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铺就的地面上,行人来来往往,马车滚滚辘辘。
谈笑生风间,是繁华富裕的景象。
李至淮换上了不同以往的深色衣袍,上面绣了细细的墨色云纹,腰带上别着麒麟镂空玉佩,整个人儒雅中添了几分贵气。
李各心里纳闷,二老爷莫不是在阅来楼有相好?
应该不会吧,他一直听说,二老爷和二夫人两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成亲后,二老爷连妾侍都没有,连二老爷在外赴任,都会带二夫人去。
带着如波涛滚动的好奇,他跟着二老爷来到了宾客纷至的阅来楼。
阅来楼位于城中春熙街,处官道上最繁华的地段。
人流众多,热闹无比。
楼内布置雅致,所用的桌椅柜台,皆是上好的木材所制。
李至淮先去了楼上一个雅间,留李各和贴身小厮阿林在楼下等待。
李各眼睛忍不住往楼上瞟,想跨越距离透过红色的木门看清里面发生的一切。
只可惜他看不到。
过了一刻钟,薛衍表情淡淡走进阅来楼,他并未看向四处,径直走到窗口的那张桌子处坐下。
李各见此,热情地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还硬是往他手里塞了一大袋银子和几片金叶子。
“薛兄弟,这是我们几个的一点心意,还望薛兄弟不要嫌弃啊,我总是回想起那日的惊险,若是没有你相救,我怕是早就死了……”
见薛衍想把东西还给他,李各抓着他的手继续说道,“薛兄弟,这个你一定得收着!”语气不容拒绝。
薛衍只得收下。
李各由此绽开了笑颜:“薛兄弟,你是来这里喝酒的吗?这阅来楼的酒可是十分香甜,保管你喝了下回还想着过来。”
他说完未等薛衍回答便招来小厮上了一壶酒。
小厮右肩搭着一块白布,点头哈腰间白布纹丝不动,薛衍盯着他肩膀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薛兄弟,我家老爷在这楼上,他听说你从山匪手中救了我们,说要当面感谢你……”
怕薛兄弟拒绝见面,李各慌忙又说,“我家二老爷人很好的,薛兄弟,你不用担心,他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谢谢你的拔刀相助,你可不能先走啊。”
薛衍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
“我不会走的。”
他淡淡说道。
……
……
楼上雅间里,窗子关得严严实实,楼下的动静都被隔断在外。
屋子内装璜雅致,古色墙壁上挂了一副大大的字画,中间有一张上等材质的棕色圆桌,圆桌两旁各坐了一个人,其中一个人一身黑衣,绑了个高高的马尾,双手抱剑于胸,双眼微闭,头低垂着,生生把室内气氛压到最低。
“鉴大人。”
李至淮倒了杯茶水递给他。
对面脸上木然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来,眸光中暗淡无光毫无波澜地看着李至淮。
“来了?”
这嗓音沙哑低沉,像是石头在一块铁皮上推磨着,连带着屋里的气氛都有些诡异。
李至淮知道他在问什么,点头道:“来了。”
鉴大人终于把手里的剑放下,生硬的剑鞘与桌子碰撞只发出轻微的声音。
“李大人,不知我的提议,你同意与否?”
他语气生冷且淡薄,眼眸中含着暗沉的朦雾,一眼望过去,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一潭死水。
经历了许多生死波折的人大抵是这个样子。
李至淮摇头苦笑:“若是十多年前我或许会同意,但已过了那么久,我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鉴大人木木地看着他,张张唇想说些什么,李至淮又说道:“我并未与她讲,但我知,她绝对不会答应。”
双方默了默,轻微的气息都成了压制人的利器。
“也是。”鉴大人忽的弯唇,“毕竟,你们早该忘了。”
他利索地站起来抓过佩剑,将它别在腰间,衣摆因风而起为整个人添了几分风华。
“既如此,李大人多保重。”鉴大人淡淡看一眼李至淮,“光州,至少离得远些。”
李至淮跟着站起身:“如今你要去何处?”
“京城。”
鉴大人望着北边的方向勾勾唇,“该回去看看了。”
……
……
鉴大人并未从门口离开,而是开了窗,身影一闪就消失不见。
李至淮不住地感叹:“果真是高手啊,怪不得当年……”
他忽的叹口气,摇头无奈一笑,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他从雅间出来时,李各正兴致满满地跟着薛衍说话。
其实一直都是李各在讲,薛衍坐在一旁沉默着,也不知他是在听还是在思考。
阿林见二老爷出来,快步走到李各面前提醒他上楼。
进了另一个雅间,李各先上前一步介绍:“二老爷,这便是救我于山匪之中的薛兄弟了。”
薛衍拱手施礼:“李大人。”
李至淮曾任宿州知州,因言论不当得罪了当时的宿州知府徐沿亮,后被贬至益州,现回了光州任长史。
薛兄弟是益州来的,看来是听过二老爷的,李各在心里说道。
“你叫薛……?”
李至淮不动声色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薛衍。”
薛衍迎着他的视线,身体越发挺直,鬓角一缕发丝微微扬起,使得他脸上出奇清冷。
“薛……衍?”李至淮念了一遍,说,“水朝宗于海也,从水从行。”
他点头道:“好名字。”
薛衍微微弯唇:“我师傅请人取的。”话里有几分骄傲。
他们这是在说客套话吗?
师傅请人取的?
就算是他师傅取的跟二老爷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李各在一旁狐疑地看着他们俩。琇書蛧
两人含笑的眼神里好像洞明了一切,却把周围的人蒙在鼓里。
李至淮语气很是笃定:“看来那个人很会取名字。”
薛衍“嗯”了一声,显然是很同意他的话。
看来薛兄弟很喜欢他的名字,李各心里细细琢磨,薛兄弟的名字是比自己的好听些。
“那薛小兄弟如今在光州何处落脚呢?”李至淮换了话题。
薛衍摇摇头语气略显低沉:“并没找到落脚之处,我师傅让我来光州谋职,但我还未寻到合适的差事。”
“这好办。”李至淮请他入座,笑道,“我身边正好缺一个护卫,不知薛小兄弟可有意向?”
李各眼神瞬间亮了许多。
薛兄弟若是能到二老爷身边当护卫,那实在是太好了。
据他所知,二老爷一般不会过问这种事,而若是他亲自请的人,定会好好对待。
薛兄弟可真是幸运呐。
他怕薛兄弟不同意,立马凑过头低声对他耳语:“薛兄弟,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你能进李府,可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薛衍默了片刻在李各期待的视线中道声好。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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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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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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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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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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