕宋没有那个能力。
两艘西班牙人战船抵达了澳门港,迪亚兹放眼看去,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好嘛,海港里停着二十来艘战舰,大部分都是被俘获的西班牙人战舰。
当然现在都改变了旗帜,更换了明人船名。
也有的战船高大的船楼被拆除。
但是本来的痕迹还在。
感情澳门舰队就是昔日的西班牙人和葡人战舰的合体。
迪亚兹和耶罗被明军监看下登岸。
他们求见驻跸澳门的广东巡抚李乾。
李乾晾了他们几日。
李乾虽然名义上是广东巡抚,其实主要职责是南洋处置使,和南洋西夷人和谈诸事都是李乾负责。
两广总督沈犹龙也没有对西夷人的处置权。
五日后,李乾在昔日澳门议事厅,如今的南洋处置使官署接见了两人。
迪亚兹、耶罗进入官厅后施礼。
李乾在官案后淡淡的还礼。
“巡抚大人,我等此来是奉了西班牙王国吕宋总督的命令,我等是诚心诚意前来议和,解决以往我们之间的小小不愉快。”
迪亚兹道。
通译说完,李乾冷冷一笑,
“小小的不愉快,你等很是轻描淡写嘛,派出庞大的舰队,数千军卒入侵我大明领地,杀伤抢掠我大明百姓,真是小小的不愉快,如果我大明军进入西班牙王国,杀伤西班牙人百姓,是否也是小小的不愉快啊,”
迪亚兹尴笑一声,这话太打脸,好在资深贵族一向皮厚,也就无所谓了。
“这都是误会,我们是和葡人有矛盾,因此攻打澳门,绝不是攻击明国。”
耶罗忙道。
“澳门是我大明的澳门,而不是葡人的,你等攻击澳门,甚至派军向北抢掠香山,就是攻击大明,休要狡辩,”
李乾瞪眼道,他对西夷人可没什么敬畏之心,尤其是被殿下视为敌人的西班牙人。
“李巡抚,我等此番前来就是商议议和之事,也是为了大明赔罪而来,希望你我双方议和,可以解决被俘的千多名西班牙人。”
迪亚兹忙道。
“议和也不是不可能,那就拿出诚意来,谢罪书必不可少,再者,因为你等侵犯大明,造成的损失巨大,当今已经言明,必须赔偿五十万两银子才能解决此事。”
李乾道。
迪亚兹和耶罗目瞪口呆。
这个数字太庞大了。
“李巡抚,这个数字太不可思议了,这是勒索,”
迪亚兹很激动。
“哦,勒索,”
李乾蓦地站起,
“此战我明人战死近三千人,每人抚恤银两五十两不多吧,甚至少的可怜,这就是十多万两银子,还有被你等兽军焚毁的众多屋舍,整修也要数十万两银子,因为那足有上千个人家,五十万两银子如何勒索你等的。”
李乾倒也没狮子大张口,广东标营阵亡一千多人,加上杀伤的大明百姓,两千人是有的,被焚毁了几百间屋舍是有的。
几十万两银子的损失是有的。
五十两抚恤银多吗,真不多,如果是西班牙人阵亡,一人怎么也得一两百个金币的抚恤金。
但是,西班牙人什么时候给土著人赔偿金了。
迪亚兹感觉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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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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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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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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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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